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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躁动

1、不再是他

周五下午,游浪望望墙上的钟叨念着海清回来的时间。若不是三个人住久了知根知底,不明底细的人怕是要以为游浪在等他的老婆回家。正研究着,门口传来摸索钥匙的声音,他猜想应是海清回来了。

海清今天神色飞扬,不像以往那样一进宿舍门必定催命符咒般地念叨“好累”。这反应如同商店门口挂着的感应器,每当有顾客进门必定会说“欢迎光临”。今天一反常态,反而让游浪有些不习惯。她率先打着招呼:“游浪,今晚不用做我的饭。周末我要去见家长!”

游浪惊讶地问:“见家长?”

她瞅见游浪已经准备了两个人的食材,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没有提前通知你,今晚我不一块吃饭。”

“哈,没事。见家长重要!”

“不好意思!”海清还是连连道歉。

“没关系,去苏鹏家远吗?”游浪问道。他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那个会修水龙头的高大的工程师苏鹏身上。

海清听到苏鹏这个名字,眉头似蹙非蹙,像是很久远的事情。随即满不在乎地说:“苏鹏?我们俩已经分了!上次我去见过他的父母,他们不同意,所以就分了。”

“啊?”游浪正洗着茄子,听到海清的话,一愣神,把茄子掰断了,发出“吧唧”的声响。他紧接又问:“你不喜欢他?”

“唉,这些时间我也算见过几次家长,不只是苏鹏。但是苏鹏的家理由,我算是见了世面,长了知识了。”海清一面换着鞋子,一面说。

她的话勾起了游浪的好奇:“怎么这样说呢?”

“他们家太奇葩了。他妈妈知道他跟我交朋友之后,要了我的生辰八字。结果他妈找人算了一下,说是两人相克,俩人就吹了!”海清不可思议地说道。

“苏鹏家肯定是潮汕的吧?”游浪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海清疑惑地问道。

“我之前就听说过,看来还真得是这样!”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算这些老八股的东西。这比我前男友还不靠谱!幸好还没见家长,要不然不知道要挑我多少毛病呢!反正不同意就吹了呗!我也不稀罕!”海清满嘴不屑地说道。忽而,她好似不经意地问上一句,“郝冰也是潮汕的吧……”话还没说完,电话便响起。她瞥一眼来电显示,急匆匆地说,“以后我有时间再跟你说吧。他打电话催了!”海清匆忙跑进房间,开始梳妆打扮。

“哦。”游浪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只剩下惊诧的嘴形。他跟郝冰也曾经探讨过生辰八字的东西,但自己毕竟是男方,便没太在意这个问题;现在想来还是蛮大考验的。但令他更诧异的是,海清似乎把相亲变成了家常便饭——成了“公婆”的面试,让他不禁哑然失笑。

早先在饭桌上海清曾坦露许多自己的感情事。失恋后,父母就一直担心她会嫁不出去。在村子里,25岁的女孩算是老姑娘了,换做别人家,早就结婚生小孩。小学同学不用提,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初高中的也不少;大学的也有毕婚闪婚的,要不剩下的就只剩下逼婚了。海清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父母很是骄傲;如今,小学同学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她却还没有归属,着实把父母急坏。这硬生生的压力,让海清对自己今后的归属生出不少担忧。尤其当她听到初恋男友分手不到两个月,便在家长的安排下跟另一个女孩子约会逛街,更是刺激她心里恨恨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年多来,海清虽然开始接触其他男生,但一说到长远发展,她都非得见过家长,长辈点过头,再说其他的。而苏鹏不过是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或者说是爱情之路的“试验品”。一听他父母不同意,她比苏鹏更加干脆爽快,立即摊牌,无论苏鹏多么喜欢她,都不会回心转意。这就像仓木决所说的:“第一次失恋很痛,第二次稍有点痛楚,第三次就像微风吹过,走了就走了”。站在男同胞的立场去考虑,游浪觉得海清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不多时候,海清从房间出来,游浪才从自己的思维里回过神来,眼前一亮。海清穿着素色的裙子,搭上平时都少穿的高跟鞋,身材越显的高挑。她手上拿着挎包,身上飘着一股薰衣草的味道。浅浅的刘海再搭上淡淡的妆,还有淡粉红的嘴唇,竟有几分妩媚。都说三分是天生,七分靠打扮,这话不假。

“哇,真漂亮!”游浪由衷地赞叹道。

海清羞涩地露出笑容,一扫往常的霸气与大大咧咧。

游浪不忘鼓励道:“加油,不要轻易放弃!”

