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不住地和巧克力的胆怯斗争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城市里没人需要我们了,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你最好打起精神胆子大些,不然我会小瞧你的。”小豆对尾巴说。
巧克力根本不听他那一套,耍着性子耷拉在地上,把尖端的毛都磨掉了。小豆干脆一使劲,像天线一样把巧克力立了起来。
弗兰克在白天飞过的时候,优美而轻盈的身体和两道明亮的闪电总能吸引动物们的注意,这为小豆提供了追踪的线索。宽阔的马路对于我们的小老鼠依旧是个可怕的屏障,他只能在休息时忍着胃口的不适,勉强从下水口探头询问方向。而渐渐的,他能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一场前无来者的对人战争即将开始,小鸟的飞翔不再是什么要紧稀奇的事了。
在一家早早收摊的肉铺后门,曾经懒惰庸碌的褐家鼠们聚成一堆,像集会似的细数着人类的种种丑行。大家跃跃欲试,谁数的多,就能赢得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连平时最木讷老实的,也都被这种受人瞩目且无所担当的大众活动给吸引住了。专门有老鼠负责颁授军衔,如果有谁用词精辟或曝出一段莫须有的往事,那么就可以在巴赫的行动成功之后被授予高位,带领队伍揭竿而起。所有老鼠,在等待那不着边际的号角的时刻,终于放下彼此的成见和种族的分歧,相互倚靠亲如一家。
890出现在角落里,在队伍边缘的一只塑料桶旁沉默着,身体显得异常瘦小和单薄。小豆还没瞧见他,他就从脚步声里辨出了兄弟的声响。他回过头,不动声色地盯着走近来的小豆。从前脸上的乖张暴喭随着阅历的增长已经消逝流变,世道的历练使他原本就冷漠的眼神越发变得空洞。
“你好啊,兄弟,你还活着。”890其实对再次遇到小豆感到十分惊讶,但时间教会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要往北边去,去找弗兰克。”小豆说。
“我知道,听说你在大树上待了段日子,现在你的名气大得很。”890客气中带着防备,“你要发达啦,要变成鸟儿飞向好地方啦。鸟儿和老鼠可不一样,他们总是谦让有礼一团和气。”
“我不会变成鸟,也飞不到什么老鼠到不了的地方。”小豆现在面对890,丝毫没有了从前的怯懦,反而是久久才发酵的反感在他意识到再也找不到妹妹的时候慢慢生出芽来,越长越茂盛。
“那很好,那很好。你让你的鹰朋友高兴,他就会领你去你想到的地方,这买卖划算。”
“你知道吗890,我的弟弟。我心里的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别这么说,我的兄弟。你四下看一看,我们这些无赖也在卯着劲儿赶你的脚步呢。说不定有一天咱们再见面了,能同样聪明高贵,天天聊着不着边际的幻想到深夜。”890讽刺地说道。
小豆没接茬,他转过身。用力挺了挺有些疲软的巧克力,继续上路了。
“快瞧啊,多潇洒多精神,肯定跟你那鹰朋友一个模样。就是你那个伟大的个子小小的鹰朋友,他个子也太小啦,一点儿都不像鹰。”890冲着小豆的背影不住地嚷嚷着,“哦,倒是像只蝙蝠!蝙蝠你知道吧?就是长了翅膀的老鼠!”
890用不着扯着嗓子嚎叫,只是轻轻一动嘴唇,就能发出洪亮的声响。那富有穿透力的喊声一直传到小豆飞驰的脑海里,震得整个夜空都跟着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