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时左右,红雀社只剩下何亿一个人。蓝星去找猫,萧红红去买菜。一个客人也没有,很正常,找一只猫八千元的费用对一些被称为贵族的人类算不了什么,但如同林丽所言,对平常人来说他们属于“高端消费品”。衡量贵族的标准是钱的多少,因为人活着是一个物理现象。金钱的本质是占有其他人的劳动,对几乎完全依靠社会存在的人类来说,金钱就是魔法。而贵族这种人类,洞悉了魔法的本质。
何亿给自己沏了杯茶,坐在椅子上核对账目。八千要少了,感觉要两万早上那两个人也会接受。这事儿有些蹊跷,两个打扮普通的年青人,竟然这么不在乎钱。虽然那个残影几次表示收费高,但他这种表态并非基于钱的层面,而是因为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就是如此,就算他有几亿也会与煎饼摊主砍价。这么一分析,反倒证明他们并没故意掩饰。何亿、蓝星两个人都没看出破绽,但还是有些不自然,因此蓝星才会坚持一个人行动。
感到信息量有些大,就好像多头蛇的头无节制地从身体里钻出来,何亿端起茶杯走到窗前,一边喝茶一边看街上的风景。这个时段街上的行人不多,风摇动着树木,一次又一次。人类活得不容易,仅仅为了生存就耗尽了精力,有些人竟然还有多余的能量使自己跻身贵族。
贵族,确实是优秀的人类。但进化也伴随着退化,更多更优质的食物,更多更优质的性伴侣,还有一些怎么说呢,亮晶晶的东西,长期浸泡其中心里的一些部件难免会坏掉。也许贵族在平民期,其灵魂反倒更健全一些。想一想红雀社的客人,很多如同孩子般任性,但这两个人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不要说任性,就连迷茫都没有。
有趣的是,他们在表面示弱的同时,也向我们暗示了他们的强大。他们有追求,而且追求的东西很庞大。比如恐怖电影,这是一个很强的暗示,暗示那个女孩的精神韧性非同一般,所以,我该怀疑他们吗?他们的强大与掩饰是那么的自然、随性。
这样就产生了新的矛盾,养了一只叫“阿贞”的黑猫的女人,会来协助社寻求帮助吗?某些贵族确实会这样做,因为他们很任性,他们根本不考虑找猫的种种客观难度,他们认为一切都可以买到,他们很容易相信各种所谓奇妙的花招,因为他们深信自己是特别的。因为他们是特别的,他们的圈子是特别的,所以他们得到一些特别的服务也是理所应当。很巧合的是,红雀社确实是特别的,这样一来这些任性的人对社会的误判,在红雀社反到被扭曲了过来,形成了一种单纯的和谐。
就像葡萄牙人没能发现新大陆,一个清醒的人很难相信找猫委托协助社更好,一般情况下应该去拜托附近的爱护小动物社团,他们会喂养附近的流浪猫,从任何方面看都比协助社有优势,因为协助社的业务覆盖整个世界,用健全的理智去分析,协助社的雇员其能力绝非熟知猫的踪迹。
对此,他们也有很好的回答,他们不懂协助社是什么。他们进入红雀社时很谨慎,甚至有些拘谨,萧红红介绍说找猫是我们的特长时,他们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说实话,除了红雀社以外的协助社没有找猫这个项目,如果是经人介绍他们的反应是“早有耳闻”的神态,而不是“原来如此”。结论是,他们是不在乎钱的贵族,随机进入了他们不了解的红雀社,以扔钱也没关系的态度委托了我们。
不懂协助社是什么的精神与物质的双料贵族?这个如此自然的结论竟然如此不自然。如此不自然却又无从怀疑,就好象在现实中上演了一部童话剧。
何亿喝了口茶,这一番推理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纯巧合;二、他们非常强大。这两条都是自然的,第一条不用说了。第二条,想对付红雀社却没这么强大,只能是飞蛾扑火。首先,一般人会知道红雀社的潜力吗?能知道红雀社是什么的生物,在这个空间内只有极少数,而知道它是什么,还有勇气对付它,这样的对手存在吗?
