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生接到庆王府被抄的消息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大人,怎么办?方才都尉府传来消息,说是庆王府中有 一女子手持大人的腰牌,声称是大理石办案人员。”梁栋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柳木生的表情。
柳木生不由得嗤笑一声,“是她。”
梁栋一愣,“谁?大人您认识那位姑娘?”
柳木生“啪!”的一声甩开折扇,轻轻拍了拍梁栋的肩,“行了,你且去准备一下,随我去都尉府接人。”
“接人?”梁栋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苦口婆心道,“大人,宫中发生这么大的案子,皇上限期破案,咱们自己的事儿都管不过来,何必还要去搅合都尉府的事儿?”这破案期限眼看就要过半,整个大理寺都忙成狗,哪里还有时间去搅合都尉府的事儿?
柳木生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两位可是破案的关键,咱们能不能保住脖子上这颗脑袋,就看那二位的了。”
梁栋一愣,一边随着他往外走,一边不解的问,“大人说笑,谁人不知,大人您断案入神,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侦破几起离奇大案,还能有谁比大人你还懂断案?”
走在前面的柳木生脚步一个跄踉,以扇遮脸,冷哼道,“你懂个屁,叫你跟着去就跟着去,去赶紧准备马车。”
梁栋不甘不愿的去准备马车,柳木生放下遮脸的折扇,目光含笑的看着庆王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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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马车一路穿街过巷从都尉府把人给接走了,柳木生坐在马车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次,“唐兄,这次你可不能推辞了。”在来都尉府令人之前,柳木早料到林童不会轻易放人,所以临行前直接去大理寺给花凉和唐次办好了入职的官凭文书,这样一来,二人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大理寺丞了,林童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扣了大理寺的人。
唐次撩了撩眼皮子,花凉心虚的别开头。
柳木生难得严肃的说道,“你们就不想听听,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皇上会要人抄了庆王府?”说着,伸手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份卷宗,“唐兄,我知道你不愿卷入这起案子里,可事情已经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你看,便是庆王也无故卷了进来,你们要想平安无事的出了洛阳,绝不是那么简单的。这是两起案子的卷宗,你过过眼。”柳木生把卷宗往前一递,唐次皱眉看了眼柳木生,“
栁大人。”
柳木生“嗯?”了一声,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派人保护花凉的安全。”唐次说完,伸手接过卷宗。
柳木生微愣了片刻,侧头看花凉,笃定的点了点头,“唐兄放心,我一定确保花凉安全。”
马车一路颠簸进了出了南市,唐次低头翻开卷宗。
卷宗记录的时间是八月十五晚。
驸马杨慎交在骑马回驸马府,准备去宫中赴宴的途中遇害。
杨慎交的尸体是长宁公主派遣的管事吴中发现的。卷宗中比较详细的记录了吴中的口供。
八月十五,皇上在太极宫设家宴,因着长宁公主和驸马杨慎交有些不太愉快,白天,杨慎交结伴在位于南市的马场打马球,一直打到傍晚。
马球结束后,被长宁公主派遣过来催促杨慎交的吴中正好来到马场门外。杨慎交拒绝了吴中带来的马车,选择径自一人从另一条小路回驸马府,欲整装之后再另行进宫。
吴中离开马场后第一时间回到公主府。公主得知消息后很是愤怒,还当场摔了一只茶杯。后长宁公主独自一人进宫,直到家宴结束,大概在亥时二刻(大约是北京时间十点半左右),长宁公主都没有见到驸马杨慎交。
长宁公主回到府中,直接要人去驸马府找杨慎交,结果得知驸马并没有回到驸马府。
这时,长宁公主意识到事情不对,立马拍屋中带着公主府中的侍卫去沿街寻找,后在与观德坊比邻的坊墙外,观德坊境内找到了驸马杨慎交的尸体。
案卷中还对现场进行了较为细致的描述。
案发现场是与观德坊比邻的一条小巷,位置比较偏僻,杨慎交平时打完马球之后,偶尔会骑马从小路回驸马府。这条小巷的出口正对着杨慎交回驸马府所经过的那条大路。
从现场和巷子口的痕迹上看,杨慎交从马场打完马球回来之后,拒绝了吴中的马车,自己骑着马从小路回驸马府,在经过小巷的时候,杨慎交调转了马头,骑马进了巷子。
