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件工程概论的项目答辩分了三大组,答辩时间分别安排在礼拜五礼拜六礼拜天的上午。洪思洋礼拜五就答辩完了,我拖到礼拜天上午才答辩。庄老师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穿着宽敞的淡黄色格子孕妇装坐在教室最后排,手捧腹部靠在椅子上,姿态安详恬静,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幸福笑容。都说女人怀孕生产太辛苦,可我觉得比起不能生育的女人,她们经历这趟,虽辛苦,更幸福。
前两天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每个获得助学金的同学都要写一份感谢信,往年都写的,我自然晓得。只是电话里听着,明明在谈论助学金的事,庄老师语气里仍有难掩的幸福姿态,隔着电话也能听出她的愉悦心情。应该是过了呕吐期,安稳许多,十足一副准妈妈的模样。今天过来只是来看看,走个过场,具体项目审查和提问都是那三个助教。狄安这两天一直陪他姐姐在上海各大医院跑,咨询试管婴儿的成功率,我们没时间碰面,这会儿答辩他也没问我什么,都是另外两个助教在问。只是不晓得他看着庄老师的大肚子,对比他姐姐不能怀孩子,会作何感想。答辩完,他也不看我,低头看其他小组的项目文档,仿佛还在为那天醉酒的事带着尴尬。尴尬就说明当真了。有种尴尬是越不说话越冷场,越尴尬越尴尬,要是开开玩笑,反倒没事。
刚刚我在讲台上讲解项目时,孙志鹏一直在下面抖腿,陈新亮一直在转笔,这会儿都走过来说:“终于搞完了。看样子助教打分应该不会低。”有孙志鹏的程序,加上狄安是助教,好歹我也是学生会外联部部长,有点口才,什么都准备妥当了,当然不怕,点头说:“准备期末复习吧,项目答辩完了,也该准备期末考试了。”我望着教室外面,下院门口的石楠花都谢掉了,时光过得真快,一学期就快就要过去。
下午琛琛来找我,拉上洪思洋和王安阳,说要出去唱歌庆祝。她头发稍微留长了些,遮住耳朵,比起之前像桂纶镁,现在有点像孙燕姿。我不明所以,问她庆祝什么,以为洪思洋当选学生会主席了。她嘻嘻笑着说:“我要去荷兰交换生,去两年,大三大四都在荷兰。之前申请的,刚批下来,八月末过去。”
“荷兰?”我并不熟悉这个国家,只晓得在欧洲,右右提到过,王安阳也提到过,说荷兰很开放,性交易、同性婚姻、毒品交易、安乐死都合法化了。“你去荷兰哪儿?阿姆斯特丹?”我所知道的荷兰的城市就这一个。
“是代尔夫特。我申请的是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去学工业设计。”琛琛摇摇头说,“还以为申请不过的。申请书写了很长,还附了些电子设计稿。记得之前我在传播学课上画的椅子和项链吗,挑了五十份设计稿一同寄过去。谁知教授居然看了,说很欣赏我的设计,学校欢迎有才华的人。”
我默然,从没听说过有代尔夫特这个城市,也不晓得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只是没想到从前琛琛画的那些椅子和项链,居然能帮她申请到去国外留学的机会。在我看来,那些椅子很不实用,项链我也买不起,但术业有专攻,只能说是我不懂工业设计。
“荷兰是不是有很多风车?”我问。去不了远方,好歹有点幻想。高中时候老师提到过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名著《堂吉诃德》,里面有一章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故事。我没看《堂吉诃德》,好奇风车长什么样子。后来地理老师说,荷兰的风车更多,因为近大西洋,常年有海风,所以荷兰造了大量风车用于磨坊工业。
琛琛说她也不清楚:“听说现在很少了,只留了一些用作旅游参观。等去荷兰了,一定好好看看。”
琛琛的笑容使我想起几年前的那天,我跟孙志鹏、陈意询在包厢里唱歌,唱到那句“所有梦想都开花”,除了激动心酸之外,更有欣慰和温暖。这份复杂的心绪,而今在琛琛脸上看到。我想起上个礼拜,学生会要换届选举。每学年年末都会有这样的换届选举,从每个部门干事里各选出一个部长,再从各个部门的部长里选出一个主席两个副主席组成主席团。团委老师要准备新活动了,先交给主席团商量,再找部长们讨论,分配任务,然后部长交代给下面的干事做。外联部的下一届部长自然是陈煦,但主席团我能不能被选上,也不清楚。在学生会有很多便利,我想待下去。洪思洋也是,不为别的,就为一些通识课的分数。但琛琛没参加主席团的竞选。我问她为什么,通识课也是GPA的组成之一,为什么不多做点活动换点成绩?
