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桌坐定,举杯相碰。
“叮”的一声清脆,一饮而尽。
白得透明的茶杯,家树凝视杯身的玫瑰:“记得嘉鱼对我说过,她最喜欢这只杯子。她恨不得变成一只鱼,天天睡在里面。”
“金丝雀住金丝笼,”我笑,“你有一个美丽的妹妹。”
他皱眉:“嘉鱼不是我的妹妹。”
我怪他太细究言辞:“表妹也算是妹妹。”
“不,恐怕表妹也不是。”他轻轻摇头,“我们都住自建小土楼,两家相隔不过一堵墙,她在那边唱歌,我这边就听见了。”家树眼中浮动往事的温柔,“我母亲病逝得早,嘉鱼父母待我极好,我比嘉鱼年长九岁,看着她长大。”
我问:“有小男生欺负她,可是由你出面?”
“正是这样。”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你怎知道?”
“有如亲历。”我笑。
“她母亲拗不过,放她来北京,交托我手里。”
“可是你过得也很节省。”
从夏到秋,我记得,他身上的西服每次都是那一件。
可是但凡给嘉鱼买东西,总是尽量挑最好的。
他替我俩斟酒,“给家里去电话,我说在北京我吃得好,住得好,工作得好,什么都好。”他慢慢喝着酒,“我拍下许多照片,天安门,大熊猫,发给爸妈看,好像这就是我的全部生活,天天从国旗下走过,天天看国宝吃竹子,呵呵,”他歪着头干笑两声,“他们如何知道我同六个人挤过一间十平米租屋,我一月间跑坏两双皮鞋,我在客户公司门口等到天黑。”
“现在好了,好了。”我夹一棵花椰菜,放入他碗中。
我生怕他会哭。我最怕见男人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