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至于那边始终背面而立的师徒,则并未注意到这边堂堂一国之君竟上房抓鹰的千古情形,仍是执杯盏,饮佳酿,赋闲情。
莫言宵的量本就浅得很,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酒意上涌,不免有些头痛晕眩,脚下不查便是一个趔趄。
萧疏见状,忙托住他的手臂虚虚相扶,暗自懊恼不已:“都怪我,跟军中的弟兄们喝惯了,居然忘了深浅。莫师傅,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只是微熏罢了,过片刻便好。”莫言宵自己站直,看着面前这个身高不知何时已然与自己相仿的得意弟子,少顷,原本漆黑的眸子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雾气,垂下眼睑笑了笑,低声喃喃:“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只到我的胸口,一转眼……一转眼就这么高了……”
萧疏一怔。
初见时,自己明明仅矮了他一头。
到他胸口的那个,当是妹妹才对。
将无声的叹息压下,扶住莫言宵,萧疏温然轻语:“莫师傅,你醉了。”
“嗯,好像是有点儿醉了。”莫言宵用手指按了按额角,又看了一眼天色,笑了笑:“诤言,麻烦你去帮我弄帖解酒的汤剂吧。”
“好。”
萧疏离开后,莫言宵倚着粗糙的青松树干站了一会儿,待到不适稍缓,方转身,除了两颊略有晕红,神情已然古井无波。
阖了一下眼帘,复睁开,眸色深深,凛凛然似有所决。
举步,慢慢行至一间屋前,见萧怡正立在那儿屏住声息地仰头上望,带着些许雀跃,不由也循着看去,面色却陡然一白,颊边颜色霎那褪尽。
肖忆正像个壁虎一样趴在屋脊,借着厚实的积雪,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地缓缓接近着全无察觉的幼鹰,尚余半臂之遥。
而后徐徐直起上半身,探出手,向前猛地一扑,在指尖堪堪触及羽毛之际,膝下猛地一阵摇晃,房顶轰然塌陷,尘土齐扬。
鹰飞,人落。
萧怡大惊,下意识便急掠冲了过去,刚跃起,突有一根巨大梁木兜头砸来。
身形未及变化,便觉左手一紧,整个人被带得侧移半步,同时,一个清瘦的身影转到她原本的位置,护她入怀。
一声闷哼,伴骨裂脆响。
萧怡目不能视,唯觉手有些疼。
因为被握得实在太紧,紧到似乎一个人的全身,或者应该说,全部生命的力量,都用在了五指之间。
其实,依肖忆现在的身手,即便房子塌了,也不会受伤。
而凭萧怡的一身功夫,更是哪怕再多几根巨木一起砸来,也不会损了分毫。
一切只在一念。
这一念,许是正应了莫言宵所言--
为在意之人,行冲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