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就事论事,请不要把国籍扯进来。”他非常的上纲上线:“另外,即使我伤害到了你珍贵的绘图本,你也用我价值八千块的领带擦了鼻涕,吃亏的是我。”
我听到了什么?领带八千?
我气焰低了一半:“我说的是感情!”
“既然是遗物。”他嘴比我利索多了:“你为什么要随身携带,而不是放进保险箱里妥善保存?”
“如果我不是觉得你很帅,怎么会舍得用我最珍贵的本子画你啊?”算了,我吵不过他,转身决定走了:“你真不讲道理,一点风度也没有!”
我刚走了一步,又听到他的声音:“好吧,我妥协,可以赔偿你。”
好样的!
他自己说的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五十块。”
他愣住。
我又说:“既然用过了,给你算四十五。”
他瞅瞅我,继而伸手朝口袋里摸去,未果,于是皱起眉头,从袖口摘下一样东西,递给我:“没有现金,这个OK?”
我接过那个东西,是枚扣子,白色的边缘,里面有几颗蓝水晶,颜色倒是挺漂亮的。
我问:“这是什么?”
“我爸爸送我的礼物,同样非常珍贵。”
“我要现金。”
“只有这个。”他挑起眼角:“另外,我的袖扣是一对,给你一个等于给了你50%。但你的本子目测至少有两百页,你是不是应该替我找零?”
我被他绕糊涂了:“你的扣子多少钱。”
“三万。”他顿了顿,又补充:“美元。”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一抖,扣子登时掉了下去,不知滚到了哪里。我赶紧狗一样地蹲下去找,听到他说:“你也可以不找零。”
谢天谢地,掉得不远,我捡起扣子,站起身,还给他:“我不要了。”
“是你自己说需要赔偿,我也不想失去风度。”他歪了下嘴巴,看着我,说:“我饿了,找间餐馆陪我吃夜宵,然后两清。”
我瞅瞅他,问:“扣子真的三万?”
他的表情非常不置可否:“不需要说谎。”
真装!
“那边就有吃的。”我一指小吃街:“你自己去。”
“带路。”
他转身朝小吃街走去,我不动,他走了几步,又转身,轻车熟路地命令我:“跟着。”
我瞅着他,狠了狠心:“带路另付。”
他冷哼了一声,似是有点烦了,扭过头,灰蓝色的眼睛里浸满是嘲讽:“那条街也是你爸爸的遗物?”
我愕然,只好忸怩地跟上了。
小吃街东西很齐全,我跟在温励身后,问他:“你喜欢哪家?”
他没有转头,只淡淡地问:“你刚刚在哪家?”
“我没吃饭啊。”
“你嘴角有酱料。”
我连忙擦了擦嘴,看到他停了下来,朝右一转,坐进了这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烧烤摊。
通济是个比较闭塞的小城,人们对国际友人的接纳度并不高。所以老板娘惊慌地丢下餐单,一句话没说就跑了。
温励皱着眉,低头盯着那餐单沉默。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划钩,便说:“你要是不吃,那我就走了。”
“坐下。”
“我还有事。”
他抬起头来,上三路下三路地把我看了一遍,勾起了嘴角:“难道你还兼职********?”
他骂谁呢:“你才兼职********!”
“你最好温柔点,不要挑战我的风度。”他难得把小板凳坐得很有龙椅的架套,非常倨傲地看着我,继而重复:“坐。”
刚刚他的语气一直都还算将就,能听得出他没有生气,然而大概是他现在的样子太端正,显得很是凌厉威武。
我像头斗败的公鸡一样坐下来,问:“是不是要我帮你点菜呀?”
他抱着臂,看着我,不吭声,神态总算和蔼了点。
“你想吃什么?”
他用那种令人觉得受到了侵犯的研判目光扫视着我:“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倍感压力:“你是要我替你推荐吗?”
“Please”他道:“说你喜欢的就OK,我不懂中餐。”
我抱着菜单,屯着口水:“肉串,就是肉串串……你知道吗?”
“可以。”
他不像这么好伺候的人,我决定送佛送到西:“什么肉都好吗?”
“我想应该只有牛肉、羊肉和鸡肉吧?”他道:“我都可以。”
“你怎么知道?”看得懂还问我。
他抱着臂,朝着不远处的烤炉努了努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颚,然后继续看着我的眼睛,吩咐道:“继续。”
“鸡心。”
“不要。”
“腰子?”
他愕然:“那是什么?”
“肾。”
他露出了一点抓狂:“抱歉,小姐,你口中的老外通常都不吃内脏。”
那卤味他也不吃了吧?我嘴欠地问:“那你吃鹅肝吗?”
