万曹业在余温,
万世花开无声,
无尽地等,
静待一瞬间的争。
——布甘星流传民间的一首预言诗
如果孤独有一种颜色,那一定是黑色,因为那就是没有半点星光的所在。套用伯温的话说: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也就注定了你的孤独。因为,你所看不到星光的地方,只是因为你看不到,并不是真的没有光亮。在宇宙中,即便黑洞也是闪亮的星星,只不过能看见的眼睛不多罢了。我丝毫不怀疑长得像潘塔熊一样的伯温在视觉上的能力会超过我这个仙霓安人,因为仙霓安人视觉神经不发达,可见光色域狭窄,动作捕捉频率低,这在整个东八块是众所周知的。但是视觉简单带来的好处就是我们眼中的世界也相对纯净,不像我在伯温、格列乌、金丝莉和泰坦的眼中是一个通体发光的“光人”,不管我躲在人群中多么不起眼的地方,假如我是个光头,我头顶特有的体表光也能让他们一下子找到我,就是这么闪亮。我想,我们仙霓安人的祖先地球人一定是向往过上清净平淡的生活,所以屏蔽了那些额外的感知,只保留了一小块看见世界的窗口,并且在会暴露自己的部分都长上足够浓密的毛发——按伯温的说法,仙霓安人的祖先一定很早就开始保持直立的姿势,并且天敌来自于头顶,所以才会在头顶保留这么大面积的毛发来遮蔽体表光。在我看来,这纯粹是扯淡,地球上哪有那么高级的天敌,地球上最可怕的生物明明就是人。
“船长大人,没有增强视觉,布甘星对你还是不够安全。”
伯温竭力劝阻道。伯温所说的布甘星,是一颗充满氢气、长满紫色植物的星球,在这个星球上生活着一种能量体生物——布甘星风人,以我的锥形视觉细胞,是根本看不见他们的。
“对我不安全,对你们也一样不安全。既然你们去了,我也应该与你们生死与共。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还没有到看不见的地步。”
作为领导,硬件上存在固有的限制,是我无法回避的软肋,但在气势上一定不能表现出胆怯或者软弱。这就好比即便领导是红绿色盲,一样也要掌控指挥司机看红绿灯的权力。
“其实我们去也一样要靠防护服保护,船长大人只要走在队伍中间,问题不大的。”
格列乌说到点子上了。就算你看得见,碳基生物到了硫基生物的地盘,高压高温加缺氧,要想活下来,还不是主要靠防护服。在这种地方,睁眼死和闭眼死能有多大差别。
“我们觉得危险,人家也一样觉得我们危险。如果不带着船长,对方也会对我们特别提防。”
金丝莉把船长同行的外交意义说出来了。外交活动,领导人不参加,你去这么一支小分队,算是先遣队还是先遣队还是先遣队啊?所以不同文明交往的时候,大多实行质子制,也就是把具有继承权的领导人子女送到对方地头,美其名曰访问学习,实际就是抵押给对方作为人质,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诚意。质子制看似原始却广为接受,这使得那些以民主制为政治基础的文明在星际交往中备受限制。按格列乌的说法,只有低等文明才会有无分化的个体,文明程度越高,组织中个体的分化程度越明显,有如有些人生下来就一辈子是脑,有些人生下来就一辈子是脚,这就是命;如果人生下来,又有可能变成脑,又有可能变成脚,全看个人的心情,整个组织既要为每个人配备各种发展可能性的资源,还要把未来命运就这么被个体的随意性所左右,那这种组织就只能成为低等文明。当然,格列乌还补充了一句,他说,不管是低等文明还是高等文明,每个人都不会认为投胎是一门技术,而只有在从低等文明向高等文明过渡的时候,人们以兼具各种可能性的机体去接受注定的命运的时候,才会纠结于投胎的技术问题。
在我的坚持之下,去布甘星访问的代表团终于还是以我为核心出发了——而且确实是以我为核心,由伯温和金丝莉走在队伍最前面,我在中间,格列乌殿后。布甘星的天空是青绿色的,大地布满了紫色的植被,这些植物没有树干,茎叶细长,如同长长的头发一样在风中飘来飘去,有一些还长着气球一样的膨化器官,漂浮在空中,这些生产氢气的植物,也在尽一切可能利用氢气的浮力使得自己可以向更高、阳光更充足的地方生长。
远远可以看见地面有一个紫色的气旋,它搅动着地面的植被,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根连接天地的紫色龙卷风。这紫色的龙卷风越变越大,渐渐向我们逼近。
“注意礼貌!”
