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在至尊宝心里留下一滴泪的那一刻,她就老了,而至尊宝在戴上金箍的那一刻,他也老了。或许只有在平行时空里,至尊宝和紫霞,才能一起变老。而在当下的时空,他们也许只能告诉自己:“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电影里至尊宝做到了,而紫霞却没有。
现实中笑笑做到了,而我却没有。
我决定在笑笑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个答案,一个我原以为只会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才会发生的结局。
话说回到广州这边。
头天晚上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加上抽了太多烟,虽然喝了老半天的茶,还是全身的不舒服。看着老陶带回那袋方便面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建议大家出去再吃点东西,顺道吹吹风。
老陶点头说好,朝在浴室的女朋友喊说洗完了快出来,但是喊了半天没反应。老陶看了我一眼,我一想肯定是我待在房间里人家觉得尴尬,就准备出去。房间进门往右就是浴室,落地窗,中间贴着磨砂玻璃纸。我出去的时候往浴室里瞟了一眼,热天洗澡玻璃上的水雾不是很大,我看见老陶女朋友倒在地板上,身边一道道血水流向排水口。
我也来不及考虑,撞开门冲进浴室。老陶听见声音跑过来,正看见我抱着他女朋友,我觉得他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我心想你急什么劲儿,有见过这么调戏良家妇女的吗?!冲他喊,去拿毛巾!
我把老陶女朋友放在床上,老陶拿了毛巾过来,眼里凶光不减,我一想我虽然是救人,但是毕竟是别人女朋友,而且人家还是赤身裸体,我说我出去打120,到门外一掏兜儿,才想起来昨晚把手机给丢了,只好又折回老陶房间去要他的电话,进去却看见老陶瘫倒在床边,手里抓着满是鲜血的毛巾,我心里骂了一句,你他妈该不是在这个时候晕血吧?!
事态紧急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先从老陶兜儿里摸出电话打了120,然后去掐老陶友人中,见半天没反应,暗骂自己昏了头,晕血这个能有床上那个严重?!爬上床去掐老陶女朋友的人中,掐了几十秒钟,老陶女朋友恢复了些意识,手脚动了两下,我看见她下体还在流血,就拿过毛巾去擦血。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什么叫血流如注,心想暗自惊讶:女生来大姨妈都他妈跟CSI犯罪现场一样?!传说大姨妈这事不都是一阵一阵分期付款的吗?!难道还可以一次付清?!
殷红的鲜血提醒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深究这些上个网就能找到答案的问题,准备下床去拿新毛巾,这个时候听见两声敲门声。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门没关,门是虚掩着的,抬头一看,老罗和他女朋友推门进来,正看见我侧身在床上,手里拿着鲜红的毛巾,床上躺着头发湿乱,满身是血的老陶女朋友,床边倒着满手是血的老陶。
我不知道这个场景有没有颠覆他们的世界观,总之我的世界观已经被大姨妈给颠覆了。如果《知音》的记者来现场,只拍床上,写的故事就是“花季少女惨遭变态杀人狂毒手”;只拍室友,就是“大学生无故命丧宾馆究竟是谁的过错”,如果把我们全拍了,那就是“苦命鸳鸯终难逃第三者之手”。
我不知道站在门边的老罗和他女朋友的心里是哪个版本,反正一定不会是真实版本,因为真实版本要比上面的三个版本想象起来抽象得多。我看老罗那意思准备拉着他女朋友就往外跑,忙喊,他们俩晕倒了,过来帮帮忙。
最后救护车赶到,救护人员带上担架冲进来的时候,我从那个小护士惊恐的眼睛里感觉到了她有一种想报警的冲动,有个医生看我满手鲜血,想把我也弄上担架送走,我忙说我没事,你先救他们。
送去的医院是中山大学附属医院,刘畅就在中山大学念书,我准备联系联系他,可是事又坏在了手机丢了。
我原以为中山大学离他们的附属医院挺近的,打听之下才知道不光不近,中山大学还有四个校区。一直以来我认为一个大学分好多个校区是很不人道的一种行为,特别是把偏艺术类的专业划分到一个校区,把理工类专业划分到另一个校区,这和女子高中、男子高中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很多大学生的性取向就是这么无奈地被改变的,特别对于某些十分饥渴的男生来说,有的师弟长得还是比较妖娆的。对于这类男生来说,他们可能并不是真正爱上了男人,而是爱上了散发着女性气息的男人。
而有的男人则是真正爱上了男人。
刘畅在高中的时候被一个男生爱过,据说是深深地爱过,无法自拔的那一种。虽说是无法自拔,但就像据说的那样,深深地爱过,也就是爱了,也过了。
这段感情困扰了刘畅很久,因为他总是想用迂回的方式告诉那个男生,我不喜欢男人,也没可能喜欢上男人。但是那个男生很敏锐,总是不给他机会。好几次刘畅来找我倒苦水,我总是开玩笑说,要不你就从了他吧,人对你这么好,早上面包加热牛奶,晚上夜宵加补脑液,你说现在有几个女生能这样?
