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原谅了你的父亲,我感到很高兴。”
一个大雨夜,我等到来许久不曾到访的柯以伦。我在开门的第一瞬间迫不及待地对他说道。他看着我,神情有一丝恍惚,他笑了笑,有些疲惫。
我把他带到了书房,给他看我的书稿。柯以伦是唯一一个不会撕我的书稿的人,至于苏青,她已经撕过了很多次。她对她和柯以伦的谈话相当不满,她觉得自己才不是那种好人,那些话就当做她没说好了。
“每个人都在改变,故事一开始时,谁猜到会是这样。”他的声音里的疲惫已经像水一样流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这是所有角色当中,唯一一个能与我心平气和聊天的人,我收起凌乱的书稿,附和了一句。
“我不想死。”他突然走到我身前,语气里带着恳求。
我看着柯以伦精致的五官,眼睛已经湿了,然而我可以怎样,我能怎样。我只有说:“对不起。”
柯以伦忘了带回去的黑森林被柯坤顺手带回了家,柯坤正式搬回去住了。故事似乎正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其实若是好好想想也的确如此。唯有一脸愁绪的一若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吃着黑森林看电视剧。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正在上演悲情戏,刘诗诗哭得泣不成声,她只觉得好笑。有什么可哭的,她笑着别人,自己却哭起来。
晚上,柯坤上了去昆明的飞机,柯以伦敲敲一若的门,抬着一碗外面买来的米线献媚。
“我不吃,我不吃,我说了我不吃。”
从大理来丽江之后,一若似乎就没给过柯以伦好脸子看,这一会儿他明明是大老远买来米线求夸奖的,哪知道碰一鼻子灰。在柯以伦印象里,一若就没有这么无理取闹过,把米线往旁边一放。他一把抓起了躺床上装死的一若,在她耳边大声吼:“谁欺负你了?跟大爷我说,我保管替你制得他服服帖帖的。”
“我看见苏澈和他姐上床了。”她忍了这么久,一直关心着自己的柯以伦终于发现了她的不正常,她一口气就全都说出来了。
“苏澈和苏青?”柯以伦觉得自己听错了。
“是啊。”说出来的一若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难道这种痛苦也是可以分担的。她坐了起来,端过米线就开始吃,觉得事情也就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青那种****……”柯以伦想起上午在蛋糕店里和苏青的一段对话,如今想来分外恶心。
“她太好看了,好看得她弟弟都不放过她。”吃着米线的一若忽然说了一句很不好听的话,明显还在气头上。
她没敢说自己跑到苏澈画室前说过的那些话,要是说了,柯以伦指不定怎么看不起她。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失去了苏澈之后,再失去柯以伦。这样的自己让一若感到害怕,她记得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话,一若也很好看。”柯以伦干脆坐到地上去,最后直接躺到了地上。他仰面看着天花板,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样一来,一若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苏澈了呢?他觉得不大可能,他和她一起长大的,他了解她。
“得了吧。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一若吃了一半,把碗往桌上一放,抱了毛绒玩具也往地上一坐。
柯以伦倒是坐了起来,从容不迫没有半点犹豫地拿起了剩下的半碗米线吃了起来。
“你只买了一份啊?”她一看他那样就明白了。
“还不是以为你不吃了。”他吃着米线,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一若这时候只想把手里的毛绒玩具砸到柯以伦的脸上,只可惜畏惧于他手里有一碗油乎乎的米线没有动手。
继续吃米线的柯以伦看着那个坐在床对面地上的一若,觉得如果故事可以这样也不错。等到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他或许可以告诉她自己的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明明自己那么优秀?柯以伦完全有这样自恋的资本,只不过他这样的时候是很少的。他一向骄傲和自信,可他自己也明白,这些全仰仗着优越的家世。他吃着米线,糊里糊涂地想着,听到了楼下门铃在响。
门铃的响声不疾不徐,看来敲门的人有点涵养。
“你?”柯以伦不顾唇角还有油没擦掉,立即将突然到访的苏澈推到了门外。
“我找的不是你。”苏澈一脸正经。
“废话,你找我不是找抽嘛?”柯以伦后退一步进了房间,碰地关上了门,随后冲楼上开着门的那个房间大喊了一声:“我有事出去一下。”
这一声,门外的苏澈也听到了。苏澈本想继续按门铃,却忽然想起了苏青的那一段话,他觉得应该和柯以伦谈一谈,所以他等在门口。五分钟之后,柯以伦套上了他昂贵外套其中的一件。
两个男孩默契地往外走,一声不响的都不说话。柯以伦正寻思着要到哪家酒吧里聊聊,却听见苏澈说:“到我画室里,有酒。”
“苏青不在吧?她在我哪敢去。”柯以伦一向不屑于讽刺谁,可他一张口就是一句极具讽刺意味的话。
苏澈斜着眼睛看了柯以伦一眼,没说话,只是往画室的方向走。柯以伦这句话明明是有威力的,可对方没什么表示,忽然也觉得没趣了。他跟在后面,走得不快不慢。看着苏澈的背影,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会吸引女生的男生。和一若相处了十三年,当她说自己喜欢上苏澈的时候,他觉得这十三年的相处可以一笔勾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从来不认为她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可是这个人,他现在就走在自己的身前。
“真没想到,她会喜欢你。”柯以伦忍不住冷笑。
“我倒听说,她心底里放着的人是你。”苏澈甚至懒得回头,只是轻飘飘甩过来一句几乎可以使柯以伦发怒的话。
“喜欢我还能在乎你?”他开始觉得苏澈这个男人不可理喻了。
“苏青说的。”苏澈压根不想隐瞒,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苏青那个女人看人一向是很准的。”
“比如她看出你这个弟弟会和她上床?”他开始失控,因为苏澈的话一再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
“你都知道了?”相比他的失控状态,苏澈倒是表现得很冷静。他转过身去看身后的那个十八岁的男孩子,这个据说在一若身边存在了十三年的男孩子。他忽然笑了笑:“苏青这一次看得估计不准,你和一若认识了十三年却比不过我认识了她十三天。”
他是在激怒我。柯以伦明明是知道,可是失控的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理智阻止他挥出自己的拳头。恰好这是一个人迹全无的小巷,他的拳头落在苏澈的身上没有人上前阻止。他学过几年跆拳道,可是苏澈实打实的街头经验更胜一筹,很快趴在地上的人就变成了他。
觉得痛苦是一定的,不快乐也是真的。柯以伦毫不在意地在昂贵的衣服上擦着唇角的血迹,这在苏澈看来有一点欠揍,但是他忍住了,没有再次抡起拳头。
“其实你我都清楚,你和一若长久不了。”被打了一顿,柯以伦倒是冷静了不少。他站在路灯下,瞧着离自己几步远的苏澈,继续说:“一若十八岁都不到,一辈子那么长,她总是会长大的。她迟早会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苏澈听着这段话,心里撕开了某个口子。相似的一段话,苏青也对自己说过。这种回忆不堪而痛苦,他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苏青对自己有多么喜欢,这么多年来,苏澈是清楚的。可是伦理道德这一关横亘在那里,就算是有心跨越也跨越不了。不对,就是跨越了又能如何。痕迹永远都在,这种东西是永恒的,它将永远在那里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