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两天,全中国禁止鸣笛,交警全部出动保持道路畅通,家长学生蜂拥在各大中学内外,这样一年一度的旷世盛典便是传说中的——高考!
那个噩梦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我记忆犹新。
时间,考前晚上。
校领导、年级主任、各班班主任来寝室探寝,鼓励一番,然后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撤了。我们睡不着,来到操场的主席台,对着月亮,伸长脖子,掬红了脸,将一身精气神汇于一处,狂嚎:
我能成功!我能成功!我能成功!
嚎完,滚回去睡!
时间,考试第一天。
进考场,信誓旦旦,坐定,环视四周,把我对周围考生的鄙视像毒瘤一样尽情扩散,必须营造出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豪迈气概,然后干掉语文。
出考场,找到妈妈。她从村子里专门赶过来给我送饭,馒头炸鸡红烧茄子,都是我的最爱。看妈妈的眼神显示是很担心,于是我对她说,语文就那样,估计没问题。
午休。
下午数学,原打算把最精英的脑细胞调动出来以应对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科目,没想到,它居然简单到爆,连平时发怵的圆锥曲线试题都只考了一个圆,彻底绝望,没有数学怎么跟那些菜鸟们拉开差距。
出考场,给家里打电话,数学至少145分以上(满分150)。
时间,考试第二天。
文综,果然是数学的冤家,这俩难兄难弟总喜欢玩对立,一个简单另一个必然很难。出了考场,妈妈忐忑的说,我听见出考场的那些人都说太难了,都不会。
我笑了,说,还行吧,应该没问题。妈妈笑了,把饭给了我就回去了。
英语,考完。心情复杂的像被强奸但却很享受,难以名状,幸运的是,老子解放了。
一个多月后,我被中国传媒大学录取。
当然,不是每个家长和学生的高考都跟我一样,爆棚的自信和冷静,比如有的小区怕池塘里的青蛙影响考生的休息,便全部毒死;因各种原因迟到,家长给监考老师下跪,求放孩子一马;亲人不幸去世,怕影响孩子考试心态隐而不报……
总以为高考是通向锦绣前程的天梯,殊不知,来了大学,大部分人又给自己上了华丽的镣铐,出了社会,疲惫的戴着镣铐边卖笑边跳舞。
我已大二,之所以关注高考不过是因为琴菲,一个若隐若现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孩,她并未许我海誓山盟,我也从未允她天涯海角,只是,我们心照不宣的认为,等待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我并不敢打扰她,只是默默的对着月亮祈福:
求月神保佑琴菲高考大捷,如果能来北京是极好的,要是能考到中传,我给您烧三百份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孝敬您老人家!
看着她永远灰色的头像,我除了祝福还能做什么!
高考过后,期末考试便赶来凑热闹。每到这时候,大家都只有一个信念——挤爆图书馆!
挤了几次未遂,我彻底怒了,晚起十分钟图书馆的座位居然断货,这是要逼我冲动的节奏,于是第二天,我七点起床,七点半到图书馆门口,顺利的抢占了绝佳的位置并且帮兄弟们占了几个座位。
我们的自习生涯开始了:
四个人的眼珠子哧溜溜的盯着图书馆的美女,凌潇一时兴起,对我说,看前面桌子上的美女们,第一个“杀”!第二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只能“闪”!我来劲了,“闪”的后面那个,看见没,系白围巾的那个美女,绝对“无懈可击”啊!花花也过来凑热闹,说:那个,外淑里骚,一看就只能“过河拆桥”,不宜持久战;海峰也挑了一个女的说,你们的眼珠子看啥呢,后面那个桌子上,那个美女,绝对是“乐不思蜀”的尤物!凌潇悄悄的说,咱们桌子旁边那个女的,看她的丝袜和妆扮,我估摸着是“万箭齐发”的那种?我们仨不解的问他,此话怎讲?他默默的拿了一张纸,写了四个字:
人尽可夫!
顺便鄙视我们的智商先天不济,后天畸形。
以美女为背景的自习室,学习效率堪比蜗牛爬行,但好歹还爬着,走一步算一步,考几分算几分,就算于心有愧也要厚颜无耻的强装镇定,然后安慰自己说:
学生都一样,除了快灭绝的学霸,其他都是学渣,身为一名学渣,不丢人!