“无缘或缘尽——我现在就坐车了,等我的好消息!”她匆匆地地转身带出一阵风,把连衣裙的边都旋起来。

游浪来不及回话,宿舍门就“啪”的一声合上了。楼道里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他的思绪也跟着咚咚咚——海清,不是见苏鹏是去见新的家长?这不是传说中的周末忙着相亲的剩女吗?游浪哑然。

此刻对面邻居的阳台上,伸出枇杷枝,显得格外熟悉而又陌生。而小区里成排的玉兰树各自摇曳着枝丫,又像在嘲笑自己的短见。他探向窗外:海清正往北面的公交车站走去,步履轻快,衣袂翩跹,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浮想联翩:缘尽,优雅转身,彼此春暖花开。

然而,日子就像水壶里的开水,看似平平淡淡地蒸腾着,但总有冒泡翻滚的时候。

2、见家长

两个礼拜后,游浪正清理着出租屋。房子大也有烦忧,特别是一个人拖一百多平米的地。拖一次,那是尽情;拖两次,也能尽情;当拖地是值日表上,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就会变成梦魇。游浪拖着地,正感叹着母亲持家的不容易。忽然,海清从房间推门而出!

“真勤劳!”

“你……你不用上班?”海清的突然出现吓到游浪,他脑海中的感叹戛然而止。

“今天是周末啊!”

游浪听到熟悉的周末,定格在原地,好像想起了什么。嘴巴却应付着说:“哦,周末,好熟悉的词汇。”

“都没有周末的概念了吧。对你来说,每天都是周末,真羡慕你。”海清话里有话。她也好奇游浪为什么还不找工作,她曾经跟他说过自己的单位在招人。

“你现在不也是周末吗?”

“那不一样!”海清的话语里还有丝撒娇的意味,忽然的小女人让游浪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她继而说道,“嗨,对了,呆会我跟你一块搞卫生吧!”

“你说真的?”

“难道还有假!”

“你真好!”

“下午我的男友会过来看我!”海清径直去洗手间拿另一支拖把。

“原来……”,游浪满心的欢喜一下子跌到谷底,很快又掀起新的困惑。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海清。

“哦?”游浪搜刮肠肚地想着和这个名字匹配的身影。

“你还记得上个礼拜我去见家长吧?他母亲挺喜欢我的。”海清说得眉飞色舞。游浪配合地点点头。

“不过他父母早年离异,他和母亲住一起。”海清说到这个很是满意,不等游浪回应,她接着介绍道,“我们是在广交会上认识的。他一直都喜欢我。最初知道我有男朋友就什么都没说。看我QQ签名知道我失恋后,就开始约我。那时候我觉得他有点趁虚而入,就没答应。不过一直有保持联系。”

“广交会认识?”游浪听着这故事分外耳熟,转念一想,原来修水管的时候海清也曾这么介绍过苏鹏!

海清一愣,猜到游浪的心思,补充道:“不是,是我师兄。也是广交会上认识的。”

“喜欢你的人真多!”游浪冒失地应了一句。

“我很差吗?”海清拿着拖把立在一旁,盯着游浪,直看得他想钻进门缝里。不想,海清把话题转入抱怨她的前男友,“是我前男友有眼不识泰山,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不要。大学期间都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喜欢我,我都没搭理。还有个江苏的师兄,他毕业都快四年了,还经常快递他家的猪肉脯给我。要不是当时觉得他家太远,我早同意了。是我前男友不会珍惜!哼!”