关于红雀社是什么这个问题,没有标准定义,只有一个默契。这个默契就是:红雀社是人类最终的一座堡垒。最终这个词有许多含义。
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人类还有依靠。人类每每在绝望时就会祈求神的帮助,人类相信神依靠神,他们不是孤独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信任是准确的,人类与神族到现在都是盟友,大圣堂虽然并不笃信神族,但他们依靠神族,他们坚信这个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人类都不用独自承担一切。这次他们失算了,神族的悲剧在于神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神族所守护的只能是绝对真理,只能孤独、孤独、并且孤独地守护它,为了寻求或者说为了创造这不应存在的力量,神族的命运几乎被注定。现在,人类并不清楚,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也许,他们永远不会也不愿明白这一点,所以说人类真是一个幸运的种族,它有无限的可能,而神族却只得到一个必然。
稍微分了下神,对何亿来说这个分神几乎是完全没用的,这可能是萧红红传染给他的人性。人性是无理的,有时也是可爱的。作为人类并且一直这样生存下去的地方,这就是何亿对红雀社的定义,因为它还不是默契,所以没什么价值。
等一下!说到人性,何亿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如果遵照推理二的逻辑,现在何亿应该做的是:假设对手是全能的,是无敌的。那么这样的对手会怎样攻克红雀社这座堡垒呢?首先要明白,对方的目标是谁,红雀社有三个人,也就是说对方的目标有七种可能。每种可能性都牵连着一系列可能的意图与攻击方式,如果不清楚对方的目标,所作的推理将是繁杂而无用的。
想太多是庸人自扰吗?不对,目标虽然无法确定,但双方确实已经接触,仅仅依靠现有的资料也能做出一些判断。比如,对方要攻击红雀社会采取何种形式,如果是攻击,那么他们早上如此完美的接触目的何在?何亿睁大了眼睛,同时他发现窗子的视界扭曲,没来得及做任何事,额头上便传来微微地刺痛。
距离。何亿如释重负,如此精明地接触,就是攻击本身。何亿想起那个叫残影的男子在窗上为他指出他们居住的位置。就是那时他设下了机关,而这个攻击的关键是距离,只有在足够近的距离上他们才能施法,所以他给这扇窗施了法。他知道我会站在这扇窗前望着街面推理关于他们的事情。必须是非常了解我的人才能做到这点,而且,这种魔法是中性魔法,只有中性魔法的痕迹才能瞒得过我与蓝星,本来这世上能使用中性魔法的,除去她那去了魔界的大祭司就只剩萧红红一人。
这次攻击后,许多蛇头都被斩掉了,思路很快清晰了起来。之所以不用杯子施法而在难度高很多的窗上施法,是要控制施法的时间,同时在杯子上施法充满随机性。按这种推理,蓝星与萧红红此时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很高,他们的成功依靠突然性。也就是说即使现在提醒她们,应该也来不及了。
想到这,何亿放下杯子,留了纸条,拿起衣架上的外衣,出了门。
快到中午天气却阴沉了下来,头顶上不知何时飘来一片巨大的雨云,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应该在下午下吧。何亿沿着萧红红常走的路线向市场走去,周围的行人多了一些,有些放学的孩子结伴回家。孩子。萧红红也该结婚了,但她这种情况,有些难办。正常的工作,结婚生子,这些平凡遥不可及。萧红红曾经说找不到毁灭世界的理由,也不可能找到。何亿明白,毁灭世界就等于毁灭每一个她认识的人,她绝不忍心。但对于有些人类来说,实现不了最基本的生活诉求,这个世界就没有意义了。没人知道萧红红在想什么,她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微不足道,但她却能明白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这是多么残忍的不平等。
市场并没有萧红红的影子,问了几个熟人也没得到答案。
萧红红会受到怎样的攻击呢?何亿无法预测,要知道萧红红也许是整个宇宙最强的魔法师。什么样的袭击才能确保命中?假装问路?这倒是个简便的方法,问题是用中性魔法攻击萧红红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结果,也许不用萧红红有意识地反抗,仅仅依靠魔法层面的下意识防御就足够了。对方就算是无敌的,很难想象他们能充分预料到袭击萧红红的结果。
应该使用追踪魔法,何亿几乎决定了。神族在人间界是不能轻易使用魔法的,白魔法的痕迹很明显,其波动能残留很久,大圣堂的麻烦不必说,如果被魔族查知,他会被瞬杀。
冷静,这未必是最佳选择,还有我忽略的细节。何亿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十几秒后,他明白了什么,向另一条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