这样似学非学的日子拖沓了两周之久,开考,结束,等待放假。
考完有两件事,第一分专业大会;第二,找实习。
大一到大四文化产业管理专业的班主任及系主任们都到教室开会,专业细分有两个方向——影视制片管理,文化经纪,说白了就是制片人和经纪人。
因为马原及大一痛苦的拍片经历让好多人放弃了专业实力更为雄厚的影视制片管理,结果出现了历史性的一幕,制片和经纪各占半壁天下,之前文经的人数只是制片的一半。
会议内容由副系主任习老师主持,她先请系主任讲话,林老师上台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他的电脑介绍了一下今年毕业班的就业情况,说到了其中有点意思的一对情侣:
一个考上了清华的金融,一个在银行找到了工作,俩人每天在微博上晒幸福,真受不了他们!
满堂哄笑,这话从系主任嘴里说出来,分外搞笑。
林老师的意图很明显,用数据和事实说话,咱们专业就业前景广阔,选择范围宽,只要你努力,自会鹏程万里。
接下来副系主任讲话,先说了点有的没的,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牵扯到了专业建设的历史,讲她当年毕业留校任教,筹建文化产业管理(当年叫影视制片管理),申请北京乃至国家级特色专业的种种艰难,而今学校要进行学部制改革,说咱们专业是边缘的,学生们对专业的评价也一直是全校倒数……
习老师说的说的就掉泪了,林老师递过一包纸巾。
老师的意思我们都懂,将要面临专业评价考核,希望大家讲点人情味,别只记得差评,亲,其实咱们专业真不错,要给好评哦!
习老师的眼泪打动了我们,不给好评怎么对得起习老师的几毫升眼泪还有林老师的那一包纸巾的情谊。
然后各位班主任登场,制片班主任说制片的好,文经说文经的好,各执一词,像街头拉客的妓女,极尽妖娆,客官快来哦,有惊喜等你!
老师卖萌结束,宣布一消息,本周五在某某教室开实习竞聘会,诸多公司过来找实习生,带上你们的简历来参加。
散会!
海峰本应该参加这个会的,但他因为要参加江苏电视台的实习面试,所以没机会见识那几毫升壮观的眼泪。
我回了宿舍就开始纠结,竞聘会,匆匆,太匆匆,好比还没准备好脱裤子呢就让我上,简直措手不及。
忽然海峰的QQ头像闪了,点开:
你找到实习了嘛?
还没呢。
江苏电视台你去吗?
是不是你的那个项目?
嗯,他们一个负责人跟我说,还缺一个,你看你要不要去?
嗯,行啊,不过不是只要大三大四嘛?
没事,你要定了我跟那个老师说,应该没问题,在五棵松体育馆,“全能星战”,明星类歌手竞赛节目,跟去年的湖南台的”我是歌手”差不多。
都有些谁啊?
张小涵、孙小楠、吴小群等八个人。
OK啊,你跟那个老师说吧,能成我就去,咱俩也能搭个伴。
好的好的。
第二天,海峰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联系这个朱老师。
联系后,老师让我中午12点到五棵松体育馆北门门口等他。我再给海峰打电话,结果他不去。顿时觉得人生灰蒙蒙的,雏鸟要飞了,都没人作伴,心虚,但我还是选择了出发,目标五棵松。
地铁一小时,步行15分,五棵松北门。
欲进,保安不许,说必须有工作证。
给老板(私下里,我称老师都是老板)打电话,接通,懒洋洋的声音一听就是还在睡觉,我不得不打心底里鄙视一番,都******12点了还睡,说好12点见面还睡,没办法,我只能等,拿出IPAD意淫原干惠,权当消遣时间。
大概过了半小时,我发短信:
老师,您快到了吗?
在车上,很快。
30分钟后,一个20大几的小伙子出现了,我心里嘀咕着:
这下没前途了,跟着一个普通员工混,他在台里没资历,我更抬不起头。但没办法,江苏电视台在全国的电视台里可是佼佼者,就冲它的牌子扫厕所也认了。
他给了我一个工作证,然后让我跟在他后面,进场馆,并且礼貌性的问了我几句:
哪个学校的?