刘畅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说,你可以跟他说你有女朋友了。
刘畅说,那也得要我有啊。
我指了一下自己,说,我就勉为其难配合配合你。
刘畅一脸鄙夷地看着我,你?
我说,这叫以毒攻毒,真是一女的估计对他不管用。
刘畅摇头叹息,男的只会坚定他的信心。
无奈刘畅只好躲着那个男生,但是这样的行为无疑增加了那个男生的狂热,因为有种很适合调情的策略叫做欲擒故纵。
我觉得那个男生很热衷于这样的猫鼠游戏,而刘畅则显得有些疲于奔命。任何双向关系中,哪一方显出弱势的的态度,这一方就只能被这段关系摆布。
刘畅平时有说有笑,是一个拉不下脸皮说狠话的人。想到刘畅的状况我就急得牙痒痒,想做一个野性十足的侩子手,帮刘畅来个一刀两断,虽然要冒着喷发出的浓烈雄性荷尔蒙让自己引火烧身的危险。但是刘畅希望以一种平和的方式去妥善处理这段关系,我认为刘畅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因为刘畅所说的妥善处理不仅仅是摆脱那个男生,而且还要让那个男生重新喜欢上女生,也或许是让他开始喜欢上女生。
所以刘畅最后同意了那个男生的各种请求,陪着他去逛公园,看电影,甚至在同一张床上把酒夜谈,至于把酒的同时有没有把持住,我不得而知。不过有没有把持住倒不是很重要,反正青春不就是不断地颠覆自己。
因此我和刘畅吵过一架,我认为刘畅应该挥剑斩情丝,而且坚决不能藕断丝连,刘畅却说打骨连着筋。我觉得我们的说法都不太对,藕断丝连,打骨连着筋,怎么听怎么像强拆了一对甜蜜小夫妇。到后来,我觉得不光我,连刘畅自己都开始怀疑他自己了。
有一天下体育课,我坐在操场看台上,大汗淋漓,刘畅朝我走过来,我扭头看了刘畅一眼,他呢?
刘畅在我旁边坐下,说,买水去了。
我说,真贤惠。
刘畅苦笑,今晚上咱逃出去搓一顿吧。
我问,他呢?
刘畅抱着头,声音嘶哑地说,我求你别提他了。
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那个男生抱着两瓶水跑了过来。刘畅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和刘畅并肩往外走。
我朝他们俩的背影看去,阳光刺眼,但我能感觉刘畅他们一个喜笑颜开,一个强颜欢笑,突然替他们俩感到难过。我冲着操场大吼,老规矩。
吼完之后听见笑笑在我身后说,你在喊什么?
我也没回头,说,我在骂体育老师。
笑笑说,肯定是你跑步又偷懒了,挨罚了吧?说着从后面递过一瓶水给我。
我说,老师就是看我不顺眼,就算我认真跑也以为我偷懒了,还不如干脆就不跑。
笑笑对我的理论嗤之以鼻,她蹲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今天晚上你陪我看星星吧,天这么蓝,晚上肯定满天都是星星。
我反问,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笑笑说,我可以教你认北极星啊,又大又亮。
我说,今晚不行,明天吧。
笑笑嘟着嘴,说,明天可能就没这么好的天了。
我说,哪天天好就哪天陪你看,但是今天不行。
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所谓的老规矩,也就是在九点钟下了第一节自习课之后从学校的后门翻墙逃出学校,因为第一节自习课还有老师在上课,高中的课堂少一两个学生都是非常扎眼的,不像大学只剩一两个学生才扎眼。还有一点原因是看后门的大爷九点会去锁老师办公区的大门,大爷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耳朵特灵,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提着手电在后门来回晃悠,当然,我们更怕的是他养的那条狗,急了它真咬人。
由于有一段时间没逃过了,我和刘畅准备翻的时候才发现围墙上新敷了一层水泥,水泥里扎满了碎玻璃渣儿。
我和刘畅面面相觑,刘畅问我,怎么办?