突然,我们面前平地站起一个巨大的紫色水母一样的生物,它发出呼啸般的尖利声响,依稀可以听到四个中文发音。一瞬间,那股烈风化为乌有,那些卷动的植物茎叶纷纷从空中落下,而那些膨化器官则像气球一般向天空中飘去,一时之间,如同紫色的纸屑、彩带和气球齐齐在我们头顶抛洒,好似盛大的欢迎仪式。
“刚才那个龙卷风就是布甘星风人,只不过你看不见,那是一个高频运动的能量体生物。现在迎接我们的是布甘星外交官紫珩女士,属于布甘星的硫基生物。”
伯温介绍道。
“这硫基女士看起来是领导干部,那风人倒像是普通群众。”
我小声说道。
“是的。”
我刚说完,紫珩又发出一阵尖啸,依稀可以听到两个中文发音。
“船长大人,不管你说得多轻,对方都听得很清楚。紫珩女士刚才说,布甘星是高聚合文明社会,并不是由单一物种构成的,风人作为能量体生物,数量稀少,不足以代表整个民意,整个社会的管理层大多都是硫基生物。刚才我们看到的风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基层工作人员。”
伯温稍作提醒,接着翻译道。布甘星人这呼啸一下,其实说了很多话,同时还用空气发出中文音,主要是表示友好和尊重。当然,在整个宇宙,能说上一两句中文,都是件时髦的事情,会显得品位很高。
“接触得少,所以难免好奇,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我赶紧表示歉意。对方没有回应,或者是有什么回应,但是我完全察觉不到,碍于说什么对方也都能听到,我也不好再向伯温打听。
我们跟着紫珩来到一个山坳,只见山坳中咵嚓一声弹开一个巨大的洞口。我们进到洞中,咵嚓一声洞口又立刻被封上。紫珩也从漂浮在空中的水母,一下子落在地上,变成一滩胶质,就在我惊诧之时,地上的一滩胶质,慢慢聚合,聚合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变成一个半米来高,白白胖胖的长着很多根须的紫皮大萝卜。
“这是我的步行姿态,我们是由多种硫基生物组成的共生聚合体,在不同环境下可以转换形态,获得不同的运动技能和外形。”
紫珩这时候说话已经吐字清晰,有如人类一般,只不过看上去真的像是蔬菜。据说地球上人们喜欢把中意的人说成“这是我的菜”,会不会是受到硫基生物的影响呢。
“这里是入口,现在路面比较窄,等到了第二层,路面就有现在的四倍宽了。每层本来都是直接以洞口相连,但是为了来宾的方便,现在层与层之间都修了国宾级的楼梯。如果在路面看到直接通向下层的洞口,也不必奇怪,那是按本地居民习惯的通行方式保留的通道。”
紫珩一边走一边给我们介绍起来。顺着楼梯来到地下二层,果然世界变得敞亮热闹起来。有走路的,有爬行的,有漂浮在空中的,还有像撒了气的气球一样在空中窜来窜去的。
“从事贸易、外交和公共管理的,一般都会发展步行姿态,这主要是方便与其他有足类文明接触。那边爬行的都是从事种养殖业的农场主,漂浮在空中的主要是工程技术人员,那种窜来窜去的是维持治安的执法人员。常见姿态与分工密切相关,这也是硫基生物社会文明的一种特色。”
“那风人在社会中算什么分工呢?”