海清无处发泄的愤懑全都转化成力气钻进拖把里,一把拖把舞得呼呼作响,仿佛地板上的每一粒尘土,都是初恋男友的影子碎片,迫着她追打着,不留一丝情分。

游浪停下手中的活计,倚着墙壁打量起海清。她一头垂落及腰的直发;鼻子不偏不倚恰到好处长在那张古典的脸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大眼镜,略显的俏皮;薄薄的嘴唇还兜着对初恋男友的满腹牢骚,像极了鲁迅笔下描写的尖酸刻薄的圆规脚女人;她与郝冰一般高,身材却比郝冰更为丰腴。不知怎的,他心头涌出一丝新鲜感。

海清原本埋头拖地,好一会没听见游浪的动静。一抬头,却发现游浪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眼里颇有玩味,心里不自觉地有些慌乱。捋一下耳际的长发,她假装若无其事地拿着拖把像毛笔一般胡乱地图画几笔。

“拖完地我就去买菜,晚上我来做饭吧!他下完班就开车过来。”海清躲避着游浪的眼神,自说自话地换洗拖把,闪进洗手间里。

“哦……好……”

那一声“好”仿佛过了许多时候才从游浪嘴里幽幽地飘出,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掩饰自己的失态。游浪依旧半倚着墙壁,望着墙上的挂钟,假装看时间,只是这钟从来没走过——时针永远指向六点,分钟永远指向十二点,而秒针则挣扎在九点的位置抖动,却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一关,和时针、分针打成一个十字架——这像极了海清的恋爱史。无论前面的多少个,或者后面有多少个,她总纠结在初恋的那一个,给爱情打上十字架。打从游浪跨入宿舍的大门,钟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而海清也保持着这个趋势,大概也有几个月咯。

3、躁动

沉浸在爱情里的人总显得轻快,连满腹牢骚的海清都可以瞬间变得女人味。许是单身太久,海清几乎一整天都和欧阳法腻在一起,临到晚上才发信息来说:晚上不回来住。游浪再一次惊诧地下巴快掉下来:进展这么快,真不是一般的开放啊!转念想到二人世界的甜腻,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想起忙于工作的郝冰,游浪有点委屈。他讪讪地发短信告知郝冰这事。

郝冰立即发来短信回复:亲,要不咱们来个西餐?

一条短信瞬间除却游浪的惆怅,激起他的浪漫情怀。怕郝冰改主意,游浪立即赶去附近的市场,买了两块牛里脊肉、西兰花、黑椒、空心粉以及制造浪漫氛围的蜡烛。回到家里,准备好碟子与刀叉——这两副刀叉一直伴着游浪从广州到了中山,却始终没有用武之地,如今总算大派用场。

郝冰下班回宿舍,看到厨房里游浪准备好的食材,两人会心一笑。他们分工合作,郝冰在厨房里煎牛扒,煮意大利空心粉和汤。游浪则在餐厅里营造氛围。他来来回回地开关饭厅、大厅的灯,效果都不理想。唯有把餐桌移到靠墙的角落,拉上厨房的玻璃门,关掉所有的灯,桌上用自己出游捡回来的一块石头作为蜡烛的托盘,才使火焰的高度恰到好处。配上缓和的音乐,游浪欣慰地笑着点点头。要知道,他的小心思里面可不仅仅是西餐,还有昏暗的环境里蜡烛点燃的男性荷尔蒙激发的想入非非!

西餐摆在桌面,暧昧的氛围本该有些甜蜜的话。可是饿了一个下午的游浪,又挂念着自己的小心思,也不管西餐礼仪,刀叉与碟子摩擦得叮叮咚咚,汤汁滴落餐桌,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郝冰看在眼里,还以为自己的厨艺了得,才使得游浪有如此卖相,满足感尽在脸上。

三下五除二,游浪搞掂了西餐。他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郝冰,却瞥见郝冰的牛扒几乎还没动过!游浪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好在烛光昏暗,不至于显露窘相。游浪由衷地佩服:烛光,正是西方人聪明之处!

不过,游浪可不忘与郝冰调情。他一会夸她煎的黑椒牛扒不仅入味,而且口感极好;一会夸她的意大利空心粉,比餐厅里做的好吃上千倍;一会又说,没想到她竟然还藏有那么一手,不愧是潮汕的好媳妇。当《傲慢与偏见》的主题曲响起,他又不觉地聊起《傲慢与偏见》——达西与伊丽莎白在跳舞的情节。

伴随曼妙的音乐的旋律,游浪像绅士般向郝冰伸出自己的手邀请。郝冰停下手中的餐具,两个人便在烛光的夜色中起舞。

“我喜欢伊丽莎白的倔犟与坚持。”

“我也喜欢她的纯洁与自信。”

“伊丽莎白和达西最终能走到一块,我觉得在于他们能够互相沟通与理解。”

“两个陌生人走在一块,是需要磨合。相见并非都是一见钟情。”

“对于慢热型的人来说也有日久生情。因为日久才能见人心。”

“你觉得呢?”

