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宇
天阴有雨,瓦解了那躁动的热气,蝉不再鸣叫,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世界仿佛睡着了一样,难得的安静。雨丝飘渺,映着窗外的大榕树,古意盎然。
这种幽静的氛围使我觉得很舒服,难得的舒坦。
雨辰安安静静的半躺病床上,后背靠着一个白色的枕头。雨下得有点冷,雨辰不禁往那条单薄的床单里钻了钻。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小猫。
“继续啊。”她笑了笑说。
我不禁莞尔,她大概是颇为喜欢这个故事吧。
故事刚到精彩的部分,凯瑟琳正将心事诉说于奈莉,她与埃德加的门当户对,她对希刺克里夫的偏执与疯狂,她的心事如潮涌,却不知希刺克里夫在角落在把这些话全都听去了。第二天她发现希刺克里夫不见了,她选择了埃德加,而希刺克里夫也离开了她。
当我读到凯瑟琳在火炉旁瑟瑟发抖的时候,雨辰突然让我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如果你是凯瑟琳你会选择谁?”她问说。
“我是男的。”我笑着说。
“我是说假如。”她嗤嗤笑了下,“干嘛那么较真。”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说。
“爱你的你却不爱的,和你爱的你却得不到的,你选择谁?”雨辰眸子一转又问道。
爱我的,和我爱的。她问的问题确实让我难以回答。
“爱我的。”思考片刻之后,我淡淡地说。老头子和母亲的之间的事,犹如昨日,历历在目。如果让我选,我宁愿选择我爱的,然后去承受一辈子的孤独,也不愿意去选择我爱的而却不爱我的,情趣承受一辈子的痛苦。我可以忍受孤独寂寞,但是却是无法承受心上的伤口。像父母亲这样,彼此折磨大半辈子,在不爱之后仍是选择生活在一起,却只是互相折磨,在长久的痛苦中,把仅存的那些夫妻之情,消耗殆尽。
“为什么?”雨辰淡淡的问,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
“你选择什么?”我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我爱的。”雨辰笑着说,“即使他不爱我。但是,有他在身边,每天看着,就足够了。”
我轻轻皱了下眉头。
“但是,如果我不选择他,他会幸福的话,那我宁愿放手。”
“去选择爱你的?”我问。
“不是,我谁也不选,宁愿孤独一生。”她浅浅一笑,说道。
但这个笑容却刺激到我的内心深处。或许,她是看的够多,才能够这么淡然。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不怕孤独与寂寞。
“如若相逢的时间对,我们便也无恙吧。”突然,她轻声地说。我记得,这是《九州》小说里的一句话,那段时间,她爱上了武侠小说,我亦跟着看了不少。
我知道她的意思,却什么也不说。
或许,这么久以来,她真的是累了吧。
雨辰有白血病,一只以来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只能靠化疗和吃药来维持生命。医生说,像她这样,活到现在的,也算是少见了。
那些医生护士经常对她说,要加油,要好好活下去,可是我想,这么久了,她或许早已可以承受死亡这个结果了。她要的不是鼓励她活下去,而是有人陪她安安静静地走完接下来的路。
我不否认,即使我是怎么想的,但我却也是站在鼓励她,让她活下去这么一个阵营。
她自知无果,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如若相逢的时间对,我们便也无恙吧。
我懂,她是在为我感叹,在她人生的最好那段路程,却遇到了她。为自己徒增困扰。
“若是不相逢,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我也不会有活下去执念。”她淡淡地说,我仿佛有所感触,活着,对于她来说又多痛苦,死或许真是是一种解脱。
“你知道我有多么想死吗?”她看着我说,眼眸中没有一丝悲哀。“想死,并不是在轻视生命,我觉得这恰恰是对生命的尊重。我们经常把死亡孤立在生命之外,才觉得活着才是一切。可是我们忽略了,其实死亡本身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不是吗?由生到死,才是生命的全部,可是说,到死的那一刻,生命才算是完整。所以我完全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我觉得我可以安然地死去。直到我遇见了你。你知道吗?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人们害怕死,并不是害怕失去生命本身,更多的是害怕从此与身边挚爱的人永远分开,是放不下。因而,我会经常想。若是你我不相逢,那么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会好很多。我叹生不缝时,是叹我生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你,而舍不得这具残缺的生命。”
“雨辰。”我心里一震,却没有多说话,只是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你知道吗?不论是希刺克里夫、凯瑟琳还是埃德加,到最后谁都没有好结果。因为他们生不逢时,遇到了一起,不然,或许他们都会幸福吧,然后各得其所。”
我合上《呼啸山庄》,久久无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谈到《呼啸山庄》,为什么要谈及这几个人的命运,我不知是为何,又与她对生死的漠然有何联系。不只是什么时候开始,窗外的雨更大了,颗颗坠落,掷地有声,湮没了窗外的一切景象,世界陷入一片空蒙之中。原来那种悠然的古意现已被冲刷干净,此刻的雨来得喧嚣,让我生厌。
“所以?”终于,我问了一句。
“所以说,今天以后,你不要再来看我了。”她说。
“可是?”