中国传媒的。
学的什么专业啊?
文化产业管理,侧重制片、经纪什么的。
那还挺符合咱们的工作的,咱的任务就是负责一个仓库还有明星休息室的房间,不过等节目正式开录后,明星那边就不归我们管了。嗯,还有就是食堂那边也是咱的事,大概就这么多。
嗯,知道了。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他总有个带我的过程吧,到时候不懂的再问呗。
先去食堂,他让我自己拿着工作餐吃饭,然后他跟负责食堂的阿姨签字确认今天提供了多少饭,等节目录完算总帐。然后,他也拿了一份,坐到离我大概五米的距离吃着,我的小心脏当时就倍儿凉:我是你的实习生,有必要跟我这么生分嘛,坐一起吃饭怎么了,是怕丢你的面子嘛?我忿忿的啃完鸡腿,然后他又招呼我去了他所谓的仓库,里面两张沙发,三张长桌子,靠墙的地方堆放着100多箱矿泉水,他坐定,然后跟我说:
我现在的任务是收集所有人的证件照,我们要做新的工作证,你先去我住的酒店拿一下电脑,我给你写一个地址、房间号和我的身份证,然后拿过来,打车去,发票拿回来给你报销。
好的。
我飞奔出去,打车,裕龙国际酒店,找好房间,拿好电脑,打车,回五棵松,下车,突然有一种虚无感像剑一样刺痛了左心房,心里猛的一惊,高呼:****!拔腿就跑,目标:刚坐过的出租车,我绝望的以刘翔之速跨越道路的各种障碍,飞奔而前,唯一的愿望就是红灯超多,让车无法前行,我的心脏像上了发条的齿轮,只要还能看见车,心脏便能跳动,一旦车逃出视线,我的心脏也会如油灯般油尽灯枯,这一切只因为:
我把老板的电脑落在出租车里了。
虽然那个三星超极本4000左右还赔得起,但里面的工作内容我怎么赔,万一还有艳照、视频什么的,不敢想象,我只知道,我完蛋了!
出租车跑了,红灯不给力,我发誓,有生以来我对红灯唯一的爱只有这次!
我脑子完全乱码了,只知道,我他妈完蛋了!
我不敢给老板打电话,更不敢跟父母说,只好打通了海峰的电话:
海峰,我完蛋了,我完了!
怎么了,怎么了,先别急,慢慢说。
我,我把老板让我从酒店,酒店拿的电脑落在出租车上了,我追不到出租车,我丢了老板,老板的电脑,我完了,我完了。
你先别急,我先看能不能查到五棵松附近的出租车公司总部的电话。
挂断后,我无比愤怒的赏赐了自己一耳光,想起了妈妈曾骂我:
总是丢盔卸甲,一点儿也不操心!
我拿出手机,一直百度,心里凄凉如尸横遍野的荒城,如果看不到希望,那些尸体便会发臭、腐烂,继而溃烂我的心城。
这时,海峰打过电话来,说:
我刚刚问凌潇,他说你有发票嘛?
有啊,不拿发票我不就赔了嘛。
发票上有那个出租车公司的电话,赶紧看看。
好的好的,那我先挂了,一会儿跟你说。
我拿出发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打通了公司的电话,并且发票有写该车的车牌号,然后我得到了出租车师傅的手机,经过联系,等待,我成功了!
有惊无险,死里逃生,第一次实习如此惊心动魄,当真给我上了一课。
在以后第四期节目录制的时候,我如法炮制的把手机丢在了出租车里,同样的方法,找回,却脸红脖子粗。
话说回到场馆后,老板抱怨,怎么这么慢?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
路上堵车,一下车我就跑过来了。
看我这个熊样,老板也没说什么。
回到仓库,我开始工作,拿着工作人员名单比对电脑里的照片,筛选出缺谁、多谁,然后老板拿着IPAD优哉游哉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大概到了晚上八点,我干完了活儿,老板放行。
路上给爸妈打了电话说,今年暑假回不去了,要实习。
一周后,第二次实习,依然是比对照片,下午的时候,我被老板派到裕龙国际酒店给另一个老板制作工作证。我老板制表用的是WORD,而酒店老板做工作证需要用EXCEL,我的任务就是转化,然后再把打印出来的工作证一个一个装进塑料包装里,做成可以佩戴的工作证。机器不够专业,得一张一张的打印,而工作人员有四五百,这么一干就干到了晚上十点,听老板的意思是让我熬夜干活,争取明天早上全部做完。我他妈当时就愤怒了:
老子实习,你们不给一分钱,还想让我熬夜干活,凭什么啊,冲着自己牌子大就能这样横行无忌嘛?