我说,小心点也还是能过去的,保护好裤裆。
刘畅还在思考要不要冒这个险的时候,我跑回了教室抱了一打卷子过来,叫刘畅抱起我,把卷子铺在玻璃渣上,压实了。光我一个人的卷子都能把整个围墙的玻璃渣铺完,而且还能盖得很严实。
就这样我和刘畅顺利地逃出了学校,一路小跑奔向常去的那家夜宵摊。
在去大排档的路上看见了一家新开的台球室,刘畅技痒想去打两局,我看见门口站的小妹裙子穿的够短,决定去捧捧场。进去之后才发觉虽然是小巷里的台球室,但是同样是营销有道,不仅开桌附送酒水,而且码球的小妹裙子比外面的还要短。
我拿起球杆戳刘畅,冲刘畅挤眉毛,说,不错哦。
刘畅没理我,自顾自地擦球杆。
现在我们俩早已不是原来一局球能打一个多小时的水平,但是对于打哪种球,却每次都有分歧。我喜欢打九球,输赢很大程度上不由自己掌握,深究原因,可能是这样比较容易把输球的责任推卸在运气上,而刘畅喜欢打八球或者斯诺克,输赢全靠自己,凭实力说话。
以前我们决定打哪种球的方式是剪刀石头布,后来觉得两个大男生抱着球杆杵在球台边上猜拳过于丢脸,于是改为开点球,黑八和母球摆在点位上,谁先进听谁的。这是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台球之后才改的,除了丢脸,主要原因其实是最开始开个点球我们都能开上一个多小时。
那天开球是我赢,所以打了九球。
我在电脑桌球上研究过怎么第一杆就把九球打进,但是真正拿起球杆打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永远都没有发生过。刘畅总是说,得一板一眼地打,不然输的一定是你,刘畅还说打八球就像闯关游戏一样,扫清了前面七颗球才有机会赢,九球那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想都不要想。
后来想来,刘畅的这句话未必就正确,哈哥说过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因为人和人有着不一样的游戏规则。
有的人的游戏规则像九球,而有的人的游戏规则更像八球。
和刘畅打台球,我总是输多赢少,赢了多半也是靠的运气,我喜欢耍酷打高难度的球,摆自由球我喜欢会挑一个刁钻的角度,往往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畅总是说我,你这种打球方式太冒险了。
我总是回刘畅,又不输钱赢地,图个乐。
那天晚上谁赢谁输,我已经忘了,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但刘畅肯定记得,虽然刘畅对输赢看得很淡,但是他一定会记得谁赢谁输。
天下没有掉馅儿饼的事,至少对于走进挂着开业大酬宾招牌的台球室的我和刘畅来说,是这样的。附送的酒水自然不要钱,但是让穿着火辣的小妹码球是要单加钱的,收费标准参照裙子长度,而且在门口的招牌上就已经写明码球要收费,字小的像活动主办方的解释权声明。
我和刘畅虽然不愤愤不平,但也只好认栽。
老板指着斯诺克厅说,那里还有没裙子的。
这家台球室早晚有一天是要被砸的,这纯属不正当竞争。后来我发现我的逻辑是错的,这家台球室不但不会被砸,还会催生出不穿衣服的小妹,收费标准参照胸部大小。
打了两个多小时,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我和刘畅去吃宵夜。
我们和夜宵摊的老板老板娘很熟识,老板娘见我们来了,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问我们,老样子?
我点头,刘畅摆手说,今晚我不要辣椒,最近上火。
老板娘笑说,找女朋友了吧?我在旁边搭腔,说,可不是嘛,不然能上火?
刘畅拐了我一肘,说,您别听他胡说,是最近熬夜熬多了。
老板娘嘿嘿一笑,说,我待会给你弄碗银耳汤败败火。说着走到摊位旁边张罗我们的饭菜,正在烤串儿的老板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冲我们一笑,我俩就知道今晚上的鸡腿肯定是新鲜的。
夜里吹着凉风,拂过脸庞,我抬头一看,漫天的星星。
或许我应该带着笑笑一起逃出来,刘畅也应该带着那个男生一起逃出来,来个扭曲畸形的DOUBLE DATE。但是我和刘畅需要的只是在这样的晚上,赤裸上身,一边喝酒一边哭笑,不让其他人知道。
最骚动也最空虚的是夜店,最热闹也最寂寞的是夜市。这么说或许不太负责任,因为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去过夜店,至于偌大的夜市,我也仅仅流连于其中的夜宵摊。
这里流行一种游戏,叫做真心话大冒险,十二点到两点,被迫地大冒险,两点以后,忘情地真心话。用两点这个时间点来区分二者仅针对我和刘畅,在夜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点,时间点也很好确定,看什么时候喝醉。
喝醉之前我们手舞足蹈,像个天使一样,喝醉之后,就突然卸下了翅膀,像个孩子一样。我只见过笑笑天使的模样,却见过娜娜孩子的模样,见过哈哥孩子的模样,不过哈哥天使的模样手里还拽着根黑色的小钢叉,还见过刘畅孩子般一个劲儿想要嘬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