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以单矢量、恒定的速度向过往推移，那时我们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你带着母亲的嘱咐为我带上一顶小红帽，于是长武小朋友和未央小朋友牵着手去看望她的外婆，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大大的篮子，里面装满了母亲给外婆的东西。如果我们走过一片草地并在其中采了几束小而美丽的花，如果我们在一片森林的外围停了下来一边害怕着其中未知的可能的危险一边又憧憬着种种神奇的仅仅存在于森林里的东西，如果我们终于决定走进那片森林为外婆再采一些蘑菇让她给我们煮新鲜美味的蘑菇汤并想象着她房间里热气腾腾的情景以增加自己的胆量，如果我们懂得了其后的生活其实才是最大的危险与不可拆解的谜团，我们从此放弃探索努力微笑，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对别人有体恤有温柔，那么是否生活从此会变得容易些？像巨大而精巧的机械中一对小小的齿轮，种种可知或者不可知的毛病与故障是必须的不可避免的，仅仅期望在懂得了一些道理之后也许会运转得更流畅自由心情愉快。
我们时常学而时习之，充满自豪与幸福感，并在这样的过程中渐渐知道了与世界的距离，懂得了一些世俗人情勾搭技巧欲言又止或豪迈透彻，并学会了安慰与自我安慰，人不知而不愠，乐颠颠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针尖那么小的地方，站立着十七八个天使，争论穷人与富人谁进天堂更难施与受谁更有福，又一说曾看见有人赶着一群骆驼跋山涉水穿过沙漠次第穿过针眼。其实那是一个入口，过了界限的事我们全不明了，难免像哈姆雷特一样地踌躇忧郁颠三倒四，却不是怕死的。我们不过就是些蓬头稚子，哪怕已经历经沧桑心思衰老忧愤顿起举世浑浊，也不过是想耍些赖皮，像当年神朗俊秀的行者在如来的手心里打了几个转，而他的一个翻云覆手掌，就将我们重新打发到了人间；巴别尔在自传里说，高尔基把他打发到人间。让我们历经生活，然后，然后呢，这像是个没结尾的故事，令写作者和读者徒生惆怅与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