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恶作剧所带来的喜悦也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一早，胡安所长把我召到他的办公室，了解拜访真相部门的情况。我向他坦陈，事情的进展并不太顺利——赫德林联系了视频研究所，但没能找出什么漏洞；真相部调查局的扎坎表示愿意帮忙“曝光”，但是事情如何“布局”还得我们自己想办法。后来，扎坎也让绿子给我转达了消息，说他通过“搜索引擎集团”内的关系帮忙查询了路德的搜索记录，只能说这份记录也很“干净”，结果同样让人感到失望。
伊比利亚人疯了似的朝着我吹胡子瞪眼。他目露着凶光拍着桌子对我咆哮道：“弗拉基米尔，你的本事都去哪儿了？我告诉你，路德的事情必须尽快搞定，否则整个研究所都只能对着一堆密码数据干瞪眼！”
我心里很不服气，难道这个问题不是应该在建立“研究锁”的时候就考虑清楚吗？他们自己没有未雨绸缪，现在竟然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更何况，编一个“词典密码”难道就非得找一个公众知识分子才能干吗？我相信在社会学院里随便找几个人都干得了这活。
看在胡安火冒三丈的份上，我谨慎地问他：“编词典的事情难道就不能换一个人选吗？”
“绝对不行！这是院长先生亲自指定要的人！院长先生说了：不仅仅是要他来编写‘密码词典’，也要给那些自诩为‘公众知识分子’的败类以釜底抽薪的沉重打击！所以，路德是唯一的人选！”
若是过去，我恐怕会当场和胡安拍桌子，我曾经幼稚地以为，那才是一个研究工作者的“气节”。我的倔强一度在“编译锁”小有名气，还曾经和自己的上司闹得不太愉快。这方面绿子倒是个精明的人，在我们结婚后她曾经帮着我“软化”了一些。
但如今，在所谓官场中短暂的浸淫，已经让我对问题有了更全面的看法。当然我并不是不满于胡安翻脸无情的表现，这一切几乎是宦海中人的天性使然。在遭到他呵斥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他本人一定遭到了院长先生更为严厉的训斥，才会对我如此大发雷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因为他把我当做自己人吧。
我默默退出了所长办公室，出门时对胡安说了一句：“老领导，再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办法一定会有的。”他的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从六楼的过道走下来的时候，胡安那句“整个研究所就只能干瞪眼”在我脑海里盘旋了许久。我突然对他为何如此焦急有了更深的领悟——如果连“密码词典”都搞不出来，那整个研究所近百号人的价值在哪里呢？这个仓促成立的机构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显然，在这个问题上，不仅仅胡安有压力，拍板建立“研究锁”的院长先生本人同样需要面对来自各方的质疑。我曾听说，他在国际高层中，确实有那么几个“对头”。
我心情抑郁地踱到了五楼，敲了赫德林办公室的门，想和他商量商量对策，直到半天无人回应，才想起他这几天请假了。他私下跟我说的理由是，上次酒吧里认识的那个姑娘太猛，自己被榨干之后已经无力动弹，必须调养生息。
怎么办？按理说胡安应该有着比我更加丰富的人脉和资源，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再想想办法？路德、路德、路德……这个名字就这样萦绕在我的脑中。触摸电脑摆在面前，我对着这个普鲁士人后裔的照片和资料发呆——每个人都说是你“圣人”，可每个人又都说你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那你的弱点到底在哪里呢？还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圣徒似的人物，可以如此完美地存在？
秘密？我突然想起了毛罗和他的“隐秘应用公司”。我已经好几天没用这玩意儿了，于是打开了智慧手机里的“机密”。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消息就让我着实吃惊：
弗拉基米尔这头猪刚才被所长叫到办公室去训了一顿。让你没事拱我们的“好白菜”！这回看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天呢，这不过是一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竟然已经被传上了网络，搞得全所皆知了？“研究锁”里充斥着工作能力糟糕并且懒惰的蠢材，可他们传播八卦的本事倒是首屈一指。这真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就在我生闷气的时候，艾思丽推开了我的房门。
虽然我正在气头上，看到她自然全无没有继续发火的冲动。艾思丽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套装，让人耳目一新。前一天的晚餐上，作为我的秘书，她表现得非常得体，不失时机地表达了对于自己上司的赞美，很多方面甚至压倒了新近“上位”的绿子——当然昨天那样的环境下，由于我、绿子、扎坎之间的特殊关系，台面上的4个人里，最不会感到尴尬的就是她了。而在这个高挑自信的奥斯曼姑娘面前，小家碧玉的绿子气场几乎完全被压制住了。至于我，既在公开场合把绿子摆在妻子的位置上，也恰到好处地和艾思丽表现出了一丝超越上下级关系的亲密，让人摸不清虚实。
我相信，艾思丽这个聪明的姑娘显然是嗅到了点什么气息。所以，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蓝色？要知道绿子的皮肤也很白，但两相比较，艾思丽显然更胜一筹，至少我的妻子对于湖蓝这种对皮肤要求很高的服装色彩并不十分有信心。而女秘书今天的着装似乎在向我宣告她对于绿子的完胜——除了衣服的颜色，我看到她今天还搭配了一双鞋跟接近15厘米的蓝色高跟鞋——如果眼下绿子站在她的身边，那么身高上大概要比她矮过两个头，这就叫压倒性的胜利。
“弗拉基米尔，”她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改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当然仅限于非公众场合，“‘隐秘应用公司’总裁毛罗先生想约您再碰个头，并且说这是一次家庭宴请。”
“毛罗？”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机密”应用，不禁哑然失笑。“我非常愿意再次见到毛罗先生，请他安排时间，我一定去。不，稍后我直接和他联系就行，你不用管了。”
艾思丽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转过身子出门。我的眼神当然没有从她玲珑的身材上离开。走到门边的时候，她似乎是故意甩动秀发，我顿时有些呆住了。更厉害的是，艾思丽把准时间回头看了一眼，以确定我的目光的关注度。
“艾思丽小姐，你今天很美，很特别。”我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但也许她就在等我说这句话吧。
艾思丽俏皮一笑，金色的长波浪又一次甩动得那样撩人。
这一刻，我的内心明白无误，5年前的一幕重现了。今日目睹艾思丽舞动的秀发，恰如5年前所见绿子乌黑的长睫毛，让我无法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