听到紫珩的介绍,我突然想到风形态的风人似乎不属于介绍中的任何一种情况。
“嗯,算是基层公务员吧,最基层的那种,所以用不着步行姿态,他们也没有步行姿态。”
停顿了些许,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愿意介绍风人的情况,但紫珩最后还是介绍了一下。也许我的感觉是错的,或者漏掉了什么,但听起来,紫珩是很不愿意把风人称为公务员的,而且听上去,步行姿态是一种很高大上的姿态,只有高级公务人员才具备这项能力。这个我倒是能理解的,大凡科层制,底层的待遇往往还不如体制外的普通人,我爷爷好歹也算个总督,但是仙霓安就他一个算公务员,在联盟里那就好比偏远地区一个村长,他也经常抱怨“别把豆包不当干粮,别把总督不当干部”。
“船长大人,这和我们乌塔人的社会分工很相似,乌塔人当中,越是高层,越是用脑为主,行动模式越是缓慢,比如每个家族的母后,完全是不需要动的;而主要靠体力劳动为生的,往往都长得瘦小精干,便于快速行动。”
格列乌看到我眼神中有几分不解,主动给我解释道。我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心想,这是你投胎技术好,你才能这么淡定谈分工,要是你真的被生成一个干瘪瘦小的长工,你试试看,管他多高的文明,我就不信还能这么淡定。
“是的,过去因为文化上的差异,我们也闹过笑话,我们曾一度认为胖子都是大中华联盟中的贵族,后来才慢慢明白你们的社会地位和体形没有完全的关联。”
紫珩笑着说道,紫皮大萝卜上那表情应该就是笑的意思,我寻思这种人类化的表情应该也是外交官特别增加的一种能力,当然我也没办法问,不然显得我认为对方虚情假意一般。
“呵呵,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联,确实我们那里社会地位高的,胖子比较多,但我们不是生成胖子就社会地位高,而是社会地位高就容易变成胖子,因果次序和你们是反过来的。不过显然你们的安排更高明一些,提前就知道哪些社会地位高,提前生成胖子,也就不用我这样的瘦子去瞎折腾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这一番附和,不但紫珩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连格列乌也显得格外的开心。
“哪里哪里,您看着一点也不瘦啊。”
紫珩这番客套虽然听上去怪怪的,但此刻又让人明白确是一番好意。
我们一路走了很久,紫珩很耐心地给我们介绍了沿路各种建筑的用途和历史。我四处观察,发现这样一个大都市,没有交通工具,既看不到车辆,也看不到坐骑。想来这布甘星人应该是自带快速移动的能力,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要配什么车马,而且,在他们眼里,这步行是一种很高级的姿态,所以应该也是觉得我们也很享受这样的漫步吧。实际上,要是能直接来个喷气式移动,谁愿意这么慢慢甩腿走啊。不对,我还是太把自己低端化了,作为领导,我哪有那么多需要跑前跑后、火烧眉毛的事情,看我这急脾气,我很着急吗,我一点不着急,我要自信满满、悠哉悠哉地闲庭信步,虽然我觉得真的很难熬,而且脚很酸。
“这里的生活节奏好像很悠闲啊,你们一定都很长寿啊。”
我赞叹道。
“就聚合体来说,只要不断有高活力的硫基生物加入进来,这个过程我们称为复壮,只要保持阶段性的复壮,寿命可以不断绵延下去,可以说是长生不老。但对构成聚合体的硫基生物而言,每个的寿命也就几百年吧。”