巷子里有马蹄的痕迹,经过大理寺的对比,正是杨慎交的马,因着杨慎交十分爱马,但凡是马场的马,脚掌上都钉着印有驸马府马场特殊印记的马蹄铁。
巷子里只有一匹马的脚印,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
吴中找到杨慎交尸体的时候,马在南市围墙这边,尸体在另一端。土坊墙上有翻扒的痕迹,但是没有血迹,杨慎交是自己翻过墙之后,被人在观德坊杀死的。
杨慎交的尸体是面朝上,身上的衣衫整齐,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致命伤,头颅是被利刃砍掉的,伤口并不整齐,凶器应为斧子,行凶者第一刀并没有顺利砍下杨慎交的头颅,而是经过多次砍切,才将杨慎交的头颅砍掉。
脖颈上的伤口掺插不齐,皮肉向外翻,伤口边缘有大量出血点,皮肤边缘向外卷曲,说明杨慎交被砍头的时候,人还是活着的,皮肤有活性,在被利刃砍破的时候,皮肤快速收缩,才能形成这种皮肤向外翻卷的伤口。
因为死者身份特殊,仵作并没有做解剖尸体的近一步尸检,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更具体的死因。
另外,卷宗里着重提到了案发现场,在吴中的口供中,死者杨慎交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而这块玉佩显然并不是杨慎交常用之物。
杨慎交的尸体在大理寺一共存放了不到一个时辰,长宁公主便以未亡人的身份,将杨慎交的尸体带回了公主府。
卷宗里的信息只有这么多,看起来思路分明,但丝毫没有突破性的线索。
比如杨慎交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才会促使一个驸马不顾身份翻墙而过,还有那枚玉佩,杨慎交为何死前要死死的抓着他?
“唐兄,你以为如何?”柳木生期待的问。
马车已经在大理寺门前停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柳木生丝毫不敢打扰唐次,这次的案子关乎整个大理寺,甚至是柳家的仕途,他绝不能马虎应付。
唐次微微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大理寺,不会只查到这些吧。”
柳木生一愣,苦笑道,“果然瞒不住唐兄。”说着,撩开车帘跳下马车,“咱们先进去,回头我与唐兄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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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刑部。
郭毅得到庆王府出事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快马加鞭赶到庆王府,只是晚了一步,人已经都被带到了都尉府。
郭毅又折返去了都尉府,见了林童才知道,花凉冒充大理寺丞,被柳木生给接走了。
郭毅心中一凉,想到长宁公主此前的嘱托;务必要在大理寺之前找到凶手。
公主为何要在大理寺之前查找凶手?
显然公主是信不过大理寺的,或者说,她是信不过大理寺背后的皇上?
宣州沉船一案,所涉及官员之广,背景之身后,本来可以在整个江南掀起一番巨大的风浪,没想到回了洛阳,却是风声大,雨点小。
最后林元洲,王力,包括温飞均离奇遇害,按照常理,这么大的事儿必然要惊动圣上,由圣上下旨刑部彻查,然而事实上刑部没有接到任何任命,此时被压了下来。
显然圣上是在报着那位,
此前李牧云也说过,在他离开洛阳的这段时间,韦后是萌生了废除太子的心思的,这对母子俩可说是势同水火。
如今皇上有意保太子,便是在重重的打皇后韦氏的脸。
如今驸马离奇惨死,皇上越过刑部直接把案子交给大理寺,显然是不想刑部参与进来。
刑部尚书杜文忠是韦后一手提拔上来的,皇上这意思,显然是要防着韦后。
长宁公主的驸马死了,皇上却要防着韦后,这事儿做的太过于明显,长宁公主表面上装作不知道,但心底必定不舒服。所以才把杨慎交的尸体带回公主府,且压着气焰不去闹,背地里给郭毅施压,让他先一步找到凶手。
如果凶手真与那位有关,长宁公主必然会先发制人。
郭毅站在都尉府的大门口,突然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洛阳,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郭大人!”随行的小厮突然唤了一声,郭毅方才从思绪中醒过神儿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小厮挠了挠头,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郭毅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大理寺的方向,忽而一笑,“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