那时她说:“学生会的讲座活动会耽误我很多时间,大一大二课程少,无所谓,就当锻炼。大三课程很多,我不想再为学生会花费时间。”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学生会的活动海报都是她设计的,有时候活动多,一个接一个,她忙不过来,甚至要通宵赶。
我说:“当了主席团就不必你来设计了,有下一届的宣传部部长。主席团很轻松的。”
琛琛还是摇头,喃喃自语说:“不要,我不想待在学生会了,三天两头就为个活动吵吵吵,烦死了,还什么都得听团委老师的安排,一点主见都不能有。动不动就有些小磨小擦、勾心斗角的事,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团委老师有所限制,我是领会过的,比如上回陈煦拉商业赞助的事。就宣传部来讲,团委老师的干涉其实还好,只不过偶尔让改改海报设计。“那什么是你想要的生活?”好笑,我还想锦衣玉食家财万贯天天鲍参翅肚肥鸡肥鸭子呢,哪里是想了就能有的?咱们小老百姓,偶尔做做白日梦就得了,别整天胡思乱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吧。有些事,想想就行,可望不可即。比方说,我想跟狄安谈恋爱。
当下琛琛只低着头拨弄着手指头,没说话。这会儿我想起来,大概她所说的“想要的生活”,就是出国留学继续学设计。她总跟我批判国内的素质教育,说在中国学艺术只是烧钱,根本学不到真正的艺术,连一点创新思维都学不到。很多老师都是白痴,一天到晚借鉴别人,完全没创意,更不鼓励学生创新,什么都要照着老一派的步子来。如今琛琛梦想成真,我却自问:那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呢?我不再开玩笑,我认真问自己。但我不知道。
在拖鞋门口打了车,四个人挤在一辆出租车上,洪思洋身体壮,坐前面,我跟王安阳、琛琛坐后面,反正我很瘦,甚至比她们两个女生瘦。琛琛都习惯了,王安阳摸摸我大腿说:“你腿好细哟,大腿都这么细,跟洪思洋胳膊差不多,平时多吃点。”她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油,按在我灰黑色的裤子上,颜色格外明显。
“平时多吃点”,这话经常有人对我说,大概是我长相瘦弱的缘故,连寝室楼管阿姨都这么关照我,一食堂的打饭阿姨见了我,都刻意多给我打点饭,甚至格外爱怜地补上一句:“啧啧啧,男孩子家这么瘦怎么好,阿姨多给你打点饭,多吃点饭才能长得壮,男孩子就是要长壮一点。”有时我跟洪思洋一块吃饭,阿姨见了洪思洋就撇撇嘴反说一句,“你就太壮了,要少吃点,太壮的人容易有脂肪肝,年纪大了容易高血压高血糖,死得早。”打饭阿姨是很直爽的中年女人,全无忌讳。
我笑笑跟王安阳说:“我们全家人都这样,吃不胖的。”望着车窗外头,问,“这是怎么了?这么多横幅?出事了?”该不是沪闵路又出车祸了吧?外头设置了不少路障,红色的布条子一拉,让车辆绕行。但又不像是车祸。因为还有禁止大声吵闹、鸣汽笛的牌子。每隔一个十字路口就有设立。
洪思洋朝外面看看,说:“今天6月6号,明天就高考了。上海高考都这样,封路,禁止喧哗。”
高考?我高考还是两年前的事,2008年6月7号,一晃都到2010年6月7号了,日子过得真快。我并没有正式参加高考,但高考前,学校老师把我们三个保送生都叫回来,让我们随便考一下,说是提高学校的本科录取率。我也不太懂,就去考了。我们是四月份放假的,两个多月没碰题目,很多都忘掉了,但对我们这种成绩的人来讲,随便考个一本大学不在话下。可后来我们几个人的高考成绩也没公布,查都查不到。据说保送生的高考成绩都不公布。也不知有没有帮到学校。
“好快,都两年了。”再过三个月,交大就要来新生,我就大三了。出租车又开了会儿,果然看到两个写全了的牌子,一个红牌子写着“高考期间车辆请绕行”,一个蓝牌子写着“前方考场,禁止鸣笛”,上面还有个喇叭图标打了个红叉,一旁站着几位城管。附近好像有所闵行高中。