“简奥斯汀说:ANYTHING IS MORE EXPECTED THAN A MARRIAGE WITHOUT AFFECTION.——任何东西好过没有感情的婚姻。所以,无论是慢热还是快热,没有爱情,千万不要结婚!”

“是的,相伴一生,没有爱情,现在想想着实可怕。”

一曲完毕,游浪的小心思在氛围的烘托下越发躁动,他想着如何表达才好。他贴近郝冰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的晚餐,亲!”

“只可惜,我不会跳舞!”郝冰不无遗憾地说,脚下笨拙地跟着节奏摇摆着。

“没事,只要跟着节奏走就好。”游浪引导着郝冰扭动着身躯,随着音乐节奏越发强劲,他拉着郝冰跳起恰恰。每踩一个节拍,都像增添两个人的默契。每一次靠近,内心的躁动就愈发激烈,他的手伺机在郝冰的腰上游走,每一个指尖触碰皮肤,他的心跳都会加速跳动。

节奏慢下来,游浪俯身缓缓贴近郝冰,耳旁感觉到郝冰急促的气息。脑海里浮现着无限的遐想,胸腔里跳动着躁动不安的心,那喘息声仿佛是郝冰发射出默许与期待的信号,引诱着游浪一步步深入。他引导着郝冰慢慢地往墙上靠。他的手试探性地伸进她的衣袖。郝冰冷不丁地踮起脚尖,附在游浪耳旁低声细语。她的气息撩得他心里痒痒,她的话却让他心底凉了半截。

“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满足了,就不稀罕了。所以别让你的手破坏了这么好的曲子!”

游浪发出叹息,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他略带撒娇地在她耳旁辩驳:“你看,海清都带回来宿舍好几个男友了,你都不给我机会!”

“她是她,我是我。跟我,得约法三章。”郝冰笑盈盈地看着他,并不推开。

“人都有七情六欲,咱们不过是凡夫俗子。”

“我又没说我们不是凡夫俗子,但是还不是时候。”

“电影里不是这样演的吗?”

“我的生活又不是演电影。”

游浪被浇了一头冷水,泄气般松开双手,沉默着。无尽浪漫的幻想,躁动的心思,撩人的私语在烛光里忽然隐去,空气里仅留一股蜡烛燃烧后的焦灼味,让人满怀感伤。

见状,郝冰拉着游浪的胳膊半撒娇地安慰道:“待到瓜熟蒂落时,不是更有一番滋味?再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潮汕女人观念都是这样的。要是被我妈知道了,我可怎么办?跟你同居,我都还瞒着她呢。咱们还是互相谅解吧。”

游浪忽然昂起头,右手握拳,手臂弯曲立在胸前,颇有壮士视死如归地悲壮,感叹道:“好吧,我愿像达西那样理解你,守候着你!”

4、你幸福吗?

游浪半倚在沙发上看手机视频,忽然打着滚哈哈大笑,惹来一旁的郝冰一阵白眼。

“哎哟妈呀,笑死我了!”

郝冰凑前细看,原来游浪在看去年国庆央视的民生调查的新闻视频。央视记者走基层,忙着问:“您幸福吗?”上回冒出个“我姓曾”,后来又得“神回复”。在郑州一火车票代售处,18岁大学生被问:您最想要什么?“女朋友”;那么,您遇到最坏的事呢?“接受你采访,队被人插了”……

郝冰也忍不住笑了,回头继续在键盘上忙碌。

“小姐,您好,请问您幸福吗?”游浪右手握成话筒状,凑到郝冰嘴边。

“你看我每天要么趴在键盘前,要么就是站在讲台上,就差过劳死了。您说,我幸福吗?”郝冰没好气地回话。“那先生,您幸福吗?”

游浪瘪着嘴,额头下面的眉毛弯成两个问号,话里有话,“NO!NO!NO!我不性福!郝小姐碰都不让碰,谈何性福?”

郝冰听出端倪,拿起抱枕丢到他脸上,懒得理他。

抱枕飞过来的一瞬间,游浪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抓住抱枕,激动起来。他冲上前去,使劲摇晃正在备课的郝冰说:“亲,我有一个想法!”