“没什么可是,那只是玩笑话,你不必当真的。人生在世,不过长梦,何必执着。”不容我说完,雨辰抢先道。
我有点不知所措,雨辰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她决定的事情却是没有办法更改的。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之前好好的。
“故事没完,就到这里吧。你就权当凯瑟琳和埃德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希刺克里夫也找到了更好的人。这样,这个故事就不会有悲伤了。”
“这是在自欺欺人。”我说。
“难得糊涂,越清楚,只会越痛苦。”她淡淡地笑“谁说我一定会死呢,或许,有一天,你我真的可以再见,那时的我,一定抓着你不放。所以,就到这里了,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我不太舒服,你可以走了。”她按了铃,小护士没一会儿就走了过来,她说累了,护士笑了笑,让我先离开,日后再来探望。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在我回头准备走的时候,桌子上的一束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她?什么时候的事,雨辰并没有告诉我。
我皱了皱眉,可一转念,应该不会是她,依她的性子多半不会做这种事。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笑容映入了我的脑海——她和我讲莎乐美的时候,那种偏执深邃的笑容。还有雨辰谈及到的《呼啸山庄》,她为何要无缘无故牵扯出这些人的命运来。
或许,我真的看错人了。
蓝云脉
虽是下雨天,但还是和小千一起出门买东西。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竟然拖着我去书店找书。着实是让我跌破眼眶。像她这样的人,十几年来除了教科书都没翻过其他的,连贾宝玉、薛宝钗、林黛玉这几个人的关系都拎不清。她突然想买书,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千就像是一只松鼠,在书柜架间跳来跳去,左翻翻,右翻翻,完全搞不懂她要找什么。
“小姐,那是有关怀孕方面的书,小姐需要吗?”一个售货小姐估计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地对小千说,但是还是引来了不少人奇异的目光。小千个子娇小,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不少,她在怀孕方面的书,自然引得不少人的注意。小千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我是想找文学书,文学书。”小千大声地说,生怕别人真的误会些什么。
“小姐,文书类的书籍在哪里。”售货小姐轻轻一指,足足隔了好几个书架,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真不知道小千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小千红着脸,很僵硬地走到文学类的书籍那里。我亦跟在后面,嗤嗤的笑。
小千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顿时,我笑得更乐了。
“找什么书啊?”我笑着说。
“《南柯记》。”小千说。
我再次大跌眼眶,平时不看书,竟然还要找这么一本晦涩的。
“你没有发烧吧?”我说。
“你才发烧,你全家都发烧。”小千气鼓鼓地说,“我要发愤图强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只不过是不是发功过猛了?”我忍不住笑着说。