“两年算什么,我都五年了。”王安阳双手捧着脸,摸着眼角说,“明年就本命年。不要跟女生谈年纪了,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对着镜子看眼角有没有多出一条鱼尾纹。越来越老了。”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你才二十三,研一,年轻貌美,身材还这么好,老什么。”我对她的敏感不觉一笑,女孩子终究是女孩子,我们男生对于外貌远没有这么上心。
王安阳嘻嘻笑着,说:“还是沪生嘴巴甜,会逗我们女生开心。”她说这话时语气略带娇嗔,故意瞟了洪思洋一眼,但洪思洋坐前面,并没有看到,只嘿嘿笑了声。
“沪生,你有没有想过出国结婚?”琛琛忽然问我。
“出国结婚?”我摇头。王安阳也跟我提过,但凭我现在的成绩,考虑到我的家境,万一我爸去世,妈妈姐姐都要我照顾,爷爷奶奶年纪那么大了,也要人照顾,我怎么能出国?我也想的。只是我命不好。
“你可能不知道,荷兰是允许同性恋结婚、领养小孩的。”琛琛看一看我,又看看王安阳,慢条斯理地说,“我八月份去荷兰读大学,将来毕业了肯定在荷兰工作,按道理工作两三年后就能拿到荷兰的国籍。如果到时候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结婚,帮你拿到荷兰国籍,再跟你离婚,这样你就能以一名荷兰公民的身份,同心爱的男生结婚了。”
我听了一怔,洪思洋跟王安阳也愣了下,坐前头的司机脖子都直了,以为自己听错,什么结婚离婚国籍同性恋,都乱套了。我毫不质疑地相信,他回头一定会跟别人说:今天载了四个交大学生去唱歌,有个同性恋!或许还要加上一句:真他妈的恶心。
“荷兰允许同性恋结婚,这我知道,能不能领养小孩,我倒是不清楚。你确定可以帮我拿到荷兰国籍吗?”我问。脸上是渴望的神色。因为我很清楚地明白,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与爱的人结婚,领养小孩。我自知做不到,所以干脆不去想。
“我记得好像结了婚要在荷兰定居两到三年才能拿到国籍吧?”王安阳摸着发尾,打着转说,“一般以婚姻途径获得国籍的对方,都要在那个国家定居两年以上,且中途没有任何不良记录。荷兰的移民政策我也不清楚。”
琛琛点头说:“我也是粗略看了下,是要定居一段时间,但整体方案是可行的,具体的我再看看。”琛琛笑笑说,“到时候你拿到荷兰国籍,再以华侨的身份回国照顾你爸妈,不矛盾的,还能享受到许多华侨的福利待遇。”她拍拍我肩膀说,“昨晚我申请书批下来,通过了,就查了下荷兰的人文风情,看到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就想到你。就算将来天各一方,你能找到终生归宿,跟心爱的男生结婚,我们都会为你开心。”
我抱抱琛琛说不出话来,我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大概是我喜欢男生的缘故,与女生拥抱丝毫不觉得尴尬。王安阳一旁看了,笑着说:“我也要抱抱。”琛琛坐中间,我跟王安阳一人坐一边,并不好拥抱,但还是意思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我朋友,真心诚意待我好。洪思洋坐在前面发笑,摇头说:“你们抱就可以了,不用管我。”
洪思洋很少唱歌,陪我们出来玩也只偶尔同我们合唱些简单的歌。王安阳是麦霸,什么歌都会唱,跟南果一样,一进包厢就连番着点歌,LADY GAGA的舞曲,梁静茹的情歌,什么都点,居然还点了日文歌。我与琛琛坐在一旁聊天,刚好王安阳唱着一首松隆子的《梦的点滴》,我听不懂歌词,只觉得旋律不错。
“你还记得上回洪思洋过生日,他喊了两个高中同学来,当中有个女生。”琛琛忽然跟我提起。
我想了想,说:“记得,那女生好像也是学设计的,跟你很聊得来。”随口问了句,“那女生怎么了?”