郝冰转过身,很无语地看着他。在尽情工作的时候,突然遭到打断,思路戛然而止,着实让她不爽。再者,游浪的脑子里永远有各种光怪陆离的想法,纯粹三分钟热度。郝冰已经见怪不怪。在她听来,游浪的“我有一个好想法”约等于“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真有一个好想法!”似乎看出了郝冰的心思,游浪一再强调道。压根不管郝冰的恼怒与思路,他啪啦啪啦地倒豆子似地倒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干嘛不像记者一样,采访一些企业家,问问他们幸不幸福?”

郝冰头也不回,听游浪在他耳边继续唧唧歪歪。他说:“我觉得咱们可以在中山找一些自己喜欢的行业上且有所成就的企业家,然后去拜访他们。我太想成为社会企业家了!只是现在我毫不头绪。采访他们倒是个好的开始。你觉得呢?”

郝冰回过头,直视他的双眼。那眼底的兴奋让她纠结,到底是该浇他一头冷水抑或浇他一头热水?郝冰最后想想还是作罢,等他热情过了自然会回归地球。但她也不忘故作兴奋道:“哟,好像不错哦?”

“真的?”如果说游浪的想法是火,郝冰的话就是东风,让它越吹越旺。

“嗯,不过你打算怎么做?”郝冰故意提问细节,“你是不是做个计划会好点呢?”

这一招果然有效,游浪立马抱着自己的想法屁颠屁颠地跑去阳台写计划书了。空留郝冰在原地对他的孩子气无可奈何。

然而,出乎郝冰的意外,游浪竟然做成了。

吃过晚饭,大家慵懒地在大厅休息。游浪打着饱嗝,来来回回地踱步;海清把玩手机,时不时发出滴滴滴的来信声;郝冰在阳台打电话。

“讨厌!”郝冰打完电话,一脸不悦地走回客厅,“公司又要占用我们休息时间开会。”

“这么可怜啊?”海清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来,同情地说。

“别生气别生气,”游浪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宽慰道,“老板运营一个公司也有自己的考虑嘛!”

“我老板就挺好!一下班就放人,她自己反而经常要加班加点。”海清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偶尔,我们加班,她还会带我们去她家吃饭。”

“你老板真人性化。”郝冰不无羡慕地说。她叹口气,忍不住抱怨:“哪像我公司?巴不得把我们的时间榨干似的。国企就是不一样。”

“嘿嘿,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都往国企挤?”海清不无得意,“我的老总也不简单。她家住在富豪的别墅区。先不说她的家有多大,就说她的衣柜,你们猜猜是怎么样?”海清故意卖关子。

“还不是那种柜子嘛!”游浪脑海里浮现出房间里四四方方的衣柜。

“你个家庭煮夫,你是想象不到的啦。”住在一块的时间长了,海清说话越来越直白。“我老总的鞋柜就像利和广场的专卖店,各种品牌都有!那些衣服更是摆满整个房间。她还有一个专门收藏包包的小楼阁,里面的包包都是她老公去国外出差打包批发带回来的。”

“哇!她老公真好!”郝冰特意对游浪感叹道。

“买那么多做什么,真够浪费。咱们国父一直教导大家要物尽其用!”游浪狡辩,“再说,有这些就幸福了么?我们采访那么多位企业家,有哪一个说到要很多包包鞋子才幸福的?”

郝冰一时语塞,但这话却引来海清的好奇,“采访企业家?”

“是嘞,”游浪得意地咧着嘴张开五指,伸到海清面前,“这个月我们采访了五位企业家!”

“哦?难怪,晚上你们经常出去,原来是拜访企业家,下次带上我啊!”海清不无羡慕地说道。平日里除了刷手机就是窝宿舍,生活着实缺乏趣味,她也想尝尝新鲜的。

“可以!”游浪拍着胸脯包票,神经随着话题的转移顿时精神起来。“我跟你说,这些企业家都没有想象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越是高素质的老总越没有架子,很平易近人的。”海清深有感触,“不过,你们拜访他们做什么?”

“取经。”郝冰抢着说。

“还记得我说要成为社会企业家么?”海清点点头,游浪继续说道,“我就想问问他们,社会企业追求的是什么。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

海清热情一下冷却。她脑海中浮现希特勒宣传犹太大屠杀的演讲场景。那刚毅严肃的面容忽然模糊变成了游浪嬉笑热情的脸庞,他高高地挥着双手慷慨陈词,宣传他的理想。她嘀咕一句:“嗯,确实很游浪!”

