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她抱着臂,夹着香烟,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是玩世不恭的笑容瞅着我。我发誓,我从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遮掩的好奇。
布朗轻咳了一声,规矩道:“温小姐,这位是莫妮卡小姐。”
我忙点头哈腰,力求乖巧:“您好,莫妮卡小姐,我叫温柔。”
她扬着下巴,用非常蹩脚的中文问了:“Leo呢?”
“他不在。”我解释:“他出差了。”
“我知道他出差的事。”莫妮卡小姐道:“可他不是今天中午就回来了吗?”
“那个……”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有点生气似得,忙替温励解释:“他回来了也不一定会回这边,他不常回来的。”
“所以他还是喜欢住公司吗?”她蹙起眉,特别不满地说:“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懂得享受生活?电脑可以让他抱着睡觉吗?”
话题变得好窘,我想是我说错了话,便画蛇添足地解释:“可能他是住在其他方子里。”
“其他房子?”她嗖地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难道他还有其他夫人?”
“呃……”
我终于发觉自己多说多错,便低头沉默。
之后,莫妮卡小姐也没有说话,抱着臂看着我吸烟,布朗在旁边捧着烟缸伺候着,一面给我传递了一个“刚把爹”的眼神。
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烟蒂甩进了烟缸,道:“不在就不在,漂亮的小尤物,跟我过来。”
随即便转了身,娉娉婷婷地回了客厅。
布朗擦着汗看向我:“虽然个性不拘一格,但也看得出莫妮卡小姐非常喜欢你。”
我咧嘴:“那挺好的……”
她说我是尤物耶。
我很无耻地想,这真的挺好的。
之后布朗领着我去客厅,替我推开门后便没义气地借口要联络温励撤了,留下我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莫妮卡小姐,她正扬着手里的高脚杯,对一旁冷汗淋淋的男佣抛媚眼:“帅小伙儿,不要傻站着,请再给我来一杯香槟。小尤物,你过来坐到我旁边。”
我反映了一会儿才发现后半句是对我说的,忙坐到她指定的位置。她翘着二郎腿,端着香槟让男佣倒,脸上仍是那种略带调戏的笑容:“小宝贝儿,你看起来好可爱,满十六岁了吗?”
“二十岁。”
“哇哦。”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男佣顿时手一抖,我也发现,这条裙子真的太V了,别说人家,我都有些脸热。但莫妮卡显然毫不在意,草草拽了拽衣领,便继续说:“你比Leo小六岁!哇哦,真是太小了。”
我以为她是不了解中国,忙解释:“我已经成年了。”
“可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你不觉得他很老吗?”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夸张得要命:“当你还在看米老鼠时,他已经开始泡第一个妞了。”
我搔头道:“我觉得还好。”其实啊,经她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温励有点……称不上是老,但真的比我大很多的那种感觉。
“你可真是个要求不多的姑娘。”莫妮卡喝了口香槟,问我:“要不要来点,Leo私藏了好多香槟。”
我摇头:“不用了,谢谢您。”
“你可以尝尝的,Leo知道也没关系,正好把他拖到床上去。”说完,不等我说什么,已经对藏到壁角的男佣打了个响指:“小帅哥,我需要再来一支郁金香酒杯。”
等我反应过来,倒好的香槟已经塞进了我手里。莫妮卡伸过酒杯,在我杯口碰了碰,满意地说:“cheers,小尤物,很高兴见到你,你比我想象得还要讨人喜欢。”
我真觉得莫妮卡小姐是个很会聊天的女人,你看,我们才见面五分钟,她已经把所有好听的词都对我说了一遍,令我在害羞的同时虚荣心爆棚,好像整个人都被动了一番整形手术。
于是我大方地喝了一口,香槟的味道酸酸的,好像酸葡萄汽水。放下杯子后,我问:“莫妮卡小姐,你之前就知道我吗?”
“当然。”她用那种光看着就令人觉得自己备受喜爱的笑脸对着我,点着香烟,直白无比的说:“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之前Leo之前告诉我的,那位像兔子一样喜欢装可怜的小尤物。”
“呵……呵呵……”我的脸依然不能动,只好发出无奈的干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不怀疑她在骗我。我甚至相信除了“小尤物”三个字,剩下的都是温励的形容词。
可能是我的神情太诡异,莫妮卡终于露出了一点意兴阑珊来:“和我聊天就这么无聊吗?”