“如果你为我推荐的心脏和肾脏,可以和鹅肝的价值相提并论。”他非常不经意地勾了下嘴角:“我不介意试试。”
“哦……”我继续低头看菜单:“鸡爪子?”
他一愣,问:“这又是什么?”
“鸡脚。”
“……”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道:“小姐,你的品位为什么这么奇怪?体面一点做得到吗?”
我怒了,摔下餐单:“那你去找体面的人啊!”
“OK。”他撇着我,冷冷地说:“明天准备接律师函。”
他不是说没事吗?到底有没有啊?
“接什么律师函?”
“我是米国国籍。”他看着我,淡淡地说:“根据米国的法律,我有权对你提出控告,索要精神赔偿。”
我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这时坐好,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大哥哥,我这个人其实很乖很可爱,就是略冲动了一点。”
他眼里清晰地露出了一抹笑:“继续。”
这尊神太乖戾,我得罪不起,连忙低头看菜单使劲往体面上找,我爸以前的老板很喜欢吃烤鸽子,这个一定再体面不过。
思及此,我胸有成竹地问:“鸽子怎么样?”
他顿时瞪大眼睛:“鸽子?你是说广场上的那种鸽子?”
“……是。”我见他好像看怪物似得看我,瞬间福至心灵地怂了:“不够体面吗?这是最贵的。”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道:“你居然吃鸽子?”
我错了。
不由扶额:“我根本吃不起好不好……”
场面僵持着,眼看这人就要发脾气,我觉得我还是赔偿吧,我搞不定的。
于是板起脸,站起身,决定有气节一点:“那个,你可以告我,随……”
他棱了我一眼:“坐下。”
“……”
我坐下了。
他招手,叫来了老板娘,对她说道:“这上面的每样东西都来一份,除了鸽子、内脏、脖子和任何动物的脚。”
老板娘被他说的一脸蒙瞪:“主食都重样了。”末了看我:“姑娘,主食太多,光凉菜就有八种,你们两个吃不完,你看,是不是跟外国人解释一下?”
我用眼神询问,见他没什么异议,想着这么霸气一定不是我掏钱,便豪气地拍案:“上吧,他肚子大。”
“孜然辣椒呢?”
他抢在我前面回答:“不要。”
我好心好意地劝他:“那样没味的。”
“不要。”
“你不是不懂中餐吗?”回头难吃又要告我:“我建议加上。”
“我的确不懂中餐。”他露出一脸鄙视:“但你的品位令人怀疑。”
我这个人很矫情的:“那你随便,反正我不吃。”
他点点头,板起了脸:“那么,律师函……”
“大哥哥。”我滴着冷汗,笑成了一朵雏菊:“你说怎么都好,怎么都好的……”
他用眼角瞄着我,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媚颜奴骨。”
我受够了:“你到底……”
“小姐,很抱歉打断你,但请先听我说。”他手指轻敲着桌面,好像电视上演的那种金领,带着一股我从没见过的高傲:“免贵姓温,在纽约的FCN集团任职亚洲区销售总监。”
我一愣,这是我本家。而他露出了一个怪怪的微笑:“我觉得,这个身份应该足够令你满意了。”
我完全没搞懂他在表达什么,但他气场好强,让我不明觉厉:“那个、你……”
他倒着烧烤摊免费的白开水,缓缓地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说:“看样子你很激动,也好,对金钱有欲望的人更容易交流。”
钱谁没欲望啊?我又这么穷。
点了头还没吭声,老板娘就来上菜。
她一走,我才找到机会说:“所以,大哥哥,你……”我根本表达不清楚:“你的意思是,今天饭钱绝对是你结吧?”
轮他一愣,继而道:“为什么是我?”
我!猫了个咪的!
“你不是在告诉我你很有钱?”
他扶住额头,叹了口气:“算我没说过。”
“我不结饭钱。”我又没钱,我也看他不顺眼,想起来还有个扣子,连忙还给他:“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是想找人请你吃饭。你虽然觉得你长得帅,可你不好相处,我不请。”
他点了点头,似乎捉摸了一会儿,随即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刚问完这句,老板娘端了个巨型盘子来,好家伙,这点得有菜单上的一半了:“剩下的退了!”
老板娘不依:“都做上啦。”
我气馁,余光瞟到这个人已经开始动筷子,我连忙抢救过那盘花生米:“你等等再吃嘛!”
再回头,老板娘已经溜之大吉。
他放下筷子,精心打理的眉毛蹙起来:“我给你的这颗袖扣是南非出产的蓝钻石,即使你不认识蓝钻,你至少应该认识铂金或者上面的设计师签名。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对价值三万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