“原来如此,境界那是果然不同。我们仙霓安人寿命有限,讲究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做什么事情都恨不得速度可以更快一些。我们那里,人们出行都会借助交通工具,缩短路上的时间。你看,你们这里,这都是多余的,哈哈哈哈。”
“我们也一样很讲究效率的,你可以等,世界不会等,要想文明有所发展,时间永远都是不够用的。我们也有交通工具,在城市的最底层,我们有一种公用的轨道交通,生活在最底层的那些硫基生物,每天都要通过这种轨道交通完成从居住地到工作地的大迁徙,每天要来回运送数十亿人呢。”
听紫珩这么一说,原来使用交通工具真的是低端生活的标志,幸好我没有脱口要求坐个车什么的,不然就暴露了我的**丝习气。
“这种大规模的潮汐式运送,难道不是很浪费人力物力和时间吗,可以把人们的居住地和工作地统筹规划、就近安排,缩短出行距离,这样人们就可以步行到工作地点了。”
刚说出口,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步行这种高级姿态,那些活在最底层的硫基苦力怎么配享受,估计他们连步行的能力都不具备,我如此抬举他们,无形中玷污了步行的高尚性,万一被认为是借此羞辱布甘星高层,进而引发外交事故,那可就麻烦了。
“能如此对平民表达怜悯,确实说明仙霓安人都有一颗宽厚的心,不过最底层的平民都没有步行的能力,就近步行到工作地点,只能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不亏是外交官,紫珩立刻察觉到我的表达中我不慎错误释放的信号。对平民的过度怜悯,往往就是对权贵的藐视和敌意,很多颠覆性活动,也往往都是借由同情平民、救助平民、为平民维权和追求社会公平之类的旗号,实际上等推翻了当权者,平民依旧还是平民,只不过少数人的命运发生了扭转,整个社会结构依然故我。
“我的表达有些不当。在我们那里,因为都是有足类,所以走路、步行是常用语,步行到工作地点是寻常老百姓的一种生活,重要的商务、公务人士往往都要在各地视察,所以反倒是借助交通工具,比如飞行器,这种比较多,我们那里管这样的成功人士叫‘空中飞人’。换到布甘星,就是你们最底层的平头百姓,要飞起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我刚才说的步行,不是要特指步行姿态的步行,可以理解为平民在地面的日常移动方式,比如你们的爬行之类的。”
“原来是习惯用语的理解差异,我要为刚才误解您犯了常识性错误表达歉意。中文博大精深,我虽然学习了很久,使用起来也常常有失误的时候。”
紫珩倒是也立刻谦和地收回了刚才隐晦的抗议。
“其实潮汐式的轨道交通也是迫于无奈,最底层的硫基生物主要从事收集地热的工作,但是熔岩爆出的地点随机性强,每天很难预料会在哪里出现,所以每天采用轨道交通把劳力送去新的岩浆口,这已经为他们节约了大量的时间了。”
紫珩这么一说,我立刻明白了,那底层的轨道交通,并不是我所以为的地铁,而是一种矿车。
又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我们来到了一处看似宫殿的建筑,在这里我们将受到布甘星大太子的接见——虽然我是妮可老公号的船长,但外交上是以领土领地上的社会地位来分等级的,我虽然没有领地,但是我是仙霓安星总督唯一的孙子,法定的仙霓安星最高长官继承人,所以对应的,可以得到太子级的外交待遇。虽然仙霓安在联盟那就算个小山村,但是宇宙里讲究星星不分大小质量,各文明一律平等。
在宫殿的正中央,应该就是宝座,说是宝座,更像一个陈列台,上面有一个玻璃罩,里面有一个微微发光的夜明珠。连我都能看到微微发光,在其他人眼中想必是光芒四射,这显然就是领袖气质啊,我料定,这必是大太子的某件宝物!
“船长大人,赶紧跪拜。”
伯温提醒道。
“啊?”
