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次,心中猜测唐次突然与他摊牌的用意。
唐次微微敛眉,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罢了。”
“你为何如此执着与自己的身世?”郭毅狐疑问。唐次苦笑,“因为想要活着。”再简单不过了,活着总是人类任何行为的基础本能。
因为想要活着,想要解开身上的毒和秘密,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要追溯所有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
郭毅抿唇未语,柳木生突然以扇击掌,“我懂了。”
花凉侧目,心脏仿佛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下意识的紧紧拉住唐次的手。
柳木生得意道,“唐兄你几次都出现在凶案现场,是寻着册子上的线索?”
唐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郭毅皱眉道,“既然一开始就没跟我们说,如何现在又要说了?”事出必有因,唐次这人,他向来看不透彻。
唐次木木的看了眼郭毅,低头道,“身上的毒复发,恐是时日无多了,凭我一人之力,要想查到些什么,怕是不能如意。”说完,目光不由得看了眼花凉,见她微微低着头,绞在身上的双手上青筋奋起,心中无奈长叹。
郭毅心情复杂,只觉得手中的册子无比的沉重,看着唐次的眼神亦是不由得冷了几分,心中暗自猜测,事情是否真如唐次所说?
这时,柳木生突然说道,“那唐兄,你可是查出了一二?”
唐次转身走到塌前,盘膝而坐,径自倒了杯水,“确实。”
柳木生诧异的“啊!”一声,连忙走过去,唐次倒了杯茶递给他,扭头看了眼郭毅。“葛忠。”
“葛忠?”
“是。”唐次道,“在扬州葛家老爷葛忠遇害的案子,二位可有耳闻?”
柳木生微愣 ,脸上一红,讪讪的用扇子挡住脸。扬州之事,他确实让人去查过。淮阴时,他便着人查过唐次。
唐次也并不是要等他的答案,抿了口茶,径自说道,“葛忠并没有死,他是诈死。”
“后来葛忠失踪了。”郭毅突然道。
唐次点头,“是。”
“为何?”柳木生狐疑问,这也正是花凉一直压在心中的疑问,如果葛忠并没有死,那么其实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寡妇,虽然自己还并没有在官府中在葛家入册,但于江淮,她确实是跟葛忠拜堂了的。
唐次叹了口气儿,“葛忠有一位二夫人,这位二夫人做过牡丹葬魂,便是葛忠做的,我当时在册子中发现牡丹葬魂的记载,又而然得了一副二夫人落魄时流落的丹青,确认她做过牡丹葬魂后,我以为为她做过葬魂的人,会与这册子有关,便混入葛家,却没想葛忠诈死。”
“所以说,葛忠是海魂人,且与你的身世有关?”郭毅笃定道。
唐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茶杯里水汽升腾,几乎模糊了他的脸,仿佛只要随着这水汽的轻轻散去,面前的人也会跟着消失一样。
花凉紧紧捏着掌心,目光眨也不眨的看着唐次。
“有关.”唐次淡淡道,“我便是海魂人。”
“你竟然是海魂人?”柳木生惊讶的抽下扇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随即又一副了然道,“难怪,难怪你在白马山庄时对海魂族之事那么多。”
唐次点头,继续道,“我想葛忠必然是知道一些我的身世,否则不会刻意诈死避开我。”他出现在扬州的不到两个月时间里,曾不止三次遭人袭击,这其中未必不会有葛忠的手笔。
因为杀不了,所以才诈死。
他心中冷笑,不由得想到郭毅说的,花凉失踪那晚,有人专程去了他的房中。
杀他?还是来找兵符?
“那唐兄,你去白马山庄,可是因为其中能寻到你身世之谜的线索?”柳木生拉下扇子问。
“是。”
“你与月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郭毅问,唐次不悦的皱了皱眉,他只是顺水推舟想要二人帮忙查自己的身世之谜,却绝非这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质问。
他不是犯人。
郭毅见唐次抿唇不语,察觉到他的不快,不由得皱眉,侧目看了柳木生一样。
柳木生朝他瘪了瘪嘴,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我累了。”唐次突然站起来,皱眉看了眼形容有些呆滞的花凉,终是叹了口气儿,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抬步往外走。
事儿还只是说了一半,这人说走就走,郭毅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柳木生幸灾乐祸的剜了他一眼,连忙跟了出去,“唉,等等我,唐兄,今儿给你接风洗尘,我请客,云松楼。”
……
花凉愣愣的任由唐次拉着出了房间,阳光一下子冲进眼帘,刺得她不由得闭了眼,有那么一瞬,时间好像真的止步于此,他微微顿住脚步,低头看着她,心口微微荡漾,抬起手撩开她鬓角凌乱的发丝,好一会儿才说,“我可能不会带你去洛阳了。”
我可能不会带你去洛阳了!