我借口第二天期末考试不顾老板阴暗的脸,走了出来,地铁回了宿舍。
第三次实习便是第一期的节目录制,我需要待三天,周日报道工作,周一全体彩排,周二正式录制,每周如此,一共十期,干到开学。
从开始到结束,我每天的固定任务有一套基本流程:
晨起。赶着上班高峰期,挤地铁,传媒地铁站已属八通线中下游,等到地铁走过来,里面的人已经被挤的前胸贴后背,一开门,外面的人像打了某种超人激素般进化为某某侠,使尽吃奶之力猛往车里挤,里面的人骂声一片,外面的人横冲直撞,然后“水乳交融”,等到车门艰难的闭上,靠近车窗的人,脸已经贴着玻璃被挤的变形。我深感其痛,便摸索出一套挤地铁秘诀:
合理的意淫加野蛮的体魄!
所谓意淫便是挤地铁时要跟踪一美女,挤也要跟着她挤,这样在被压榨成人肉饼时还能有一点赏心悦目当作坚持的理由;而野蛮的体魄则是当车门一开,必须用健硕的屁股和顽强的臂力不要命的往里冲,必须撕碎所谓绅士淑女的面具,必须进化为一头比野猪更野的猪。
等到换乘一号线,由于是始发站,总能等到座位,坐定我便装死装睡,低着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五棵松地铁站。因为我怕遇到老人或带孩子的少妇上车,那样我就要纠结,我是该让座呢,还是让身心俱疲的自己紧守这最后一寸领土,所以我选择了视而不见,以掩耳盗铃的姿态来逃避自己道德上的罪与罚。
出站。打车到裕龙国际酒店,找到老板房间,拿上仓库钥匙去五棵松,而老板,继续睡觉。
进馆。先去收拾一下一片狼藉的仓库,由于没有拖把,便拿着毛巾趴着擦地板,因为仓库又名:大老板办公室。所谓大老板就是老板中的老板,即项目的负责人及综合部各大负责人(我隶属于综合部,负责各种节目录制以外的服务,如吃、住、行、观众等),大老板办公室必须一丝不苟的擦干净,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擦完,躺在沙发上睡会儿,或者看看书、听听歌,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老板姗姗而来。我一直搞不懂,就算11点报道也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为什么偏要让我10点来,还得挤那个可恶的地铁?海峰说,老板脑子被驴踢了,其实我觉得是被猪拱了。
食堂。老板来了我便跑去食堂,吃饭,继而盯着饭,一旦食堂外的工作餐紧缺,我就要跑进厨房用推车把准备好的餐再推出来,不够则推,推完再推,时刻监测,时刻准备,从11点到下午2点,吃完饭,剩七八十份,就由保洁阿姨偷偷拿回去。有必要说明,每一份工作餐报价25元,每天午晚餐共剩150份左右(员工就餐原则:宁滥勿缺,务必保证够饱够吃),也就是说每天浪费3750元,一期三天共浪费11250元,整档节目连同准备共12个周期,算下来,在食堂,江苏电视台总计浪费:135000元,但海峰说,红牛直接投了8个亿,人家财大气粗,所以,谁他妈在乎13.5万这个区区的小数目。我想了一下也是,每天收拾仓库,喝了一口就扔的依云、屈臣氏矿泉水比比皆是,真应了杜甫老先生的那句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下午,我钻在场馆里完成两项任务,其一,看场馆里钟新民老师超凡入神的音乐才能,他作为节目的音乐总监及主要编曲老师,真正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是高手,随便一听便知道弦乐如何,小鼓如何,吉他如何,然后指挥各人如何更好的演绎该曲。顺便,看看八大明星的演绎;其二,偷拍场馆里各色美女,每个明星来彩排都会拖家带口,尤其是男歌星,尾随的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峰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注:此话选自《金瓶梅》)
4点到7点,晚饭时间,干的和午饭一样的活儿。
然后继续看彩排,直到10点,老板买来十几箱肯德基夜宵,我的任务就是分汉堡,比如灯光组20份,摄影组50份,由我一一点算清楚。
10点以后,我本无事可以撤,奈何老板就是不肯放行,我真恨不得给老板买一斤“当归”让他尝尝。
有一回,我想和海峰一起回宿舍,我俩同时跟各自的老板发微信,他获准了,因为他是负责观众那一块的,事儿少;而我颤颤巍巍请求老板放行,结果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出来一下。
我见到他,他跟我说,先别走,大老板们都不回,你最好也先别回。
我歇斯底里的在心里纳闷:混蛋老板,我在这儿所有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还不让我回,等到彩排结束都一两点了,第二天还要七点起挤地铁,能体谅一下我们小老百姓的艰辛吗?
