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将结婚进行到底(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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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篇外篇:冷战

我和郎平冷战了,从今天早晨起,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昨儿个夜里,电话响了好几次,我竖起耳朵听,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穿过电话筒传了出来,内容没听清楚,只听见那声音很尖锐,像根根银针扎在了我的心头上。

还是因为以前的旧人旧事,好几个月了,不是他就是我,喋喋不休。我没有吱声问他,郎平也不说话,两个人突然之间像是不认识似的,洗漱后,他躺下了,只说了一声:“好累,我先睡了。”我裹着被子睡在了另外一头。房间里就这么悄然无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静。

直到早晨醒来之前,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梦,梦到自个被人推倒,流血啦,刀子割破皮肤啦,郎平走啦,不见啦。一个晚上又没有睡好。

我有些烦恼,可又不知从何必说起,同郎平说,他也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意思。这些个月,我细细地把从前想了好几遍,我同郎平的争执最多的都是为了从前的旧人旧事。郎平不像我,他不在乎未来如何发展,他在乎过去的事情。

好些个时候,内心时有时无地涌出一股冲动的劲,真想找到“他”,问个明白,为何要这样?可我没有勇气,也很是害怕。天晓得我害怕个什么,可就是怕,怕莫名而来的恐惧,怕夜里滋生而出的噩梦。

我胆小如鼠。

到如今谁要是冲我扮鬼脸吓唬,我也会哭,怕妖魔鬼怪,有人说鬼故事,夜里还是不敢去厕所,怕,怕这夜的黑,怕这黑暗中的宁静。

我不过是想安静的生活,有个丈夫,不久的将来还要个孩子,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可是为什么对我而言会这么困难呢?

要说是自食恶果,可到现在我都从未加害于一个人,连句怨恨他人的话也没有明目张胆地说出口。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吗?是个弃子,有两个父母,不完整的家庭,仅仅是因为这些,我才招人嫌弃,被人不怀好意?

也许当真是如此。在常人眼里,这样的身份背负了过多的沧桑,被人误认为是个多么精明厉害的女人。郎平说我是个有心事的女人,他没有说是个精明厉害的女人,这种话,他从未讲过。但他会通过一些人,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借用他们的嘴诉说给我听。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把别人的话转达给我,刚开始我不在意,我又没有嫁给别人,我是嫁给郎平,可是听着听着,难免会胡思乱想。郎平也像他人这样想我的吗?如果是,我很难过,如果不是,我很欣慰。

他说我的时候,我睁大着眼睛看着他,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这一刻恐怕连郎平也怀疑他对我的爱吧,到底是真是假,是多是少。我有些愤愤不平,却又不肯吱声,他毕竟是我即将结婚的丈夫,有些话只能留在肚子里,说不得的,一说就天下大乱。我只能写在这里,给自己看,这白纸就像郎平,我想对白纸说:“如果我是个妓女呢?如果我是个不识字的乡下女人呢?如果我当真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呢?”其他的,我不问,我不可能再把自己贬低了,我不可能对郎平说如果我个恶贯满盈的人呢?事实上这些我都不是。你看看,我依旧不是个弃子,如果是,那也是在小时候。我依旧不是个孤儿,虽然我有两个父母,只是我败在了这个复杂多变的家庭里,我的个性不好,十分的不好,敏感多疑、胡乱猜疑、忧心忡忡又容易受惊吓。有时候,我都不晓得郎平爱我什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始终还是一个人,就像郎平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存在了也马上消失了。

那些骚扰我的,骚扰郎平的陌生人,我真是不知道。无数个夜里,无数个白天我都在苦苦思索,想着会是谁呢?我不欠人一分钱,尽管生活拮据。我没有打骂过任何人,尽管处处受人欺负。要说感情丰富遭人报复也不存在,认识郎平前,我也没几个相好的,自从他们离开了,我都几乎忘了对方的容貌。要是真为这种事情,“他”大可不必这样,我不欠“他”钱财,我没背叛感情,相反倒是“他”在感情上重重地伤了我。仅仅是我性格软弱无能,被对方看死了弱点之处,成为了一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尽管我吃得饱,穿得暖,可始终对生活中的种种意外担惊受怕。还有那些未知的、不明的、躲在暗处潜伏的,时刻趁我不备之时偷袭攻击。在我年幼时、在我成年后、在到如今,倘若有人要来欺负我,除了沉默,便是走开。

就像现在我从郎平身边走开了似的,我们还住在一起,每天下班,挤上公交车赶回家给他做饭。我们不曾说话,一个字也没说,我想写小说,但小说已经写完了,郎平还拿去修改了呢,可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我想看会书,可是家里一本书也没有,都在娘家,那个破旧的房间里,堆满了书,都是我工作挣来的薪水从不同的旧书店里淘来的,其中还有一套书,还是郎平掏腰包给我买的。

这世界小了,小得只有巴掌大,小得只有我和郎平,再无其他的人了。你要是笑话,你就笑话吧。我还未写完这些话,自个又看了好几遍,觉得挺是可笑的。没有生活追求,也不努力工作,竟为了一个男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的,真是不应该。可是他即将是我的丈夫啊,我另外一个人生,就像一个崭新的生命。一个女人野心再大,也终要回归平淡。我没什么野心,就想好好地生活,做个普通既庸俗的妇女罢了。

别误会,我和郎平并未吵架,我们感情还是比较融洽的,只是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郎平说我有心事,我也自知他也有心事,只是谁也不说,说不得的,再说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要和他说什么呢。说心神不宁,说上班时还把一个茶杯打碎了,说茶饭不思。我同郎平又不是年轻的恋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那股子热情劲和冲动了,要是遇上个什么事,女人嘛,不就是伤神忧郁,再不然哭哭啼啼一阵子便作罢了。该工作时还是要去工作,该做饭时还是要做饭,做不到躺在床上一整天,闷着被子不去见人。

我同他人有些不同处,我不喜欢吵闹,郎平要是跟我吵闹,我不会听直接走开。冷战也有冷战的好处,除了一人觉得孤独之外,其他的都好,要比两个人同在一起好。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要真是受不了了,我去蒋丽那里抱只猫回来,我同它说话,我给它喂食,我还可以抱着它,一只猫不会跟我吵架,也不懂我的眼泪,更不知我的情绪。多好,一只猫。

只是你可不知,有时候我也是恨,要说恨些什么,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不做坏事,只是恨一恨。恨一恨这是非颠倒的世界,恨一恨这薄情寡义的人,再恨一恨这百般懦弱的自己,便没什么了。

唉,这算什么事啊?我说着说着都有些糊涂了,已不知自己到底再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