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思雅敲开办事处的门时,我们已经把东西整理的差不多了,就等搬家公司把电脑、家俱和打成包的小件物品搬上车,暂时运到我一个亲戚闲置的房子里寄存了。
是阿COW开的门,“很抱歉,我们办事处已经歇业了。”
门外站着的姑娘穿着白色T恤和铅笔裤,说:“是吗?是尚甘霖让我来的,让我来取件东西。”
尚甘霖?这么有特色的名字,立马就能叫人想起来。
我和夏丹丹不禁凑过去,“你是?”
“我是尚甘霖的前女友袁思雅。”对方答。
前女友?
“尚甘霖怎么了?”我问。
“挺好的,就是辞了工作窝在家里憋小说呢,一心指着写出来能被改编成电影,赚大钱呢。”袁思雅不屑地说。
“你们分手了?”夏丹丹问。
“是的,这样不负责任、不切实际的人我没有必须再和他好下去。”她说,“他让我来这儿取样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我一直没来,今天正好路过,就上来了。”
“好,我去拿给你。”我说着转身去拿。
“是什么东西呢?”袁思雅在我身后问。
我没回答,从打好包的行李中好不容易找出了那个粉色HELLOKITTY公仔,走到袁思雅跟前交给她。
“他说这是你的理想玩具。”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出人意料的是,她无论对公仔还是对事情本身都没有作出过多的反应,既无欣喜也无伤感,接过公仔,默默地离开了。
也许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公仔已经不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玩具,她再也提不起兴致,她麻木不仁。
事情如果这样发展会不会更好些呢——
“要不我来试试?”尚甘霖柔声细语地提议。
“滚!”思雅吼道,她觉得尚甘霖的这种言行这种腔调简直是在变相地讥讽自己,异常恼火。
尚甘霖只得保持沉默。思雅锲而不舍,却没有感动上天。她又挥霍了一些游戏币,慢慢地变得有些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地拽着操纵杆,拍打确认按键,于是招来一些好事人的侧目与旁观,这倒正合了思雅的心意。好比躲在角落生闷气的小孩,见家长并不搭理她,总要做出点出格的举动来作为无声的反抗。
“谁帮我夹上那个粉色KITTY猫来,我就做谁女朋友!”袁思雅一面对驻足旁观的几个男人说,一面朝玻璃罩里自己牵肠挂肚的猎物点了点,末尾又补了一句,“游戏币我出。”
尚甘霖闻言一怔,他被思雅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举动吓到。
“你疯什么疯?”他想要制止她。
“就许你疯不许我疯?”她说得也是。
“好好。”尚甘霖一方面知道她还在赌气,一方面也觉得不会真有人去响应她的。
可是事情偏偏出乎他的意料,有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从人群里钻出来,一脸色迷迷地走上前来跃跃欲试。
尚甘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挑衅似的逼到来人跟前,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是他男朋友。你想怎么着吧?”
“不过半小时前分手了。”思雅抢白道,说着推开尚甘霖,替那男人让出道来。
那男人取过袁思雅递过来的游戏币,试了几把,皆无斩获,本来还想继续玩却被思雅一口回绝了。有人带了头,来尝试的人络绎不绝,前赴后继,不论他们抱着何种目的与心绪。
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该庆幸,竟然无一人成功。思雅一直在一旁冷静地观察,正所谓旁观者清,她渐渐看出了门道——其实那个粉色KITTY猫公仔正落在玻璃罩的死角,是钢钳几乎无法抵达的位置。
她以前就听说过愈是昂贵稀少的玩偶,愈是故意被摆在死角。果不其然。
思雅正思忖着,猛地发觉尚甘霖早就不见踪影了,他去哪儿了呢?
她环顾四周,看见游艺机厅里形形色色的人——跳舞机前舞姿潇洒的少年、投篮机前连续命中的学生、SPINFEVER前看到机器吐出2000个代币却依旧淡定收敛的少妇以及围在她身后的惊叹的看客。
“哐当”一声巨响,神那!只见尚甘霖提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消防斧,信手一挥,把夹玩偶机的玻璃罩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玻璃渣子跌了一地。思雅目瞪口呆。
在保安闻声赶到之前,他把手穿过窟窿、伸进玻璃罩里,取出了那个粉色KITTY猫公仔,交到思雅的手里,虔诚地说道:“希望你不要食言。”
旁观的人里有人带头鼓起掌,顿时一呼百应。
此刻的思雅感动到泪盈于睫,她突然理解了整件事,理解了尚甘霖这个人。她的手机响起来,铃声是王若琳的《LET'S START FROM HERE》(让我们就此开始)。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鼓舞人心的暗示了。
可惜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萧可送给魏虹的第一本书是李樯的剧本《孔雀》,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人世间的很多事冥冥中有许多巧合,这种巧合遇着多了,就变成了命。命也是有人信,有人不信。那段时间萧可立志成为一个编剧,其实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志向,他买了不少编剧的教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顾长卫的电影《孔雀》是他在自己荒芜的青春期里一个人在电影院里看过的文艺片,发出过装腔作势自以为感同身受的唏嘘。那时候记下了编剧的名字,从此很迷他。魏虹说她考大学的时候,很想念编剧,因为高考分数低,只能念编剧的专科,于是放弃。谁知道,编剧的本科没招满,降了分,本来可以去念,却这样错过。她说也好,真要念了,如今怕是还在家待业。一对不同的男女都有过一个编剧梦,这本身是一桩巧合。那天下着雨,魏虹开车载着萧可去他单位,他们把车停在萧可单位的院子里。本来他们下了车是要直接走去附近的咖啡馆喝东西。传达室的保安突然追出来对萧可说,他们部门的机房窗户没关,请他上楼去关一下。于是他上楼进自己的办公室取了机房的钥匙,去机房关了窗户。折回来的时候,他从办公室的储物柜取了之前买来却没来得及带回家拆开看的书。索性送给她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