但老板终究是老板,我除了在心底里欲掘他十八代祖宗的坟还能干什么。
回到场馆除了死等,只能死等,顺便找海峰抱怨一下:
我刚问老板了,他说现在先别走,等到那些老板们走了再走,我估计要等到节目彩排完了。
我还想接着说:****,牛气哄哄的****老板,鼻子上插根大蒜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象了,什么玩意儿,明明没事却不让回,别让我逮着机会,哼哼,一旦让我抓住这孙子,我废了他我。
我隐隐觉得不对,跟把电脑落在出租车里的感觉差不多。猛的一看,微信最上方写的是“朱老师”,幸亏,我最后一段内容没点发送,要不然我果断的华丽丽的撞在枪口上,并且义无反顾的作死了自己。
必须马上来个峰回路转:
朱老师啊,不好意思啊,我在跟我女朋友聊天,不小心点错了,抱歉啊。
他这孙子一定在等我爆粗口,一直没回复,见我发现了个中奥秘,他才说了俩字:
没事!
凌晨两点,他终于开口说,你回去吧。
五棵松附近的街道分外干净,连一片垃圾都不愿意陪伴形影孤绝的我吗?
走在十字路口,看见一个大妈骑着自行车,吆喝着:
卖碟了,卖碟了!
丫,卖碟?
我会心一笑,看了一眼大妈匆匆的走了。
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出租车,这时来了一辆红色桑塔纳,破旧的像一块上了马达的大铁皮,车身褶皱如被妖怪吸干阳气满是皱纹的皮肤,此等怪物也只有在半夜两点出来逛街,但它居然停在我旁边,一个平胸女汉子跟我打招呼:
要搭车吗?
当时我的注意力完全在副驾驶的美女,她一身白色棉衣,浓妆艳抹,丹红的唇、浓重的眼影,分外妖艳,她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我慌张的回答:
不用不用,谢谢。
女汉子开车走了,我却心有余悸,红色桑塔纳配女汉子加女妖,半夜疾驰,诡异!我不断的幻想我上车有可能发生的清醒:
被她们用药迷倒,拉我到一个废旧的仓库力,轮奸,甚至****,每天如此,直到她们玩腻了,就把我卖了当鸭,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余悸依然!
打到车后,目标梆子井公寓。一路十三个红灯,最后因我忘了喊停直接走到了珠江绿洲(梆子井公寓前方300米处的小区),我笑了,心酸成球,赶紧滚了回去,洗洗睡了。
这样波荡不平的夜莫过于第四期节目录制结束后,1:32,我和海峰决定疯狂一把,我说:
要不咱跑回去?
跑回去有点难,走回去吧。
行啊,趁骨头还年轻能疯就疯一次吧。
走起。
两傻子开始从西三环徒步到东五环,里程二十多公里。路上,互诉理想,互讲家庭,纵跨五十年,横越世间万种风情,一路高歌《光阴的故事》,轰轰烈烈的走起。
路上每遇到一个地铁站便拍照留念,誓要把平日里听的耳朵起茧子的地铁站都给走一遍。
走啊走啊走,终于到了天安门,看看时间快升旗了,我说:
我还没看过升旗呢。
走一个呗。
走!
