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雀社的三个人并非普通人类,所以门上没装撞铃,当然这样的细节一般人不会注意。
开门进来的委托者有些不知所措地打量了一下室内,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引起他们的注意。何亿的办公桌紧靠窗子,他放下账本正要打招呼,萧红红从内间走出来热情地接待,“请进,欢迎光临。”
一只脚踏进门的是一位黑发女孩,她的五官很精致,穿着朴素,一副年轻主妇打扮,她进门后让进一位带眼镜的青年男子,看他们的状态类似夫妻。青年男子的五官倒不很精致,但他的衣着打扮非常精致,怎么说呢?就好像他这个人是一件完美的制造品,仅从物理上来说,无懈可击。
何亿站起来,走到前面也与客人打了招呼,之后他把委托者让在靠门一侧的双人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了他们对面。这时萧红红为客人沏茶,把茶杯放到客人面前后便坐在何亿身边,这是红雀社接待来访者的标准状态。在房间的角落里,文件柜与书柜旁边,蓝星安静地看着书。
委托者显然没有过多注意蓝星,一般会认为她只是个普通的文员。看到这对委托者有点拘束,似乎从没进来过协助社,萧红红主动问道:“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女孩稍显紧张地开口了:“我们的猫丢了,想委托你们帮我们找猫,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业务?”男青年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萧红红微笑了一下说:“正好,找猫是我们的特长。”
女孩有些惊讶地说:“我找了三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对于一只猫来说这城市太大了。”
何亿插进来说:“确实非常困难,找猫比找人要难的多,所以收费也是很高的。”
萧红红把茶杯向女孩推过去说:“你真是个有爱心的人。”
女孩看着萧红红做镇定状说:“阿贞在我家六年,是我们的一员,我不知道它是出走了还是碰到什么事。”
何亿问道:“你家的阿贞是一只黑猫吗?”
女孩与青年男子皆吃惊地向何亿看去,男子似乎蛮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何亿向女孩做了一个手势问男子:“这位是?”
“哦,还没自我介绍,她是我妻子月季,我叫残影。”
“何亿。”
“萧红红。”
何亿继续解释道:“你太太在说阿贞这个名字时流露出肃穆的表情,所以我猜阿贞不仅是猫的名字,还是你太太喜欢的一种事物。从你们的年纪来看,你们应该是知道那部电影的,既然取名没有回避,以这种感觉走下去,自然觉得是黑猫。我也是随便猜的。”
月季不好意思地说:“确实。别看我这样,也是个恐怖片的忠实爱好者,所以专门养了黑猫。”
残影尴尬地笑了下说:“说到胆子,我还没见到过比月季更大的,一开始我还真接受不了家里有只叫阿贞的黑猫,不过时间一久也就有感情了。”
残影说这话的时候月季悄悄地挽住了他的手臂,远处的蓝星也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到他们,萧红红眼里闪过温暖,她说:“放心吧,既然是一只叫阿贞的坚强的黑猫,我想它一定会没事的,我们接受这个委托了。”
旁边的何亿咳嗽了一声说:“不过委托费是八千元,如果你们同意签委托书,还要交百分之三十的行动费,即使委托失败行动费也是不会退款的。”
残影迟疑了一下说:“八千元都能买好几只进口的短毛猫了。”
月季不满地说:“家人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
残影有些无奈地看着何亿,何亿知道他们取得了共识便问:“现在跟我们说下猫的特征吧?”
月季连忙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何亿说:“这是早上刚打出来的。”
萧红红问:“这是最近拍的吗?”
月季点头。
萧红红说:“这样就可以了。”
“唉?仅靠照片就能认出它来吗?”月季问道。
萧红红看了眼蓝星后回答:“照片就足够了,我们可以从长相区分不同的猫。”
“果然厉害。”月季赞叹。
何亿看着萧红红说:“这样还不够,我们还要知道它走失的准确时间,它的习惯,以前是否出走过,周围猫的情况,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你们住所的位置。”
萧红红吐了下舌头。
残影站起来走到窗前,指着街对面远处的一座高层建筑说:“我们就住在那附近,青山路55号。”
何亿走过去,残影又举起手指为何亿在窗上指点着,“从这个路口进去,步行十分钟左右就能看到。”
何亿点头说道:“我们这一片都是比较低矮的建筑物,这是好事,说明你家的猫被其它人类抓住的可能性不大,它们在这样的环境能很好地生存。”
残影转换了话题问道:“刚刚你的同事说找猫是你们的特长,你们一定有很多成功的经验吧?”
何亿干笑了一下,向箫红红看去,她的询问似乎正在向八卦的方向转化,“啊,怎么说呢?我的老板是个比较自信的人,不过委托我们找猫的案子,至今也确实没失败过。”说完何亿淡淡地看着残影,如果说这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倒有些太安静了。
客户走了以后,何亿边收拾杯子边问,“你怎么看?”
箫红红听出来不是问自己,知趣地没做声,蓝星说:“确实是很奇怪的两个人,但他们的表现很自然,符合奇怪这样的定位。”
箫红红站起来说:“那我们就开始干活吧。”
蓝星走过来接过箫红红手里的笔记和照片说:“还是交给我,而且这次我自己做就行了,对方既然有些可疑,我不会让你冒险。”
箫红红知道蓝星的意思,只好不做声。
蓝星出门后,箫红红叹了口气说:“我都快成女王了,只要乖乖地在家化妆就好。”
何亿笑出了声,然后说道:“我拜托你去买菜。”
“遵命,大人。”
蓝星走在一条窄巷里,心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箫红红变得越来越沉默,蓝星知道有一部分是她的错。她还记得结识箫红红的那段日子,从那个女孩眼中流出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彩。表面上、心中蓝星都能确认自己的目的,但在潜意识里她隐约觉得自己只是想待在萧红红的身边。
所以那个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出手保护箫红红,她与何亿有的是道理,但那是自己身体行动的真正原因吗?人类都是自私的生物。
不过,箫红红用不了多久也会崩溃吧。
她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她的能力是有限的。而自己所站的立场使自己不但不能帮助箫红红,更成为了她压力的一部分,甚至这种身份的天然不同已经阻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这样下去,萧红红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蓝星见过太多所谓高端的人类,这个高端可以简单理解为处在食物链的顶层,就是这样的人其精神有时脆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瞬间就会崩溃。她最终会逃到她的世界中去。
这时她看到了那只黑猫的背影。这片是老城区,大多是平房与两层建筑,比如他们的红雀社,那只猫就走在二层楼的房脊上,看起来很懒散。确实,蓝星仅仅从背影就能认出猫,她是大圣堂最好的猎手,也许还是人类中最好的猎手。看对面的行人转入了另一个街口,蓝星一纵身以一棵树杈为踏板,无声地跃向了猫的方向。存在感就是这样微妙的东西,有时在你面前做出奇异事情的人,根本毫无存在感。这也没什么好奇怪,对于蓝星来说,人类有时只是对自己这个生命太过在乎了而已。
毫无疑问,那只猫是不可能发现她的。它也确实没发现,直到蓝星抓住它的脖子提起了它,她感到猫身上的一个颤栗。蓝星站在房脊上,反正现在被看到也无所谓了,她把猫转过来希望看到它的脸好确认它是谁,就在与猫对视的瞬间,黑猫化为一片烟。随后,蓝星感到了额头上的刺痛,这个刺痛把她从精神拉入现实,她明白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