慌神之中我赶紧单膝跪下。原来这发光的不是什么夜明珠,恰恰是大太子本人的肉身。
“尔等不远万里,来我天朝,不甚辛苦。”
大太子发出爽朗的呼啸声,紫珩同声翻译道。
“一睹天颜,不甚惶恐,但见处处祥和,紫气东来,如不是行程在身,定要长居于此。”
伯温一字一句,好似古装大戏。来之前,伯温告诉过我,这布甘星高层对语言极尽考究,不但咬文嚼字,还讲究字句工整对仗,而且要说什么,都要隐晦婉转地说,不能大白话,大白话就是没文化。
“心之所愿,吾之所向,今有何求,但说无妨。”
大太子倒是很客气。其实我们没啥想要的,纯粹就是来看看热闹,毕竟没来过嘛,再说了,这硫基生物的好些东西,对我们碳基生物那就是剧毒,根本碰不得,谁敢要呀。
“君之天下,皆是瑰宝,缭乱夺目,不识珍馐,旦有所赐,常系于心。”
伯温这话就是客套,意思你们这里到处都是宝贝,我们也看花了眼,分不出好坏,你看着给点什么,我们拿回去都作个纪念。外交上,这叫放弃选择权,这是一种巧妙地将问题踢皮球给对方,让对方难办的方法,给差了显得小气,给得太好又不划算。
夜明珠大太子沉默片刻,对着紫珩低语了一番。说是低语,实际我什么都没听到,但是我根据紫珩后来的行动,判断出大太子必定是对她有所交代。紫珩转身向大太子行跪拜之礼,起身便离开,我们也赶紧行礼,跟随紫珩离开了宫殿。
就这么走了?啥都没送啊?我心中满是疑问,但又不好和伯温商量。
“就这么走了?啥都没送啊?走了这么大半天,就来行了个礼。”
金丝莉倒是抱怨起来。实际上金丝莉陪我们来布甘星,是指望大太子送我们些珠宝的,这布甘星盛产宝石级金刚石,就是会让每个女人发狂的大钻石,采用等离子体喷射沉降的方法,布甘星可以人工生产出超大单晶体,其中就包括巨型钻石。
“钻石就是些碳,你们女生就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要我看,立方体的氮化硼、硫化锌一点也不差到哪儿去。”
格列乌说道。
“那能和钻石比吗?”
还没等金丝莉反驳,紫珩倒是先开口了。
“就是,能和钻石比吗?”
在对于钻石的态度上,只要是女人,不管哪个星球的,态度竟然高度的统一。两个女人一下子热络起来,紫珩还答应带金丝莉去地下第四十八层的商业街买钻石。
“这样吧,我带着金丝莉去商业街选购钻石,你们可以到地面,根据大太子的口谕,我已经让人把大太子的赏赐送过去了,你们可以先在那边等我们。”
紫珩说着,就拉着金丝莉跳进地面的大洞。我上前一看,金丝莉就像挂在一顶紫色的降落伞上一样,向着地下飘去。这女人,为了钻石,别说跳伞,就是跳楼也阻止不了啊。
我和伯温、格列乌来到地面,身后的洞口咵嚓一下封上的时候,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迎接我们的。
“不会是送块地给我们吧,都是你说要长居于此,对方万一当真了,送我们块地,给我们打个土地使用权证什么的,让我们旅行结束以后,到这里安度晚年,那就搞笑了。”
我对伯温说道。
“那至少也要有个本子什么的放在这里啊,没看到什么土地证啊?”
格列乌疑惑道。
“船长那是开玩笑,船长那视力,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你仔细看看。”
伯温对格列乌说道。
“是玩笑啊,我还以为真的是送了我们一块地,不过是没有什么赏赐,除了有个接待员在那边溜达来溜达去。”
格列乌四下看了看说道。
“啊?有接待我们的人嘛?”
我问道。
“就在那边转来转去有一个人,应该就是来接待我们的。”
格列乌说道。
“那是个风人,所以你看不见,船长大人。”
伯温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安排了一个风人来接待我们。不过这风人好没有职业素养,我们都站在这里半天了,也不主动过来招呼一下,这基层公务员的素质和外交官就是不能比啊。
“嗨,那个谁,你们领导说了,太子的赏赐已经送到地面了,你过来帮我们找一下。”
我凭空向远处喊道,竟然太子都有赏赐了,也不必羞涩了,而且对一个基层公务员,也不必太客气,你不发威,他就当你hello kitty,根本没有服务意识。
“船长大人,人家现在就在我们身边站着。”
格列乌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
“你让那个小风转起来,不然我看不见你。”
我说道。话音刚落,就见我左边平地卷起一股小风,应该就是那个风人没错了。
“你看这样不是挺好的,你们领导说了,太子殿下有赏赐放在这里,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问道。
只见那股小风来回摇摆了一下,然后又原地打转了。
“你这晃荡一下,是不知道啊,还是不想找,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啊。”
我说完,那股小风又一样来回摇摆了一下,然后又原地打转了。
“伯温啊,这风人是不是有什么手语或者其他什么语言,我看不到听不到,你们能看到听到的。”
我问道。
“没有,我们能看到的应该也就比你多些光而已。大概是确实不知道吧,太子的赏赐,确实也很难确定就一定是个什么东西,也许是把这边天空上的哪颗星星以船长大人的名字命名之类的皇家荣誉呢?”