进场时,恰好有一队小学生,有老师带他们走快速通道,我看见那老师脖子上带着一工作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证,拉着海峰便挤进小学生的队伍,强装一次老师,结果被锐利的解放军叔叔给发现了,让我们从另一边排队进场,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赶紧转移战场。
到了旗杆前,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幸好我们有伞,海峰执意要他来打,于是他打着伞罩着我,我偷偷的说:
这要在咱学校,咱俩一定会被当作同性恋的。
海峰哈哈大笑。
看了一会儿旗子还没有升旗的打算,我对海峰说:
你看过《世说新语》里的王子猷嘛?
看他摇了摇头,我继续说:
有一天,他兴致来了要夜船去看一个朋友,结果到了朋友家门口又折回去了。有的人问他为何,他说,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何必见他!
海峰笑着说:
你这是想效法他,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吧,走一个,不看了。
不看了!
走了一夜,有点饿了,准备找个快餐店垫垫肚子,到了西单,万籁俱进,偶有几个卖包子的大妈吆喝着,喊破了清晨的静谧;到了王府井,我看了一下手机QQ空间,看见凌潇刚刚发了一条状态,就跟海峰说,要不给他打个电话吧。
行啊。
海峰拨通了:
喂,喂,还没睡啊你?
你不也没睡嘛?
凌潇那边传来了懵懵的声音。
我们实习完,走到了王府井,想着,要不要找嫂子喝两杯?
你们去吧。
免费不?
免你个大头鬼,她现在下班都回家了。
哈哈,那就下次了。
我们还要继续走呢,要走回去,你接着睡吧。
挂断电话,在王府井找麦当劳吃了一份早餐,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街道上陆陆续续的有了行人,手机里地铁站的照片也越来越多。
9:16,我俩成功的登陆梆子井大门。
至此,7个小时44分钟徒步穿行半个京城的疯狂之旅正式结束,难得疯狂,难得青春,他日必定会想起那日的夜行,在无数次打车的诱惑下依然故我的坚持,从夜到明,从西到东,迎着朝阳,入睡!
第四期节目的时候,我换老板了,朱老师走了,来了邓老师。而我的工作也多了三项:一,上午等汪老板(邓老板的老板,也是可以直接指挥我的老板)买来新鲜的各种水果饮料后,进化成大力水手把东西搬进仓库;二,下午等汪老板买来上百份32°C的面包饮料,搬进仓库;三,不定时的接受邓老板的任务,去五棵松对面的卓展商城买二三十分吉野家外卖或上千块的水果饮料、披萨,君不知,一只手拎15份吉野家外卖的痛苦,那指头都勒的红里透着白,胳膊酸的像注射了一瓶山西的陈醋,头上顶着烈日,衣服一层又一层的汗风干了再湿,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我除了像一只力大无比唯命是从的狗,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禁想起那些老板们的对话,现在的实习生,两条腿能跑能跳就行,你还能指望他干什么!我他妈倒是想指挥千军万马,你肯给机会嘛!累成烂泥挪回去,老板只说:
放下吧。
然后我再灰溜溜的出去。
再后来,我又多了一项任务。场馆内混蛋、人、狗混杂,为了利于管理,要求在携带工作证的同时,还要佩戴一个萤光手环,不同的部门颜色不同,而手环的分配以及分发就是邓老板负责。开始他一手承包,没过两天,就完全交给我。我得先计算好各部门的人数及所需的手环,然后再将不同颜色的手环分好装进袋子,要求:每一次各部门手环的颜色要不同于上次的,分好后,便算完工。
有一次,我正在食堂吃饭,邓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说:
来一下场馆!
听那气势,似乎我犯了弥天大错,罪无可恕,他去了,质问我:
让你把手环数清楚了,怎么摄影多了五条,舞美少了10条?