“哼!”小千眄了我一眼,把我当空气继续找书。
“这里。”我笑了笑,蹲下来,把《南柯记》从书架上抽了出来,小千根本么有发现说这本书就在她的脚下。这本书想来也冷门,买的人必定不多,所以不会放在多么显眼的地方。
“还是你眼尖,看在你替我找到书本的份上,我就不怪你了。”小千笑着说。
“为了他买的?”我问。
“才不是。”小千扭过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只不过他似乎很喜欢这本书。”
“还是为了他。”我说,小千看着我,不说话了,她知道我一直是不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的。
我也不多说了。
买完书,又和小千去吃了顿午饭,过后才回家。
不料想在去公交站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即使有雨伞,还是把我的头发打湿了。
我急急忙找了个地方躲雨。是一出商店的橱窗前,那里还有一个人在避雨,我拢起伞,捋了捋头发,想对那个一同避雨的人笑笑。
我抬起头,顿时一惊。我与他都怔在了那里。
苏赫
逃而再逃,终究是无路可逃了。我避开了云脉这么久,终于不得不去面对。
此时的我,站在商店的橱窗外,望着眼前的雨帘,久久无语。这雨落得如同散落的珠子,拍打在地面,又溅了起来。“大珠小珠落玉盘”,我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云脉就站在我的旁边,也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的看着雨。
世界寂静的只有落雨的声音。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和云脉还一如往初,什么都没有变,我们不过一同游玩回来,被大雨困在了这里。
“两位要进来避一下雨吗?”店里的老板娘问。
“不用了。”我笑着说。顺便瞥了一眼云脉。云脉也是摇摇头。老板娘摇了摇头,回到了店里。
我本是要出门买东西,却忘记了带伞。母亲上班之前一直跟我说出门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是有雨。可我就是忘了。待出门,走了一段路,发现天色阴沉,才想起说忘记带伞了,可此时却不愿再回去拿。只抱着不一定会下雨的想法再往前走。
直到大雨浇头,我方才后悔。
只得找了一间小店,躲在橱窗外,避起雨来。不多时,我突然看到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跑过来。纵然是带了伞,头发却也湿了。女生地头拢伞,顺便捋了捋头发。待她抬头,我才发现她是云脉。我们刚想相视一笑,此刻笑容都凝在了脸上。我们彼此看着对方,却没有说一句话。然后谁也不动,就在这里避着雨。
“你就准备永远避开我吗?”终于,云脉开口了。我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都过去了,不是吗?我不见你,你不见我,对我们彼此都好。”我说。
“可……”
“之前是你避开我,不是吗?现在又何苦来找我。”我看着云脉,微微皱了皱眉。
云脉看着我,一语不发。
“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为了我,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终于,云脉说。声音颤抖着,似乎难以平静。
我的心也在颤抖,果然那种预感是对的,但是,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你说什么,我不清楚。”我说。
“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呢,何坤都和我说了。”
我的心里一惊,何坤,那帮混混里唯一一个不一样的人,老是一个人默默抽烟,几乎不说话。他此时把一切告诉云脉又是为了什么?