伯温说道。摔,要是这种赏赐,还不如送个大钻石实惠呢。这些皇室宗亲,就喜欢玩这些精神层面的,全都是虚的,全都是扯淡。
正在懊恼的时候,山坳那边咵嚓一声,洞口打开,金丝莉和紫珩拎着大包小包出来了——唉,早知道还不如陪莉姐去买点钻石呢。
“怎么样,太子的赏赐还满意吗?”
紫珩以萝卜姿态开心地问道,那种女人疯狂血拼之后酣畅淋漓的欢快表情,即便她现在变成水母我也能感觉得到。
“哪——”
“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哪里敢接受啊!”
我正要抱怨“哪有赏赐”,立刻被伯温打断了。还是这小子机灵,啥都没见到,一看就是虚的,来个婉拒,然后让太子重新给赏些大钻石什么的,做得太好了。
“不必客气,一来也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别的地方很难见到;二来太子见你们一行人丁稀少,想来覃公子也是缺少照料,所以特别把风小七赐给你们家船长,以后做个人手,你们也可以轻松一点。”
紫珩说道。咵嚓,原来赏赐就是这个扭来扭去的风人——风小七,我觉得还是大钻石好。
“我们飞船的环境和布甘星差别很大,我担心小七同志到了我们船上会水土不服,万一生病了,我们也不懂得如何照顾啊。”
我推辞道。其实来几百斤大钻石比这看不见的风人好多了,本来这一群小伙伴管起来就头疼,这又添一个,还让不让领导活了。
“风人和硫基生物不一样,对各种环境适应能力都很强,所以你们就放心吧。我还有事,就不远送了,你们一路平安!”
紫珩说着,蓬的一下就变成水母姿态,飘回去了。看着这紫色水母远去的身影,我仿佛看着一颗巨大的紫色钻石渐渐远去一般,心如刀绞。
“唉,这下好了,来了个哑巴,以后都没办法交流。”
我转身摊开手对着小伙伴们说道。
“你才是哑巴呢,你全家都是哑巴。”
突然空中传来清晰的中文。
“搞半天你会说话啊,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
我问道。
“你是问我了啊,但是你也没要我说话来回答你啊,肢体语言也是语言啊。”
“对呀,船长大人,你刚才没说要他说话回答你。”
伯温附和道。
“是吧,有证人,语言有多种形式,你让我转起来,我就转起来了,你让我回答,我用肢体语言回答了,有什么错呢?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嗯,确实是,也不能太难为人。再说了,您刚才问赏赐在哪里,总不能让小七就说赏赐就是我,多尴尬啊,也要允许别人有羞涩的权利啊。”
格列乌也附和道。这是羞涩嘛,我看这风小七拽得过分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反正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了,就好好相处。小七,我们这里也没有奴隶制,没有什么主仆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我这个船长也是大家选出来的。你要是认我这个船长,以后就和大家统一行动听指挥;要是不认呢,你就爱干嘛干嘛,但是不要打扰别人、不要搞破坏。好吗?”
“好!”
这是我离开布甘星听到风小七说的最后一个字,此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他到底有没有跟我们一起上飞船,我也没法确定。我问了伯温他们,他们也说没有看到他,也可能他躲到飞船上哪个角落去了。我也大致明白为什么在布甘星上,风人沦落为基层公务员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