“她也是同性恋,”琛琛望着我不可置信的眼神说,“她喜欢女生。”
“你怎么知道?”我恍然,小声问,“洪思洋知道吗?”
琛琛摇头,“那女生没有出柜,谁都不知道,你不要跟洪思洋讲,我只跟你说了。”琛琛咬咬嘴唇,神色有些尴尬,“她前两天跑来跟我表白,以为我也喜欢女生。”
“怎么会!”我猛地摇头,但很快“哦”了一声,“是看你短发的缘故吗?看起来像假小子?但你言谈举止明显是个姑娘。”
“不知道,可能吧。那天认识后,她经常来交大找我,因为都是学设计的,聊得来。前两天她又来找我,给我送了朵玫瑰花,跟我表白,我吓到了。”琛琛托着下巴说,“仔细想想,好像之前她的确有不少暗示,牵我手摸我大腿之类,但我总以为是女生之间很平常的互动,没在意。”
琛琛提到玫瑰,我倒想起前两天狄安过生日李文超寄来的玫瑰花。果然玫瑰是定情的信物。“你拒绝她了?”我问。
“当然拒绝了,我跟她说我不是同性恋。她性格挺好的,也没生气,就尴尬了下,说那还是做朋友好了。这两天还有来找我。”包厢里不透风,有点闷,琛琛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又跟我说,“就因为她,我才想到跟你提荷兰国籍的事。你知道吗,她在华师大有个男朋友,两个人感情很稳定,准备毕业后就结婚,双方家长都见过了,同意了,房子都买好了。”
“有男朋友?她一个女同性恋,喜欢女生,居然有男朋友?都准备结婚了?”我不敢相信,这什么世道,怎么能这样欺骗别人感情,太不厚道,太可耻,太卑劣。
“她妈妈给她介绍的,逼着她跟男生谈恋爱。她之前把女朋友带回家,被她妈妈发现她们在亲热,她妈妈气疯了,不准她们再有来往,不然就告诉对方家里,还说给她五年时间,让她改过来。”
这情形怎么如此熟悉,哦,当年顺龙跟他男朋友也是这样。“改过来?”我呵呵笑着,这种父母还真是无知至极。不仅无知,而且荒唐,野蛮,逼着子女做不愿做的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母慈子孝?我冷笑着说,“既然都准备结婚了,房子也买了,看来是‘改’过来了。那干嘛还来跟你表白,想跟你在一起?还是想跟你玩玩?她究竟什么意思?太说不通了。或者脚踏两条船?一边跟男的结婚,一边跟女的在外面开房?这心思倒也不错,反正两个女生开房,谁都会以为是姐妹淘出来逛街的。啧啧啧,真够有心机的,看那样子完全瞧不出来有这份心思呀。”不由得生起气来,也不知这气从哪儿来的,明明这事与我无关。
“你不要这样,”琛琛抚慰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能因为她的世界观人生观跟你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方式跟你不同,就攻击别人辱骂别人,这种态度很不好。你就这么肯定你的选择是对的,她的选择是错的?别人有别人生活的方式,我们无权干涉。她依从她妈妈是她的选择,就算这选择不对,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悲剧,你不必觉得气愤。我问过王安阳,王安阳说,社会上有很多女同性恋都找男人结婚了,她们觉得跟男人上了床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不是同性恋。其实不然。她们的心理还是女同性恋的心理,喜爱女生,只不过被更加压抑,甚至自欺欺人,觉得已经变‘正常’了。”琛琛拍拍我手背,“我希望你不要压抑自己。既然国内不允许,就出国。人活着就一辈子,每天都压抑自己,那可真是度日如年,太辛苦。什么幸福喜悦都没感受到,岂不是白来人间一趟。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帮你,我希望你将来能结婚,领养小孩,感受到我们异性恋一样的幸福。我不是要你一定什么时候结婚,只是我希望你有这个机会,有这个选择。朋友一场,我能帮到你的只有这个。要是你将来真结婚了,无论我在荷兰还是在上海,或者回四川了,记得通知我,无论如何我都要来喝你一杯喜酒。”