“啊?”游浪没听清。

海清嬉笑,大手一挥,“别跟我谈理想,我戒了。”

游浪显然对这回答很不满。“去你的。谁要跟你谈理想。企业家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庸俗。”他撂下海清,坐下来,“有位企业家可有意思了,不仅跟我们聊企业追求,还聊到怎么找对象呢!”

“咦?这么特别?是什么企业家啊?”一听找对象,海清立马兴致大发。“快来说说,我好借鉴一下。”

郝冰见她那么猴急,忍不住笑了。“这个企业家是做家电的,我们叫他田总。他是外省人,大学毕业后在家乡一家政府的企业上班。好不容易捧上铁饭碗,结果在九零年企业不景气,下岗了。后来经老乡介绍,南下深圳,辗转广州、东莞,几经拼搏,最后才落户中山。”

郝冰才刚说完,游浪就抢着接上:“你知道吗?这个田总刚创业时,住在顶楼搭建的小帐篷里,后来有了自己的小厂房,奋斗二十多年,现在企业的规模已经上几千人。”

海清点点头。“嗯嗯,企业家的奋斗史大抵相似。不过那时候确实很多人下海经商,捞到不少金子。”

“是呢,见过大风大浪的企业家说出来的话也不一样。”游浪从沙发上跳起来,拉起郝冰,指着大厅对面的梅花图,绘声绘色地描述拜访田总的情景。“田总当时就这样拉着我的手,当时弄得我不知所措呢。”

游浪满怀深情的举动引得她俩开怀大笑。

游浪清清喉咙,有样学样的模仿田总的语气:“你们两个小年轻,过来解释一下这句诗。”他望向海清,开速地做旁白,“他办公室墙上镶嵌着一副大理石山水画,画的刻有两句诗——山静松声远,云霞浴春光。”

“哇,这个田总,很特别!”海清看得津津有味,等着游浪下一步动作。

这时郝冰插话了,她娇嗔地说:“田总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俩都有点小激动。这个混蛋游浪却推到我的身上,说什么‘LADY FIRST’……”

游浪傻笑着插话:“她站在我的旁边,偷偷捏了我一把。田总看在眼里,我多不好意思啊!”

郝冰瘪瘪嘴,瞪了他一眼,游浪便自动自觉地噤声,坐到沙发扶手上搂着她。郝冰这才继续讲道:“田总竟然也站在他那边,我只好顺水推舟咯。我猜第一句是宁静致远的意思;第二句大概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那种情境吧。”

“那你怎么说?”海清直接忽略俩人的打情骂俏,好奇地问。

“我怎么说不重要,关键是田总怎么说。”游浪耍赖皮,跳过自己的部分,继续解释道,“他个人也认为第一句是宁静致远的意思;但第二句却是指一个人要达到一定高度才能沐浴春光。这就像一个人要有一定的思想深度才能体会到一些境界一样。当然,这后半部分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游浪憨笑着,摸一把鼻子,孩子气中不乏自信。

“听上去挺有道理的。”海清赞赏道,但她心里有个疑惑。“不过这田总不至于吃饱了没事干跟你们讨论诗文啊?”

吊了半天胃口,游浪见海清终于上钩,喜不自禁。他卖弄玄虚般地说:“田总这问题可有深意了。他说这现场提问,考的是临场反应与日常积累,更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与思考。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是考验你们的文化熏陶、眼光等等。”

“原来是现场考试啊……”

“当然不止!”海清话还没讲完,便被游浪抢白。“他想说的是艺术。他说,企业的文化便是价值观与行为规则的统称。文化是一种艺术,基本要素是真、善、美,能使人赏心悦目。”

“他还说社会企业在追求企业经济利润的最大化的同时,更要关注人生幸福指数的高低,这便是企业文化艺术之一。”郝冰敬职敬业地做补充。

“绕了一大圈,原来重点在这里。这个田中看来还是理想派!”海清想来对高尚的说辞想来不感冒,仿佛那是镜中月水中花,怎么说都不真实。不过她还是有认同的地方的,“不过,他至少还承认企业是追逐利益最大化的!还算靠谱。我倒想听听他的幸福指数。”