我的眼睛灼烧了,熊熊烈火助我发飙,怒吼:
****老母!每天让老子七点醒挤成肉饼来上班,你他妈还在温柔乡里像头猪一样睡。你他妈让老子倒仓库里的垃圾,那么大一个桶,要不是找海峰我一个人搬得动嘛?你他妈让老子拎外卖,像狗一样拎三十份回去,你他妈说个谢谢了吗?你他妈大晚上不让老子早走,回去两点多,老子能睡够嘛?你他妈偶尔发善心把明星吃剩的快烂掉的水果让老子拿回去吃,妈的,碰到好水果就自己拿回去吃了,真他妈就是一个操蛋的畜生,能干点人事嘛你?****老母,滚你丫的,爷不伺候了!
我44码的大脚直接踹在他肥的流油的猪脸上,一口光滑柔嫩的唾沫圆滚滚的顺着那沟壑纵深的鱼尾纹滑行,看他倒地,顺势抡起他坐着的板凳,“啪啪啪”的砸在了他那个略带罗圈的粗腿上,然后,潇洒的留一个“操”,转身就走。
但,这么精彩绝伦的剧情也只是想象而已,在强权面前,我温顺的弃权了愤怒:
是嘛?对不起老师,是我数错了,我再去重新弄一下吧。
他依然冷冰冰的说:
下次别搞错了!
讲点老板们的事。
我的老板是偶尔发发善心让我把剩的水果拿回去吃的****老板。海峰老板则是一个实在的二逼,每天除了斗地主就是让海峰出去买猪蹄、肉包。有一次他打电话火急火燎的说:
在哪呢?
我在食堂这边呢。(其实海峰在对面卓展帮我一起买饺子,因为邓老板命令买30份饺子,20份吉野家,2张披萨,我一个人显然扛不住)
跑食堂那边干什么去了,赶紧过来。
言语之间满是愤怒,于是海峰几乎是腾空飞了回去,满头是汗的找到老板,说:
老师,什么事啊?
这有三张票,你到北门等三个人,我一会儿微信给你电话,把票给他们。
海峰去了,等了一个半小时才等到。
这么急召唤他,就是为了让他等那么久,这样的脑袋不是被铁锈给灌了就是让铅水给浸泡了神经末梢。
海峰无奈的说:
真心不理解他们的世界。
老板的老板下午到仓库,开始斗地主,一直到节目录制结束,吃喝都由我到对面卓展商城买上好的饮料、水果以及东方饺子王、披萨等,偶尔有个别老板要求去买点烟、药、扑克,邓老板便给我联系一辆捷克,载我去买。每次收拾仓库都会发现这些有头有脸的人要浪费上千的东西。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他们自以为唯他们独尊,走路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吼起来像一群狼狗。
老板的老板的老板,也就是副台长,来过两次,每次来,汪、邓老板会买十几个菜,摆放的整整齐齐,然后像火箭一样催我去食堂拿十个米饭过来,邓老板甚至会跟我一起拿,然后冲向招待副台长的办公室。当时他的鞋带都松了,我说:
老师,你鞋带松了,小心点。
他说:
没事,赶紧的,这是大大大老板。
那个办公室连垃圾桶都要配备新的,桌子要擦的一尘不染,我跟海峰感慨:
我靠,一个台长整的跟皇帝驾到一样!
讲点美女的故事。
除了明星拖家带口的美女们,观众堆里也是美不胜收,清一色的短裤短裙,长发大眼,曾有导播切了一个********的画面,黄色的小短裙,似乎是白色的内裤,一整个大腿光滑柔嫩洁白似雪,由于画幅限制拍腿则不能拍脸,无耻导播居然选了“腿”,足足拍了15分钟,后来似乎该女有所发现,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拉了拉短裙,然后双腿交叉坐好。像这种身材脸蛋俱佳的观众多有是重点观众,所谓重点观众就是带头鼓掌、带头激动、带头哭的人,拿的报酬自然也比普通观众多。
而我昔日的女神师姐也出现在了“全能星战”,她今年毕业已经被江苏签了当主持人。我们的缘分要说到我大一的时候,都选修了一门中国古代文化常识的课,当时她在我前面坐着,突然转过头跟我说:
能不能帮我个忙?