“没有。”其实很有聊的,我解释:“是因为我的脸有点疼,尤其是特别想笑的时候。”
“哦,这件事我也知道。”她吐着烟,笑着说:“是我失礼了,没有先问候你的病情。”
“没有关系。”她一正经,我也跟着正经起来:“我也不太懂得礼节。”
“那种东西本来就不用懂。”她不屑道:“虚伪做作,毫无诚意。”
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我喜欢你这么认为。”她得意地笑了:“没有问是因为我真的忘记了,但我想也没事,Leo告诉我你很好。受伤终究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我没有必要令你回忆它。”
我完全赞同:“您可真体贴。”
“No,No,坦白说我是真的忘了,毕竟我已经四十八岁了,是个老女人。”她扶着额头,对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虽然还是想要热情地生活,但现在只能期待你们,小尤物,你可千万不要变得毫无个性,像Leo那样子真是无聊透了。”
我一直觉得温励这栋房子没一个正常人,他们都严肃而小心翼翼,但显然,莫妮卡小姐不一样,她这番言论也不一样。我当然没办法热情地生活,但我内心特别喜欢她这几句话,自由自在的,好像没人能左右她,这得有什么样的底气才能做到啊。
我也因此而放松:“你是从米国来吗?”
“嗯哼。”
她不提出问题,我便记叙文:“是来看温先生?”
“哇哦!”莫妮卡顿时叫起来,笑着问:“你居然叫他温先生?”
我一真尴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可你和他在同一个房间里做了四个半月的爱。”她丝毫不在意这个词在汉语里的严重性:“你居然还叫他温先生!”
我唯一的反应就是捂脸,使劲摆手,直到男佣会意离开,终于给了她一个答案:“我和他并不是情侣关系,只是……”要我怎么说呢:“只是合作关系。”
嗯,合作。
再说我俩也没在一个房间里,要是整栋别墅都算的话,那布朗不也……突然发现自己邪恶了,我连忙制止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结婚的事。”莫妮卡端起香槟,又在我手里的碰了碰,笑着说:“可我到现在都不能相信我的小甜心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顿时痛了一下,顿时龇牙咧嘴地捂住脸:“小甜心?”
“嗯哼。”她挑着眉,道:“我以为你也会这样叫他。”
我脱线地回答:“我们这儿不流行叫甜心。”
她认真地问:“那叫什么?”
这个问题真的挺难回答,我认识的人不多,只有我家邻居管老公叫“老不死的”,这个显然不可取。
想了想,便沿用了一个听到最多的:“叫猪。”
“哦!”莫妮卡顿时笑起来,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很可爱嘛,虽然他没又那么肥。”随后又拿着杯子在我杯口碰,道:“Leo说你是学抽象画的?”
我连忙话说:“到今年为止刚好学了十年,我最喜欢抽象派作品,比如说K女士……”
“Good”她如布朗一般地露出大喜,随即道:“那么等你和Leo结婚,我把他母亲那幅《温暖》送给你。”
《温暖》是K女士早期的作品,也是她众多作品中我最喜欢的一副,因为那幅画给人的感觉真的非常温暖,据说,是在她结婚前的最后一幅作品。
我想我得到这幅画的概率几乎是零,但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传言。
莫妮卡点头微笑道:“当然,那时她觉得整个人生都因为爱情而改变了,他们在秋天结婚,但她认为她的人生从此停留在了春天,万物复苏。”
我被她充满张力的神态感染了,不由感叹:“真好。”
“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
“爱情是很美好的。”她耸耸肩,道:“我们的小甜心也是一个很性感的男人。”
如果我爸爸的朋友夸我性感那我一定会觉得他是怪蜀黍,但她神色如此正常,实在让我无法想歪,只好挠挠头,不确定的回答:“有时候好像是的。”
莫妮卡顿时满意地微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也会这么认为。”
我只好继续“呵呵呵”地应付,挺喜欢她是一回事,但和她讨论这种事,好像我还有点够不上那个奇妙的高度。
好在莫妮卡在喝干了这杯酒后便停止了玩笑,而是说:“对了,我差点忘了你的礼物。”
“啊?”我忙推辞:“不用给我礼物,我都没有准备……”
“NO”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拽出了一只方方正正的小箱子,一面弯腰打开,一面招呼我:“快过来,小尤物,傻站在那里是看不到东西的。”
我只好跟过去,心里想着要是东西不贵我就收下,但凡超过五千块我就拼死都不能收,免得温励再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