郝冰补充道:“田总确实跟其他的企业家不太一样,比较看重幸福感。或许是我们上一代企业家思想转型的一个个例吧。”

有了共鸣,游浪讲述的兴致也越上一个台阶。“在田总的观念里,他觉得影响幸福指数一共有五个要素。”

“哪五个要素?”海清问道。

“健康的身体、合适的伴侣、做人处世成功、从事理想职业、避免不良嗜好。”郝冰掰着指头数着,她超强的记忆力着实让游浪吃了一惊。

“你都还记得呢。”

郝冰脸上的自豪的笑容不言而喻。

“但什么是合适的伴侣呢?”游浪停顿几秒,阴笑着。“接下来,观众朋友们竖起耳朵哦,不要睡着咯!重点来咯!重点那就是——如何找对象。”

“我终于等到了!”海清鼓掌,就差放鞭炮欢呼了。在她看来,前边讲到都有道理,但都是废话,和自己的兴趣没有半毛钱关系。“故事的前戏真不是一般的长。”

“哈哈,好东西,总是再最后压轴的嘛。这可是私家秘传。田总在上个礼拜才刚跟他的孩子、外甥和侄女分享的经验!”

见大家的关注力和对废话的忍耐力已经到了临界点,他终于把话题放上轨道。

“这个五要素呢,包括身体健康啦,性格要好啦,智力与文化修养差距不能大啦、相貌啦、上进的生活态度啦。”

“哎呀,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听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郝冰耸耸肩说。

海清倒不介意,听得全神贯注:“田总说的蛮有道理的。”

“一个伴侣那是影响三代人呢!田总不仅具体解释了这五个要素,还给每个要素打分呢!”

郝冰点点头附和道:“是的。他很看重身体健康,给了40分。

“如果有必要还要看一下伴侣的家族的情况,充分考虑遗传因素。”游浪补充说。

海清惊呆了:“不会吧?连这个也要考虑?果然是有钱人。这桥段估计只在韩剧里才看得到吧!”

郝冰和海清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继续分享:“性格占20分;智力与文化修养占20分;此外,相貌和生活态度各10分。”

“性格这部分好理解,智力文化修养以及生活态度,这两个部分主要和价值观相关。俩人在一起要有共同的价值观,才会心心相印,不计较。毕竟,生活里都是财迷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也正是这些琐事构筑了幸福生活的大厦。”游浪说。

海清表示赞同:“确实。如果价值观不一样,或是生活太斤斤计较,我会受不了的!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我跟我前男友就是这样。”

无论换过多少个男友,前男友多半都是初恋男友。郝冰和游浪颇有默契地对望一眼。

海清没有关注到他俩的眼色,脑子里还在思考着田总的五要素。“他只给相貌10分?这倒稀奇。电视里哪个伴大款的不是搞得跟明星似的?那他对相貌有什么要求?要长的很漂亮的吗?”

游浪挠挠头,搜索着相关的信息,继而回应道:“相貌?他说只要家人和自己看得过去就可以,并没有说要长得像明星那样。所以,你啊,还是有嫁入豪门的希望的!”

“去你的。”海清作势要打游浪,佯装嗔怒地说,“喜欢我的人你都不知道多少,他们还在排队呢!”

“那是!那是!”游浪赶紧往郝冰身后躲闪,嘴上还不加收敛。“田总还说,找对象,要找对生活,积极向上,脚踏实地的人。我觉得田说的就是我!”

他朝郝冰努努嘴,立即跳闪开去,以防受到两个女孩一齐攻击。

“海清,你有看过这么自恋的男生吗?”郝冰无奈。

海清配合地摇摇头,大伙沉默了一秒钟,爆发出畅快的笑声。

笑过后,海清心情舒畅。“话说,你们怎么找到这些企业家的呢?人家不是一般忙得只能转接秘书台么?”

“这你就不懂了!”游浪又找到宣教的机会了,“美国哈佛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兰姆曾经提出过著名的‘六度分隔理论’……”

“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也叫做小世界理论,即SMALL WORLD EFFECT。”为了让海清更好理解,郝冰做了英文批注。

见海清两眼迷离,越发困惑,游浪解释道:“也就是说,任意两个人之间只需要通过六个人就能熟悉起来。简单来说,就是你和******之间只隔了六个人!”

“那么神奇?”这还是海清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

郝冰笑笑说:“我们不也是这么认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