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楚道:“既已说明还不遵从,那便是尊卑不分,你在太妃身边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立即到重华宫的主事太监处领三十鞭。”
三十鞭?
茜雪疑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
她怔怔地看着李容楚,见李容楚面无表情,她的疑惑也随之消弥于无形。
李容楚丝毫不因她的绝色而动容,那她还有什么底牌可打?
太妃的名头可以搬出来震慑侍女,牵制姜玥,但九五之尊的皇上不会买太妃的账。
茜雪自以为坚固的支撑顷刻就可被打碎,她慌乱无措地说:“皇上,皇上,我没有。”
李容楚眼中露出嫌恶:“跟朕说话竟敢自称‘我’,你的规矩究竟是谁教的?告诉主事太监再加二十鞭,绿蜡,你跟她一道去见主事太监。若有徇私舞弊之处,尽管回来告诉朕。”
茜雪软倒在地,三十鞭加二十鞭,整整五十鞭。五十遍一气打完,她半条命折进去。
茜雪还想说话,绿蜡不愿住进重华宫的第二日就闹出人命,遂抢快一步提醒茜雪:“还不赶快叩谢皇上恩典,你若忤逆抗旨就不是五十鞭子的事情了。”
茜雪拜下地的身子簌簌发抖,声音更是灰惨如死。
“奴婢叩谢皇上恩典。”
李容楚回来的时候,姜玥正拿着绣花针绣花。
李容楚盯着绣花绷看了一会儿,笑问:“你几时对这东西感兴趣。”
姜玥绣了半日也没绣出个正经样子,左右打量着绣花绷叹气。
“人家会的东西我也试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谁知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一片花瓣绣上几百针,我是没那耐性。”
“你若无聊,我每日来陪你就是。”
姜玥会心一笑,低头继续绣花。
“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也忍心罚,你这人真是狠心肠。”
李容楚觑着她,故意试探:“说我狠心肠,你怎么不出来替她说话?”
“我……”
她一时回答不出,李容楚却不肯放过,明亮的目光直往她眼睛里钻:“因为什么?”
她受不住他那样瞧她,索性直言不讳:“因为我讨厌她啊。”
“我就喜欢你说讨厌。”李容楚对答案很满意,“我不仅要罚她,还要罚你呢。”
姜玥怪道:“我不懂了,罚我什么?”
李容楚拿过她手中的绣花绷放到一边,凑上前道:“别做这些无聊的事情,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怎么一点都没胖?”
姜玥嗔道:“怎么可能一天就吃成个胖子,而且胖了就不好看了。”
“你整天理会好看不好看做什么?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李容楚恨她分不清轻重,“我也怪了,每每你生病都是我心急如焚,你自己倒一点也不上心。”
“有你一个发愁就够了,多我一个也没用,其实连你也不用愁。我在这宫里我又算什么,不过一条贱命罢了,纵使清晨看得见太阳升起,也不敢保证傍晚能看到太阳落山。”
出了明月宫,连自己的亲姨母都恨不得置她于死地,更何况别人。
就算今日她能够躲过太妃的暗箭,明日她也有能力对付太后的明枪吗?
桃苑县主一死,郑太后与她势不两立,一旦她行差踏错,被郑太后抓到把柄,郑太后就会让她连骨头都不剩一根。
她重新拾绣花绷,做点事情多少能掩盖她悲凉的情绪。
李容楚见她说话没良心,这一回直接将绣花绷扔到角落。
“若你能从此无病无痛,拿我所有的寿命去换我也甘愿。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对自己上点心,别自己折腾自己。”
姜玥脸色发白,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怪吓人的。”
李容楚感受到她的不安,握着她的手道:“好了,不说了,你住在重华宫,太妃她对你好吗?”
她刻意避开李容楚的眼睛:“好啊,姨母不对我好,又对谁好呢。”
李容楚像个小孩子似的生气:“你说太妃对你好我不开心。”
姜玥讶然:“太妃对我好你怎么还不开心?”
她可是故意为了让他安心才报喜不报忧。
李容楚握着她的脸:“你要说太妃对你不好,你要说谁也没有我对你好,快说。”
她的目光被李容楚摄住,逃避不得。
虽然李容楚语气霸道,态度蛮横,但事实的确如此,整个皇宫没有第二个人比李容楚对自己更好。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
她轻推他的手,他仿佛是不安,就是不肯松开。
“快说,我等着听呢。”
这一次姜玥没有敷衍她,她诚挚地说:“谁也没有你对我好。”
喜悦染上他的眉梢,他情不自禁地笑着:“你想我了吗?”
