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画室,苏澈将画架推到一边去,再从角落的小冰箱里取出了啤酒。柯以伦不客气滴接过就喝,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地上,完全不担心颜料会弄脏衣服。他看到地上有很多揉成一团的画纸,出于某种该死的好奇心,他展开了其中几张。
全都是没有眼睛的一若。
“那双眼睛,我画不出来。”苏澈也坐了下来,看着他正打量那些话,笑着说道。
“你也注意到了,她的那双眼睛是独一无二的。”他这会儿说话倒是莫名地有几分心平气和。
在这一夜之后,柯以伦再也没有恨过苏澈,他们甚至成为了朋友,一夜的酒友。
“你大概不会懂得贫穷的痛苦。”苏澈坐在画架前画画,一边画着一边说着,偶尔还要喝几口酒。他突然敞开了心扉,讲了一些从来都觉得难以启齿的过往:“可是苏青和他的父亲出现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出于爱,还是出于可以解救正陷入贫困泥淖中的我们才改嫁的。她是那么的,那么的爱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一个画家?”柯以伦听得入迷,不由得回想起了苏樱还在时的时光。
“不,一个美术老师罢了。”苏澈画完了一幅素描。画里面颓然而坐的柯以伦身边全是酒瓶,就好像此时此刻的真实情景。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柯以伦喝完了最后一瓶酒,再也找不到多余的啤酒了。
“我不知道。”苏澈如实回答。
柯以伦回到家的时候,一若正坐在客厅里看没有看完的狗血肥皂剧。因为喜欢剧中女主的扮演者刘诗诗,她完全是忍着狗血忍着穿帮在看剧。她看了一眼门口进来的柯以伦,没说话,继续看屏幕上流着泪的刘诗诗。
“苏澈要找你聊聊。”柯以伦坐到沙发上,一身酒气。
“我看到你和他一起离开了,瞧瞧你的眼睛,被打成熊猫眼了吧!就你在跆拳道馆里学的那三脚猫功夫,你还敢拿出来显摆。”一若就像一个小妻子,或者说一个妈妈。她站起来进了厨房,一边大声数落,一边煮鸡蛋。
“一若,我喜欢你。”
喝醉了的柯以伦只知道睡觉,只有半醉的柯以伦才敢借着醉酒的缘由发酒疯。一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在客厅里叫嚣的那个男孩,眼泪忽然止也止不住。她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喜欢,心里压根没想起了苏澈这么一个人。
“为什么,我认识你的十三年还不及苏澈认识你的十三天?”柯以伦看着她,满眼都是泪水:“一若,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最近一直下雨,我收了挂在外面的几件湿衣裳,看到了楼下的你。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叫一若的你,或者叫别的什么的你。果然,几分钟后你敲响了我的房门,我打开门,对你的到来自然不再有半点惊讶。
“你知道我要来?”你对我的泰然存在讶异。
点点头,我把你迎进了书房,并且倒了一杯好茶。
“他说他喜欢你了。”我的语气里大概是有一些恭喜意味的,我喝着自己的那杯茶,目光没有过多地停留在你的短发上面。
“你信么?”你问我。
“你不是跟我说你也喜欢他。多好,皆大欢喜。”我笑了两声,只是两声,你的表情那么可怕,我怎么可能还笑得出声。
“一切都晚了,我不甘心失去苏澈。”你低下头,声音绵软。
我看不到你脸上的可怕神色了,你的声音里也不见半分恐怖,可是我的心明白,什么都明白。
第二日清晨,柯以伦是在沙发上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发现一若正瞧着自己。他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问道:“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没说胡话吧?”
“没有,你什么都没说。”一若笑笑,笑容里有一丝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柯以伦觉得头疼,连续两天晚上都是宿醉,这可真不好。他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使劲刷牙的时候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儿。记忆有些断片,再加上头疼得厉害,他一时没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对一若说的那番话。他迟早会想起来的,但不是现在。楼下的一若已经赴约去了,赴的是苏澈的约。
他一个人在家,倒在床上闭着眼养神。回忆一点点补全,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那些话。
苏澈知道自己失去了,他偶尔会觉得难受,可是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释然。他觉得自己和一若的这场爱情,不算爱情。那样精致的一个女孩,他看到了自己慢慢将其毁灭的全过程。
“到多久了?”他坐到一若对面,点了一杯咖啡,语气很淡。
“也就一会儿。”因为觉得晚来尴尬,她是特地早一点来等着的。她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觉得怎么会陌生成这个样子。
“想问一个问题。”苏澈有一点犹豫,踟蹰着,不知道该文不该问。
一若没有搭腔,用眼神询问。
“你是真的喜欢我?”他才问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很没意思。
“以前是的,现在觉得……觉得你有点恶心。”一若的语气淡淡,她心里想着既然苏澈都看得这么开,自己又何必那么在乎。虽然她的确是很在乎的,可是演戏谁不会。
苏澈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是因为你看到的那件事?得了吧,现在这样的事儿多寻常。”
一若觉得很冷,因为面前坐着这样一个苏澈。尽管之前就觉得苏家姐弟两的关系不同寻常,可也从没有往恶心的方面想。这些东西就这么放到她面前,她不能不觉得恶心。
“谈话到此结束。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至于爱这个字眼,我从来都吝啬于使用。”她站起来,抓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走。
指甲划过玻璃桌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她顾不得手指疼痛,几乎是落荒而逃。这表现比起前次她到他画室找他时差劲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苏澈紧跟着站了起来,拉着一若出了咖啡厅就一直走,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