“何坤?什么人,我不认识。”我淡淡地说,不论怎样,我都想装过去,那些事,她最好不知道,也不要知道。
那些事于我是永远的伤痛,我不想再因此让云脉对我有别的看法,不论是同情还是厌恶。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冲进了雨幕之中。
陈辛岚
今天的天气还算好,阳光毛绒绒的,不算是太热。暖暖的阳光落在皮肤上,甚至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让人觉得挺舒服的。空气中弥漫着白兰花的香气,使人心底一阵柔软。两道的白兰开的并不多,只在绿叶中隐藏着若干,像是害羞的小孩子,偶有一两朵胆大的,从绿叶中探出脑袋,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白兰花不大,一朵朵皆是米黄色的,花也不是特别美,但它的香气有着使人安心的能力。而我觉得,雨辰这个人就像是白兰花的香气,浓郁却不嚣张,很是使人安心。
认识雨辰也这么久了,在明宇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偶尔来医院这边看望雨辰。我发现,这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子,按我的话说,她就像是一朵玻璃花,干净纯粹美丽,但同时又及其脆弱,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打碎了,当然,她从来没有暴露出脆弱的一面,仅仅只是我凭着直觉想的,同作为女孩子,我理解她的心情,自然要比明宇理解来得容易。
一片白兰的花瓣凋零,落在前方女孩的肩上,花瓣又擦着女孩的衣服落在地上,女孩莞尔一笑,把那片花瓣捡了起来。雨辰朝我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白兰也开始凋落了。”她手执那片白兰花瓣,轻声地说,仿佛看透了什么一样。
“即使凋谢香味也是还在的。”我笑着说。纵使零落成泥,这香味也是依旧如故的。
“但愿吧。”她轻声说。鱼辰今天特地从医院跑出来,说是要出来透透气,在医院里憋得慌。我想也是,要是换作我在医院里待那么就,早就闷傻掉了。我知道雨辰的病不是小问题,但却是不敢问。
“你想去那里玩啊?”我问说。
雨辰做出冥思状。
“先带我去吃点冰饮吧,我都快渴死了。”雨辰说。
要说冰饮点,在中贤街附近的,当要数“冷光”了,老板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喜欢穿一件红色的旗袍,头上别一支牙白的玉簪,整个人格外的除尘,真真似一个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老板娘据说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不然也不会一个人经营了这家店若干年,而且没有和任何男的有什么来往,当然这些都是听说的,事实如何,我并不了解。
今天店里的人格外少,只有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女生。和平时热闹的景象大相径庭。
“老板娘,今天怎么人这么少啊?”我笑着问说。
“小岚啊,没什么,我嫌那些人烦,就都赶走了。”我的眼皮跳了跳,这老板娘还做不做生意啊,居然把客人都赶走了。
“你们两个过去坐吧。”老板娘苦笑着说。老板娘和我混的挺熟的,看来没有赶我走的意思,角落里的两个女生和老板娘应该也是熟人吧。
“宋卿,快出来,有客人。”老板娘喊。宋卿是店里的伙计,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真不知为何会到一家奶茶店打工,而且还是长工。
“知道了。”宋卿很慵懒地从里面走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说了,不许再店里睡觉。”老板娘说。
“月姐,你不都把人都赶跑了,我不睡觉还能干什么。”宋卿打了个哈欠说,完全看不出他只是一个伙计。
“再废话就把你开除了。”老板娘没好气地说,显然老板娘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宋卿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看到了我。
“原来是小千啊,怎么,今天带朋友过来啊。”宋卿随云脉,叫我小千。“比你漂亮。”宋卿补充说,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少废话,把菜单拿上来。”我朝他咧嘴。
宋卿拿着菜单慵懒地走过来,就像是一只猫。
“美女,要什么啊。”宋卿对雨辰说。