姜玥摇摇头:“你这么讨厌的人,我才不要想你。”
下一秒讨厌的人就将她扯入怀中,她惊呼一声,忙圈住他的脖颈,免得自己跌落在地。
软玉温香抱满怀,李容楚低头轻啄她的额。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古人诚不欺他。
从前他误以为姜舒是她的时候,从未有过如此揪心的感觉。
原来唯有找对人,才能引发内心最深刻的感受。
他找到了玥儿,从此以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使他魂牵梦萦。
分离的一夜,他独守明月宫。
仅仅分离一****便牵肠挂肚、寤寐难安,他想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滋味大约就是刻骨相思吧。
得不到肯定的回答,李容楚再问一遍。
“你到底想是不想?”
她忍着不笑,故意逗他。
“不想就是不想。”
伴随着第二次惊呼,李容楚恼怒地吻上她的唇。
因为情深如海,他的吻格外冗长。
她推他不动,体内的空气又一点一点流失,结果她便如茑萝一般无力地攀附在他身上。
李容楚等她快要晕厥的时候才放过她。
她虚软在他怀中,按着胸膛大口喘息。
李容楚呼吸也有些急,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问你第三次了,快说想不想。”
她再也不敢逗他,告饶道:“想了想了。”
李容楚还不罢休。
“想了几次?”
“想了两次。”她一开始如实作答,见他脸色不好主动补充,“要不然三次?”
李容楚的脸好像又冷凝,罢了罢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要脸皮做什么,反正已经撒谎,干脆撒谎到底。
她清清嗓子道:“好了,我说实话,想了你许多许多次。”
李冰块这才融化:“算你有点良心。”
她撑着双手推他:“我都有良心了你还不放开我,万一姨母过来瞧见,她是不会说你,等你走后却要打趣我。”
李容楚将她放在窗前的躺椅上,温暖的日光在有情人的心田流转。
他拍拍她的脑袋,即便她寄住在亲姨母的地盘他也日夜忧心。
“我不在你身边,你有按时吃药吗?”
她照旧报喜不报忧:“我听你的话,都按时吃了。”
李容楚又问:“送来的血燕窝也熬着吃了吗?”
这一次她却摇头:“没有。”
李容楚半是紧张半是怪责:“为什么没有?”
她难得感性一次:“所有的时间都拿去想你,哪里还来得及吃。”
李容楚的心仿佛被她揉了一下子,软语道:“你可以一边想一边吃,我把能搬来的都给你搬来的,你若在这里养瘦了我可饶不了你。”
他握握她的手臂,平常他都是靠握手臂来测她的胖瘦。
记得没生病之前她的手臂圆圆滚滚,生病之后连骨头他都摸得清清楚楚。
她的衣服也显单薄了,因为她是夏天入的宫,按照规矩,内省府还没给她准备冬衣。
李容楚道:“过会儿让人来给你做冬衣。”
姜玥愕然:“可是秋天还没过呢,何必急着做冬衣。”
李容楚不无感伤:“冬天的时候你会痊愈吗?冬天的时候你就愿意跟我回去吗?你住在这里,即便是你血脉相连的姨娘,我也总怕她亏待你。”
姜玥既被他的感伤所感染,又被他的痴情所感动。
她双眸湿润,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想通。”
如果不是因为记忆中的阿霍,她或许已经被李容楚的真心打败,即便李容楚是个做皇帝的,她也不惧飞蛾扑火。
李容楚见她伤心,忙道:“你千万不要多想,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都是我惹你伤心,我以后再不提这些话了。”
外面传来悠长的钟鼓声,姜玥看一眼沙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要上早朝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李容楚苦笑:“是啊。”
她一下子跳起身:“怎么要上早朝你还跑到我这里来,快走快走,那堆言官整日闲着无事可做,你若晚了一次,他们能骂你一年。”
李容楚自始至终不肯松开她的手,现在更是再次抱着她。
“我就是不想走怎么办?”
重华宫距离大殿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都这个时候他还不想走,姜玥简直要急死。
她连连推着他,催促道:“快走快走,现在快马加鞭还来得及。”
不止姜玥催他,高渊也在外面提醒一声。
李容楚的手臂收得更紧:“别推我,我马上走,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永远抱着你不放手。”
听他如此说,她也重归安静,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
静谧的时光里,一切都显得简单美好。
“你如果继续这个样子,我会越来越依赖你。”
“你难道不愿意依赖我吗?太妃劝你走,你真的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