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啊,明天(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43052100000015

第15章

这天晚上,当号子里的犯人又开始了海阔天空的“胡聊节目”时,年轻人和兄弟俩也围坐在一起,低声而热烈地谈论起他们这一天的感受。

小晶问:“叔叔,您说,这大个子和老班长都是班长,怎么就完全不一样呢?”

年轻人答道:“有一句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大了去了,怎么能要求所有的人都一样呢?就拿这个号子里的人来说,每个人和别人都不会是一样的,包括你和你的弟弟,你们两人也不能完全一样。人身上的东西,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但大部分是在你生活的道路上形成的。所以,一个人从小开始,就要不断地努力,让自己成为好人,成为有道德、有文化的人,成为不同于别人的人……”

听着年轻人的话,小晶若有所思地地点了点头:“您的话让我想起老班长说的‘笼中鸟’,是不是说这个监狱就是个笼子呀,我们也和那只小麻雀一样是‘笼中的鸟儿’吧?”

年轻人听了会意地笑了:“对,就是这个意思!”

“老班长是不是还说,这‘笼中鸟’的命运也不会都一样,要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看来,‘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越来越会想问题了。”

见小晶得到夸奖,小莹也不甘示弱:“叔叔,叔叔,老班长是不是说这只小麻雀不会飞呀?”

年轻人一听就笑了:“对,他话里有这个意思。你理解得真不错!”

小莹得意地继续说:“怪可惜的。要不然,没等到摔它,它就飞出这个‘笼子’了!”

“是这个意思。你说得太好了!”年轻人用手抚摸着小莹的头,感慨地说,“我们都是‘笼中鸟’,从现在起,就要为明天飞出牢笼做准备——这就是老班长话里最最要紧的含义!”

小莹天真地抬起头问:“明天?明天我们就能飞出去吗?”

这可问住了年轻人,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向小莹解释这里所说的“明天”。

一直在旁边努力思索的小晶把话接了过去:“明天,对,就是明天!”

“你骗人。老说明天出去,怎么还……”

“这不是骗人。那天,43号不就走了吗?……明天,明天不出去,还有明天的明天呢……”

“还有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小莹模仿哥哥的语式说起了绕口令。

“对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出去!该不会让我们的胡子长到这么长,才——”说着,小晶做了一个捋胡子,然后又把胡子在腰上缠了三圈的动作,一下子把小莹逗乐了。

小晶说完,从铺盖下面掏出那块小瓦片,在记载着入狱天数的墙壁上,又重重地画上一道。

“到明天,就整整四百天了!明天,我们一定能出去!”小晶说着把目光转向年轻人,“叔叔,您说对吗?”

“对,明天……”年轻人若有所思地回答。

……晚上“睡觉”的号令刚刚发出,两个孩子就满怀对明天的希望睡着了。年轻人替他们盖好被子,在他们身边躺了下来。然而,他却一丝睡意也没有。他虽然闭着眼睛,那白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放映电影一样,一幅一幅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一句一句的对白在他耳边回响;尽管画面并不激烈,对白也不精彩,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尤其让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的是老班长下午的谈话……

“明天,我们……出去……”

“明天,一定飞出去……”

梦中,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对“明天”的呼唤。

年轻人翻过身,望着这两张虽然稚嫩却又饱经风霜的小脸,他在想:这是两个多么令人疼爱、令人佩服的孩子啊!如此悲惨的命运,如此辛酸的遭遇,居然也不能让他们屈服;在这么艰苦的生活里,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中,他们还时时刻刻向往着“明天”!“明天”,本来就是一个象征着美好、代表着光明,给人希望、令人憧憬的字眼;“明天”,它又是理想、自由和幸福的代名词,它曾经吸引过多少老一代、新一代和下一代的人们为之奋斗不息!不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在他们茹苦含辛、备受摧残及至濒于死亡边缘时,还和这两个孩子一样,在频频地呼唤着他们所向往的“明天”吗?尽管“明天”还会出现乌云阴霾,还会出现狂风暴雨,但是,他们对“明天”的信念却始终如一,忠贞不渝……

“忘记明天的人,他就丢掉了今天;丢掉了今天的人,他也就失去了明天!”年轻人猛然想起什么人曾经说过的这样一句话——这实实在在是一条至理名言!他立刻感到无限地悔恨:“我多么糊涂,我差点让这令人厌恶的牢房生活消磨了自己的全部斗志,真是危险、可怕——我的生命尚未结束,我的希望、我的理想却在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今天倒是这两个天真幼稚的孩子,给我以启示,让我快快醒悟:只要我不死,我就不应该消沉。我要为‘明天’而奋发,而抗争,而不断地前行……”

想到这里,年轻人突然眼前一亮:怪不得老班长最后的谈话里用到了“笼中鸟”的比喻,原来他是在启示我和我的小难友:笼子里的鸟儿的确不自由,但只要它不死,就有希望飞出牢笼!而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它时时都应该振翅欲飞,做着翱翔蓝天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