“你个老油条,不要吓到人家。”我说着,一把抢过菜单,放在了雨辰面前。
雨辰朝宋卿笑了笑,这个平时皮比长城厚的人竟然脸红了。
“大份的芒果冰沙。”雨辰笑着说。
“那可是三人份的。”宋卿惊讶地说。
的确,大份的芒果冰是这里的特色,足够三个人的量。
“没事,我就要大份的。”
“考虑清楚了?”宋卿问。
“少废话,三人份就三人份。”我朝宋卿作了一个鬼脸。一旁的雨辰被逗笑了。
“好吧,大姐你呢?”宋卿转过来对我很不客气地说。
“你才大姐,你全家都大姐。”我说着,从雨辰手里接过菜单,“这样对客人,不怕月姐开除你。”
“你以为月姐跟你一样暴躁啊,月姐是温柔的女人。”宋卿反唇相讥。
“闭嘴。”我愤懑地说,“加芦荟爱玉冰,好了你可以滚了。”
“小心嫁不出去。”宋卿一把从我手里抢走菜单,然后恶狠狠地对我说。
月姐在一旁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雨辰也在低头嗤嗤地笑,显然是被我和宋卿逗乐了。
“你们很熟嘛!”雨辰笑着说。
“谁跟他熟啊!”我和宋卿异口同声地说,宋卿走到一半,听到了雨辰的话又转过头,说了这么一句。
“扑哧。”这下月姐也笑了出来。我和宋卿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谁叫他要和我说一样的话。
不一会儿,大份的芒果冰沙和芦荟爱玉冰就好了,跟着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盘署圆冰沙。
宋卿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怎么?这盘是送的。”我说。
“想得美,这盘是我自己吃的。”宋卿丝毫不害羞地说,真是那个什么不怕开水烫,换作别的老板,早把他给踢了,也就月姐这么好,不完全把他当做店里的服务员来看。
“你同意你坐了。”我拿起芦荟爱玉冰,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用非常嫌弃的口气说。
“这位漂亮的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宋卿对雨辰说。
“可以。”雨辰轻声笑道。
“看吧!”宋卿朝我挑眉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你好,我叫聂雨辰。”
“你好,我叫宋卿。”宋卿伸出他的咸猪手,为他那猥琐的眼神期待着雨辰和他握手。
雨辰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又笑了笑。
宋卿乐了开怀。
“怎么,今天怎么没和云脉一起过来。”宋卿看着我说。
“她今天没空,怎么,管那么多啊!”我说,我和宋卿的关系也不是不好,只是喜欢斗嘴。
“没什么,没事,雨辰小姐也很漂亮。”宋卿说,跟个小混混似的。
“你尝尝我做的芒果冰沙。”宋卿说。
雨辰对宋卿的格外热情感到拘束和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吃吧,他是泼皮了点,但还算一个好人。”我说。
“你才泼皮,你全家都泼皮,你还泼猴呢!”宋卿说。
“没看到姐姐是替你说好话吗?”我说,“没看到人家都被你给吓到了,你个猥琐男,小心将来娶不到老婆。”
“没事,你也肯定嫁不出去,到时候我们俩但是可以凑一对。”
“切,谁要和你凑一对,我宁愿去出家。”我说,宋卿说话向来口无遮拦。
“哼,我只是说说,你以为我真的要你啊!只是安慰安慰你,好让你将来嫁不出去的时候还有个念头。”宋卿嚷嚷着,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的署圆。吧唧吧唧地嚼着,让我有种想要一巴掌拍死的冲动。
“贱人。”我说。
“好好吃!”雨辰说。的确,宋卿做的芒果冰沙还不错的说,人再怎么贱人家也是专业做冷饮的。
“是吧!有空常来啊。我给你打五折。”宋卿讨好似的说。
“啊喂,怎么没见你要给我打折来着。”我说。
“对不起,本店只给美女打折,你呢,没多收费就不错了。”果然是贱人,而且贱得这么彻底。
“汝之甚贱,令尊知否?”我说。
“什么?”显然,宋卿这个文盲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说,你对别人家女孩吗,那么好,你爸妈知道吗?”我满脸正气地说,没错,我的那句话就说那个意思。
“是吗?”雨辰乐坏了,在嗤嗤地笑。
“你骗我,明显是在骂我。”宋卿说。雨辰的表情就是在告诉他,大****,你被骗了。
“哪里,就是那个意思,”我就装死装到底。
“惹火了我,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宋卿说。
就这样,结果我们那里也没去成,倒是在这里呆了一阵天。
夕阳薄暮,暖黄的阳光落尽店里,时间突然安静了,就连宋卿这个话唠也不闹了。
