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当一若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回大理时,柯以伦还没能睡着。他听见一若站在门口喊自己起床,可是他不想动。累极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更累了,此时此刻,随便一点压力恐怕都能将他压垮。
红肿着眼睛的一若做好早餐,待柯坤和苏青吃过外出之后,这才慢慢吃起了自己的早餐。从丽江到大理不过三个小时,大巴很多也不急在这一时,她以为他只是晚上熬夜打游戏过了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
“嘿,我想吃饵丝。”柯以伦下了楼,一夜没睡的他满眼都是血丝。
“果然是熬夜打游戏了。”一若冷哼一声,收拾餐桌进了厨房给他做饵丝。
打游戏?是啊,我宁愿自己昨夜在打游戏,而不是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柯以伦坐在客厅里,闭上了眼睛,脑袋里晕乎乎的还是柯坤昨夜说的那些话。
“我这辈子只爱苏樱一个人。”
“无论如何,你是我柯坤的儿子,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的确,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
生活就像一出狗血的韩剧,什么东西都跑过来掺一脚,所要做的无非是要你的生活更加纠结一点而已。有时候,柯以伦是相信命运这个东西的。生活中总有一些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局面出现,逼着你去解决,当你觉得情况已经开始好转时,恶作剧似的给你一个措手不及。
“做好了,快吃快吃。”一若将一碗热腾腾的饵丝端上餐桌时,正好看到柯以伦泪流满面的样子。
说不出的窘迫,他竭力想藏起自己的软弱,可是现在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没事的,想哭就哭吧。”她走到柯以伦身边,抱住了他。
他的耳朵就靠在她的心口,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也许是因为他的哭泣,一若的心跳有些不规律,他一时间忘记了哭泣,只是听着这心跳声。他以为自己忘记了哭泣,可眼泪还是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昨天夜里忍了一夜,在这个清晨,终于流了出来。
“阿伦,你还有我。”她能猜到柯以伦的哭泣是和柯坤有关。因为今天早上柯坤走的时候带着行李。
你是苏澈的,柯以伦在心底说。然后他推开了一若,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餐桌边上开始吃饵丝。
“你放了多少辣椒?”还没吃几口,柯以伦就喊出了声。
“很辣么?”她转身跑到他身边,弯腰看了看他的碗,鲜红的辣椒附着在白色的饵丝上很是刺眼。
他坐在椅子上,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若长发之下白皙的脖颈,愣了愣,他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快给柯大爷倒杯冰水来。”
一听这话,她立刻转身进了厨房。
多么像是我的小妻子!可也仅仅是像而已。柯以伦知道年轻时的爱情多半是不能持久的,可是这个女孩是一若。在她的世界里,爱这个字眼不会随便使用,喜欢也一样。
那么苏澈呢?
从丽江开往大理的大巴前,她穿着在丽江买的具有纳西族风情的长裙,乖乖巧巧地站在柯以伦后边等着上车。
看着那个比自己要高一头的柯以伦,她忽然想哭。此时,她没有在想苏澈,她满脑子都是柯以伦那句轻描淡写的“我跟你说我不是柯坤的亲生儿子”。他竭力装出来的轻描淡写在她眼中是一种炽热的疼痛,可是不能哭,低头上了车,坐在靠里的位子望着窗外的世界。
“一若。”
她听见有人喊她,那个叫苏澈的男人在车外的广场上喊着她的名字。
“我明天回去,你别生我的气了。准备一下,明天回去。”苏澈不顾司机的阻止跑上了车,完全不在乎一旁的柯以伦脸色有多差。
他吻了她,当着一车的乘客,苏澈弯下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时光仿佛定格在那一秒,我不想在这里描述一若的感受,唯有她身边那个几乎变成雕塑的人才是我所愿意描述的。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僵硬,可是他不愿让任何人有所察觉,把耳机塞进耳朵,想象着他是快乐的。假如,这当然是假如,假如自己吻到她的额头,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事实上,后来他真的吻了她,带着类似于赎罪的情绪,他吻上了已经二十四岁的一若的唇。那是一场婚礼,一场不属于他们的婚礼。
苏澈下了车,他站在车外朝着一若挥手。这一切柯以伦都没有看到,他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吻里,那个男人竟当着他的面吻了她。柯以伦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发火的权力。
“我们昨天吵架了,因为你。”一若正襟危坐。
“我?”柯以伦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心下疑惑。
“他说我们两个太亲密了。”然后她就笑了,仿佛苏澈的那句话是一个笑话。
柯以伦仍然看着手机屏幕。屏幕已经变成灰暗,如同他的心情也在此时渐渐黯淡。他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意识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的,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阿伦,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一辈子不离不弃,对不对?”她忽然伏到他的身上在他耳边说。
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那句话分量那么重,他只有重重点头。他将置于手机屏幕的目光转向她,然后从唇角溢出了微笑。这种笑容发自内心,他知道他得到了也许苏澈永远都得不到的承诺——一辈子不离不弃。
大巴车往前依旧往前,它载着年轻的生命以不可逆转的姿势超前赶去。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一无所知,可是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将饱含热情与希望。
当大巴车停在大理古城时,正好是下午三点。她觉得这土地亲切又陌生,在她成长的十八年里,大理在以不可估摸的速度飞快发展。如今,与记忆里的相比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了。
“我要去老白家吃饵丝。”柯以伦将旅行包背到肩上,脚踩在大理的土地上。这是一种幸福,就好像从现在开始可以逃离或者抛弃在丽江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