我颤颤巍巍地握住她的手,内心激动,想说感谢的话,但觉得太见外。只叹气说:“可惜世上这么多同性恋,尤其在中国,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有你这样的朋友,有这样的机遇。要是同性婚姻能全球合法化就好了。”
琛琛摇头,口气生硬地说:“不会的。虽然我支持你,但跟你说实话,法律只会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同性恋不是大多数人——至少在外界人看来不是。加上封建思想不接受,国内保守势力太大,一定不会通过同性恋婚姻法。我不是要打击你,而是跟你讲事实。就像我学的工业设计,这是高等教育领域,别说其他人,就连你一个交大学生都未必懂我们设计行业,那些没受过高等教育的,更不会懂。同性婚姻也是一样。然而,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没受过高等教育的,在他们看来,同性恋的确就是变态。刚刚在出租车上你没看到司机的眼神吗,我提到同性恋时,他紧接着就往窗外吐了口唾沫。”琛琛一提,我便黯然,脸上讪讪的,因为确确实实我见到了那一幕。琛琛淡淡冷笑着说,“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孔子制定了规则,董仲舒推广了规则,其余的人遵循了规则。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推广规则的人是中间那层人,他们通读研究了《论语》,而遵循规则的黎明百姓,下面那层人,很多不识字。我再举个例子,爱因斯坦写了《相对论》,然后一些顶尖的物理学教授研究了《相对论》,发现《相对论》是对的,然后把‘《相对论》是对的’这一价值观一层一层传递下去,底下的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即使不懂《相对论》,但老师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了。可是,现在立法的规则是民主投票,要代表大多数人的意愿。你想想,让不识字的黎明百姓来投票《论语》好不好,让物理不及格的中学生来投票《相对论》对不对,这个比方你明白吗?同性恋婚姻法不可能通过,不是因为同性婚姻不正确,而是因为大多数人没受过高等教育。而他们,”琛琛用手指了指地板,“是大多数人。”她叹了口气说,“别管其他人了,管好你自己吧,那些人运气不好。”
我也叹气,接着她的话说:“只是怪他们运气不好了。”我又不是观音菩萨,普度不了世人。
可我心里有另一重想法:要是我做了上面那层人,比如孔子和爱因斯坦,创造了规则让别人来遵循呢?可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才不过一个孔子,物理学界也只有一个爱因斯坦,我何德何能?
我只是觉得悲伤,生儿育女,终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庄老师能,但狄安姐姐不能。与心爱的人白头到老,领养小孩,也不是每个同性恋都能做到的事。目前我身边有这个可能的,就南果和满满。这个世界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不公平,叫人绝望。可是,我不想就这么认命。
“孔子,爱因斯坦……”我望着大屏幕喃喃地说着。王安阳在唱LADY GAGA的《POKER FACE》,去年LADY GAGA因为这首歌火遍全球。可惜呀,这只是娱乐,因为轻量级,易于理解,甚至无需理解,所以传播速度快。而思想,是需要被理解的,传播有一定条件,必然受阻。唉,有什么办法能让重量级的思想蔓延全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