面对几乎是校花级别的美女我要说个不,就说明我脑袋生锈了,很明显——我乐意效劳。
她说,一会儿老师点名或者做作业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发个短信告诉我一下。
嗯,好的。
她留下了手机和名字,张纯烨,美的动人。
这门课的老师上课就讲一片甲骨,用繁体字翻译一遍,再用白话文解释一下,然后让学生们抄一遍,写上名字和学号交上来就算你签到了。开始,师姐还来上课,后来,就干脆由我写两份。最后考试,她直接抄我的卷子。
两年后,在五棵松相遇,只是见面的时候,我无比**丝的拎着一个大垃圾桶,阳光下憔悴如一个刚被打劫的清洁工,而她仙女般薄纱短裙,优雅完美,一米七五的身高跟我一般,还要蹬一个五厘米的高跟鞋,我是彻底成了一个精神和身体的侏儒,对她只能仰视。
海峰说,她跟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只是心里发誓:
他日有缘再见,我绝对不是一个倒垃圾的实习生!
我对着垃圾桶和太阳起誓!
后来台里新认识的一个上海戏剧学院学舞美设计的实习生跟我说,追啊,别畏畏缩缩的。
我苦笑:
先不说人家有男神,就是没有,我这等**丝姿态,就算穿个西装革履也难入女神的法眼。
你看虚竹不最后也娶了一个公主嘛,完美的**丝逆袭啊,这年头不是没有希望的。
我想了一下说:
虚竹,可是少林方丈的私生子,少林乃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做大当家的私生子,这绝对是高富帅啊。
海峰笑了,说,对对对,虚竹可不是**丝。
那哥们儿急了,说:
那萧峰、段誉呢?
海峰接过话茬:
萧峰他老子可是辽国贵族,他又是少林高僧的入室弟子,还当过丐帮帮主,这要是**丝,那我们都不用活了。
我接着说:
段誉就不用说了吧,大理的准太子,《天龙八部》就是高富帅人生合集。
那金庸就没写过一个逆袭的**丝嘛?
我念叨着:
《碧血剑》的袁承志是袁崇焕的儿子,有背景;《笑熬江湖》令狐冲也是一大门派的大弟子,准掌门,也很有背景,还有谁呢?
海峰说:
陈小春!
我马上接过话:
韦小宝,对对对,韦小宝,老妈是开妓院的,他就是个小混混,最后位极人臣,官大到不能再大,这是**丝逆袭的典范啊,还逆袭了七位如花似玉的美女。
那哥们儿笑着说:
对啊,你好好学学韦小宝,看人家是怎么泡上女神的。努力吧!
我心头闪过一丝凄凉,女神要是能被我泡上,那还算女神嘛?
论我的腐败道路。
刚进仓库我连一瓶矿泉水都不敢喝,后来海峰跟我说:
他们都在浪费,你怕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仓库又没人,老板又有钱。
然后我的腐败因子开始扩散,从矿泉水到可乐再到红牛,从一个葡萄到苹果再到一盒芒果,从一盒饼干到一个饼子再到专门给胡小斌(该节目的明星)吃的专用面包,发展到最后,看见什么吃什么,我曾信誓旦旦的说:
他们不给我工资,我就要吃回来!
每次实习结束,我都要和海峰在书包里装七八份肯德基带回去给小伙伴们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算算,我大概吃喝了江苏1000,权当老子的工资了!
当然,我的暑假不全是实习,每周剩余的那四天就跟没回家的苦哥一起做排骨汤、烤鸡翅、小鸡炖蘑菇,用江苏人说话的习惯来说就是——香了一逼!偶尔一起看个恐怖片,追个电视剧,日子不紧不慢的从日历中撕掉了。
整个暑假累到爆瘦5斤,听见电话响就肌肉发颤、心脏摇摆(因为每次实习邓老板平均每天给我打18个电话催我干活),这个实习告诉我三个道理:
一,电视台从下到上就是奴隶到皇帝,做不到县官趁早别在里面混;
二,人他妈会贱的为了一张纸(实习证明)而出卖自己;
三,面对女神,我永远隔着一双ROGER VIVIER高跟鞋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