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肥姐饭店一口气喝了两碗白粥,葱油饼总算缓过来,恢复了一下元气。他突然又想起昨晚舅舅找他喝酒的事。舅舅林少群五六年前在碧河职中谋了一份教职,签的是聘任合同,待遇不高,也没有那些正式编制的教师稳定,但怎么说也比更低一等的代课老师强。碧河职中在东州市名声很差,里头的学生经常打架斗殴。葱油饼有一次被朋友请去喝酒,还遇到几个自称学生妹的出台小姐,都说是来自碧河职中,她们异口同声这么说,又说得那么真诚,倒不好意思怀疑了。荒诞的是,职中学生逐年减少,里头的老师却越来越多,大部分是领导亲戚,到这儿占个位置领工资,平时人影都不见一个,弄得还得招聘代课老师才能勉强应付。
前阵子地震,西夏村死了很多人,房子倒了,很多村民流离失所,于是学校号召捐款。学校十分煽情地播放了地震的宣传视频,把很多学生都弄哭了,纷纷捐款。而学校对待老师就没有这么温柔,捐款都直接从工资里扣除,每人五百,没有商量的余地,很多老师都敢怒不敢言。有编制的老师工资高,五百就五百,也没说什么;临时代课的老师工资低,但怕被学校炒鱿鱼,哑巴吃黄连也就认了;所以就数聘任制老师怨气最大,经常趁领导不在便在办公室拍桌子骂娘,林少群就是其中最激烈的一个,曾有清洁工阿姨看见他用篮球把楼梯的日光灯都逐个打碎泄愤。
“都怪我那些天手头紧,你舅妈娘家又有老人病倒了,需要钱,所以我就在善款里截留了一些补贴家用,当时也没多想,总觉得这些钱到了红十字会手里,就等于给了******的皮包增加一根纱线,这层层截留,我不拿也会有人拿,不料那帮兔崽子会去写举报信揭发我!”舅舅端起玻璃杯用杯底接连敲了四下桌子,当当当当,“一定是我班里的学生,不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数目!”
舅舅表示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干的,要把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找出来,然后……然后怎么样舅舅没有说,他的意思是先找出来。
“怎么找?”
“人杰啊,你不是会偷东西吗?你去校长办公室,帮我把举报信偷出来,那封信是手写的,就放在校长办公桌的抽屉里。那天校长找我谈话,就把信摔在我面前,冲我吐完口水,又收回去了。你去,把它偷出来。”
到一间学校里去偷一封信对于葱油饼来说是小事一桩。葱哥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好,他拍拍胸脯就答应了下来。现在喝完白粥,他望望天边西斜的太阳,心想今天刚好是周末,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把信偷出来,免得晚上黑灯瞎火难找。
葱油饼偷偷溜进学校,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他个子小,适合装嫩,门卫没怎么注意他。但周末的校园,安静得跟鬼城一样,他在行政楼前溜达就显得很惹眼,楼下那个脸色发黄的保安不怀好意看了他两眼。看来无缘无故要大摇大摆走进行政楼不太可能,于是葱油饼决定从行政楼后面攀进去,围墙不高,爬上一棵树就能直接跳进去。进了围墙,是一条死胡同,横七竖八停了一些单车。行政楼后墙种了一排香蕉树,没人打理,荒草齐腰。葱油饼拨开青草,熟练地沿着排水管往上爬,从二楼的窗户进去了。根据舅舅的说法,他很快就找到那封举报信,原路返回。
就当他正想爬下水管的时候,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把她推进去,推到里面去收拾!”葱油饼一惊,从水管上滑下来,摔进香蕉树下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