“他离开的时候夕阳也是这样的美。”沉默了一天的月姐终于说话了,可我却是听得云里雾里。
月姐走了过来,夕阳下,她更是美得过分,有若谪仙。
“什么。”我问。
“月姐说的是他的丈夫。”宋卿轻声说,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明天是他的祭日。”月姐接着说。
店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们几个,月姐像是怅然若失一样,竟然说起来他的往事。
月姐和他的丈夫相识是在大学的时候,那时的月姐有很多人追求,把她捧得恍若天上明月那般独一无二。
然而那些追求者里,月姐却是一个没有看上眼的。很简单,所有人都是冲着她的美貌来的,冲着她那青春欢畅的时辰,没有一个喜欢的是她的灵魂,月姐是个聪明人,怕是等到那天美人迟暮,这些个人的热情和信誓旦旦的爱也就没了。
直到月姐遇到了她的丈夫,月姐说,她的丈夫是个木鱼脑袋,化工系的,十年都开不了一次窍。他们认识是在一次联谊会上,那时月姐拒绝了所有人跳舞的邀请,没想到其中一个被拒绝者活了,骂月姐说是装清纯,月姐自然没有在意,然而那个人得理不饶人,逼着月姐不放。这时候,月姐的丈夫站了出来。替月姐解围,不想被那个人给打了,事情闹大,那个人也自知理亏,悻悻地走了。
月姐原以为他丈夫不过是想搏她喜欢,想跟她跳支舞,人家为了她被打了,月姐自然不好意思推脱。不想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倒是月姐问了一句不和她跳舞吗?话一出口,月姐便悔了,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不想,对方摸着脑袋说,他根本不会跳舞。说罢,便要离开。倒是月姐把人家拦了下来,说是要一起散步,出去透透气。他丈夫倒也是没有拒绝,点点头说好。再后来,他们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中间不是没有风波,但终究是携手了,剩下的,惟愿相伴一生,长安和乐。
月姐说,他的丈夫着实是痴傻,当时还是她先表白的,因为他的丈夫傻到看不出月姐喜欢他,即使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毕业了,步入工作,但他们没急着结婚。这次是月姐的丈夫提出来的,说是他的工作现在不好,工资也不高。若是在一两年没有起色,月姐可以去另寻他人。当时月姐都快气哭了,这个傻子不知是怎么看月姐的。但月姐也无可奈何,是个木鱼脑袋,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两年后,月姐的丈夫才气得以彰显,职位提升了一大截。他丈夫很高兴,月姐也很高兴,他们终于可以结婚了。婚事没有拖迟,甚至说有点迫不及待。月姐说,那时候他的丈夫,傻得跟个孩子似的。
然而,变故却发生在婚前体检的时候。月姐的丈夫检查出来患有白血病,只不过一直没注意。月姐以前也知道自己的丈夫老是牙龈出血,但她以为那不过是劳累而至,再加上她的丈夫不喜欢吃水果,这一切的细节,便都有了其他解释,也就未受到注意。
他的丈夫决定和月姐分手,不想耽误月姐,但是月姐就算是死,也是非他不嫁。最后,她的丈夫得白血病的事除了他们,和做婚检的,没有任何人知晓。
两人在苦涩中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直到婚后做化疗,大家才得以知晓。有人骂月姐傻,也有人骂月姐的丈夫不是东西。可是当事人的心情,谁都无法理解。月姐的家里闹得最厉害,非要月姐离婚,月姐不肯,家里痛下与其断绝了关系。半年多后,月姐的丈夫离世,这世界空荡荡的,只剩下月姐一个人。有人骂月姐傻,才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月姐把他人的话一笑而过,她的这辈子有他,便已经足够了,不敢再奢求其他了。
再后来,月姐辞去工作,借了钱,开了这家店。这些年来追求月姐的人仍是不再少数,可月姐如同当时那般,一个个拒绝了。不是没有合适的,而是她无法再爱了,她的心早在他离开的时候跟着一起去了,而今只剩一副空荡荡的躯壳。月姐说,与他的相识,像是一场长的不愿醒来的梦,而她这辈子都怕是无法从梦中解脱出来了。
月姐说完,我深深叹了口气,月姐的那句,此生有他便够了,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可没想到有人更甚,雨辰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在桌面溅开朵朵水花。
而月姐却只是苦笑着。或许,她此生有他真的已经够了,此后任这浮世百般,恐怕都是无法动摇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