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湛蓝的，阳光应该是明亮的。这里距离湛蓝色的天空有些遥远，冰棱坐在教室最靠里的一排，教室的外侧是一排古老的木质窗子，它们面积很大几乎占据了整扇墙。天空首先穿过大槐树的空隙，然后穿过二楼教室的窗，然后穿过一排排人头形成的暗影最终到达了冰棱眼中，也有一些散落在他脚下的已经腐朽了的钉着铁皮的木质地板上，还有一些掉在了斑驳的墙面上。
这是一个安静的上午，老师在前面念叨着什么，那声音如此安静平实，而此时的冰棱所感到得是无法言语的温暖与冷寂。这温暖在他周围，又像往常一样距他千里，留住这一瞬间的唯一方法，只有毁灭。
随着一声巨响，窗破碎了，一切瞬间崩坏。冰棱安静地坐着，他闭上眼睛希望享受那个能定住瞬间的永恒，这是一个奇迹，一架飞行器竟然回应他期盼般地撞进了他所在的这栋古老的教学楼，如此完美。
但冰棱感觉自己并未死去，现实仍在流动着。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月季、残影，以及对面红雀社的三人。
为什么要阻止这完美？他心里这句话不过就是个回响，它不能激起冰棱任何的理性回应，他的理性告诉他他失败了，但与他想象的失败并不相同。一切都在他想象之外，他不理解萧红红与他的那次对话，以及她对自己的信任。他告诉萧红红接受魔法就能理解他们毁灭世界的举动，但他心中并非这么认为，萧红红怎么理解并不重要，他只需要利用萧红红，他只需要找到他自己的完美。宇宙秩序之类，这是冰棱所能接受的最无暇的理念。与这无暇相比，人类，或者王的想法，都不重要。
但他现在认识到，红雀社的想法并非无所谓，因为他们足够强大，就算强大如月季般的妖也不是王的对手，王之所以是王本身就属于宇宙的秩序，而他们的真正强大正表现在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这一事实之中。如果不能理解他们就不能凌驾他们制造完美，如果不能理解，毁灭将毫无意义，不能理解的毁灭同样是宇宙无序的一部分，也许这正是我们的王在毁灭之前正在做的事情。
接着冰棱便用冷静之极的语气向何亿问了这样一句话：“发生了什么？”
何亿同样冷静地回答：“在那个世界里，你死了。”
冰棱点头说：“我死了，但这有什么关系？我建立的世界无限循环直到你接入‘隔’的位置，你接入‘隔’蓝星会自动接入‘定’法阵将会重新运作。我死了又怎样？在下一个循环中我还会复生。”
何亿看看他又看了看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月季说：“显然你们自己都没搞明白你们所建立的规则。”
月季奇怪地问：“你能明白？你和残影的记忆每一次都会被重置。”
“我利用了一张购物卡，使它成为你的财产，从而写入我所经历的每一次过程的记忆，一直到最后一刻。”
月季摇头道：“你真是个狡诈之人。”
冰棱说：“我不明白，就算这样，我的死也是毫无意义的。”
“也许就因为你们不怕死，所以你们对死亡这件事失去了应有的警戒，死亡是很严重的问题。”
冰棱说：“请具体说明。”
何亿问：“你会为这个支付委托费吗？”
冰棱说：“你是说人类的钱币？当然，如果你要那个，要多少我都会给你弄到。”
“当我试图接入‘定’时，你所设定的那个世界的法则将会首先发动对吗？”
冰棱点头。
“这个设定将会重置整个世界包括我的记忆，同时等于也解除了我接入‘定’的这个动作。”
冰棱点头。
“但它的动力是什么呢？正如你与月季所言，它的动力是这个世界的恶意，收集这些恶意来毁灭世界，也就是说毁灭现有的世界并使新的世界重生。”
冰棱回答：“是的。”
“所以。你死了，你的设定就丧失了动力。在第五个，也就是最后一个过程里，我成功接入了‘定’，从而破坏了你们的法阵，就是这样。”
“你是说我是唯一拥有恶意的人吗？”
“正是，进入这个世界的生命体一共只有四个，你我以及月季和残影，我们三个都没有恶意，所以只要你死你的设定就会无效，这是我在第三个过程中弄明白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唯一不坦诚的人，你真正要做的事情，你真正的想法，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
冰棱说：“这点我承认，月季他们也清楚，可他们还是选择支持我。你也不坦诚，你所说的那些话，什么只有一个好人就足够了，这些每一次都改变的对白难道出于你的真心？你的想法不也没告诉我们任何一个。”
“第一，月季他们接受你，不代表你不想伤害月季他们，他们不在乎你的伤害，不代表你对他们没有恶意。第二，我说的是谎言没错，但这些谎言并没有伤害或者牺牲任何人的动机。”
冰棱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仍然认为你拥有恶意。一旦法阵被逆向接入后破坏，我们三个都会死，你的行动将杀死我们三人，这难道不是恶意？”
何亿看了萧红红和蓝星后对冰棱说：“你错了，我这次行动根本不是为了摧毁法阵而是为了拯救你们三个。”
“不能理解。”
“实际上我们在重置法阵后根本不需要采取任何行动，法阵一旦重置，整个系统就失去了功能，位于动力三角的你们三个将渐渐感受到平衡的丧失，虽然我与蓝星仍然在这一体系之中，但我们的位置已经悬浮，等于摆脱了你们的控制。我们这时正确的策略应该是不再理会你们，建立起精神壁垒阻止你们的任何入侵，早晚你们三个会因为平衡的逐渐丧失而毁灭。”
冰棱再次点头：“原来如此，如果你有能力防止我们侵入你的精神，那我们确实将无计可施。但这样我就更加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采用这个必胜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