我可能不会带你去洛阳了!
花凉猛地抬起头,只觉得脸上木木的,整个人好像被死死的钉在了地上,被她抓着的手已经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温度,就好像,好像面前这个人啊,不过是她的一场黄梁之梦罢了。
“为什么?”
唐次木木的看着她,抬手挡住她的眼睛。
“我时日不多了。”他淡淡的说,感觉掌心下的眼睫微微摆动,有湿热的液体烫着了掌心。
花凉猛地吸了吸鼻子,一把拉下他的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什么叫时日无多了?”
唐次轻轻笑了,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饿了。”
“唐次。”
“花凉。”唐次没有回头,脚步却略显跄踉,低低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用力挤出来的一样,“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可你答应带我去洛阳。”她执意拉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菱角分明的侧脸,眼中有着悲伤,仿佛这一放手,这个人啊,便就真的不知道那一天就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
唐次木木的回过头,“并不是非我不可的。”他淡淡的说,目光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已经追过来的柳木生。
花凉莫名的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柳木生正朝着这边走来,白玉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
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次,“你什么意思?”
唐次低头,默默转身,在柳木生追过来的瞬间放开她的手,“栁大人。”
柳木生微愣,咧嘴一笑,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轻轻遮住半张脸,笑道,“唐兄,今儿为你洗尘,云松楼。听说云松楼的鸭子天下一绝。”
唐次敛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一旁的花凉也寒着脸,眼眶中滚着泪。柳木生摸了摸鼻尖,心说,这又是怎么了?
“栁大人。”唐次突然目光灼灼的看着柳木生,一瞬间,柳木生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啊?”
“你喜欢花凉。”这话不是询问,不是试探,是真真切切的笃定。柳木生脸“刷!”的一下红了,下意识的看了一旁脸色惨白的花凉一样,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连忙摇头道,“唐兄,你唐突了。”
唐次眉头微皱,“那是不喜欢?”
柳木生一愣,真恨不能刨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有这么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儿说这种事儿么?
“我懂了。”唐次讷讷的低吟一声,转身拉起花凉的手。“啪!”
在场的三个人均是一愣,唐次低头诧异的看着恼羞成怒的花凉,不由得眨了眨言,素白的脸上赫然映着五指印。
“唐次。”花凉几乎是咬着牙才把这两个字说出来的。“你不用这么做。”她忽而冷笑,退后一步,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我不会缠着你便是。”说着,转身往回跑。
柳木生伸了伸手,终是没能说什么,回头看了眼唐次,忍不住叹气儿,“唐兄,你啊!太不懂女人的心,既然你喜欢花姑娘,她又喜欢你,你又何必惹她伤心?”
唐次皱眉,狐疑的看着他,一脸的莫名,“我不喜欢她。”
“啪!”柳木生扇子落地,“唐兄,你。唉!”
唐次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扇子,弯身替他捡起,“我时日不多了,怕是不能成为她的依靠了。”
柳木生膛目结舌的看着他,听了这么一会儿,才终于明白,感情着,唐次是以为花凉是因为走投无路,为了依靠他才跟他在一起的么?“唐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搞错了?”
唐次把扇子递给他,“我搞错什么了?”
柳木生扭头看了眼花凉离开的方向,“花凉喜欢你,并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要依靠你。”
唐次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花凉离开的方向,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我,不适合她。”
柳木生忍不住苦笑,“啪!”的甩开扇子扇了扇,“这世间情之一事,又怎是适合不适合那么简单?更何况。”柳木生微微一顿,突然靠近唐次,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如果唐次面颊,“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花凉。”
唐次抿了抿唇,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上面被指甲抠出细细伤痕。
他,喜欢么?
因为喜欢,所以不忍心她受伤?因为喜欢,所以怕自己死了之后,她会无人照顾,所以想要将她托付给柳木生?因为喜欢,所以才不忍她难过,可以疏远?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看见她难过的时候,心口一阵阵抽疼?
这就是喜欢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一阵阵发甜,“噗!”的一口血喷出来,吓得柳木生“啊!”的一声退后好几步,皱眉看着胸前渐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