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都尉府的左右都尉便带着三千精兵,将整个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李牧云还没从被窝里醒来,便被冲进来的都尉军给绑着,一路推搡着来到大门前。
放眼一看,庆王府里里外外上百口人,包括唐次和花凉都被绑着,按压在大门口。围观的百姓络绎不绝,都被都尉府给拦着,不能上前。
李牧云毕竟是少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被几个都尉府的士兵压着,一边叫嚣着一边挣扎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大胆,你们都是什么人?竟然私闯庆王府,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庆王爷举兵边关,走得急,府中不少兵力都被带走了,留下一府的老弱病残,自然不是都尉军的对手,两方一对峙上,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高下立见,都尉军如入无人之境,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便控制住了庆王府。
为首的右都尉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脸的大胡子,李牧云倒是见过他,早些年是庆王手下的,庆王班师回洛阳后,庆王军队便被打散重编,大胡子刘庚就被编到了都尉府。
“刘庚。”李牧云一见到他,连忙大声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刘庚皱了皱眉,扬声呵斥了一旁的都尉军几句,几个都尉军没想到李牧云会和右都尉是旧识,连忙冲过去给李牧云解了松绑。
李牧云一得了自由,回头一看这架势,也心知出了大事儿,恐怕要和昨晚的事儿有关。
心中有了一二,便也尽量刻制自己的怒火,皱着眉头走到刘庚面前,问道,“刘都尉,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庚早些年受过庆王照顾,对李牧云也不免缓和了几分,皱眉朝旁边的都尉军使了个颜色,几个都尉军瞬时向后退了几步,确认别人挺不到,刘庚在低头附在李牧云的耳边说道,“不瞒小世子,昨夜宫中出了大事儿了。”
李牧云后脊梁骨一凉,连忙问道,“是出了何事?竟然牵连到了庆王府?”
刘庚沉吟了片刻,可以压低声音道,“昨晚太极宫出了异像,太极宫正殿的一角塌陷了,廊沿上的龙首掉了。”
李牧云听后,不由得“啊!”了一声,刘庚连忙捂住他的嘴,“小世子,禁言。”
李牧云连忙点了点头,刘庚才松开手继续说,“不仅如此,钦天监夜观天象,说帝王星暗淡,周围武曲星大放光彩。”
李牧云一听,不由得皱眉,武曲星?难道指的是自己的父亲?
世人皆知庆王是外姓王爷,本不姓李,皆因其战功赫赫,先帝才亲赐国姓,当时庆功宴上,先帝还曾玩笑的说过一句,庆王乃是武曲星转世,是上天派来守护大唐江山的能臣。
且不说当时先帝如此说是否真心,庆王是甚为惶恐的,此后不出两个月,便主动释下兵权,从边关举家迁回洛阳,不掌军权。此次重掌兵权,还是因着边关异动,皇帝三请才领军出兵边关的,没想到人才走没多久,宫中便出了这样的大事儿,简直是天降横祸。
李牧云一时间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凉意瞬间爬上心头,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
“刘,刘庚?”他抬头看着刘庚,“我,我父王绝无反心。天地可鉴。”
刘庚不由得皱了皱眉,“小世子,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牧云一愣,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滚落,“可,可还是有其它?”
刘庚抿了抿唇,“小世子,庄妃有孕之事你可是知道?”
李牧云“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姐姐在宫中为妃,提着的心不由得又放下些许,姐姐向来被皇帝喜爱,若是姐姐在皇帝身边美言几句,庆王府或许便无事儿了。
刘庚看着李牧云,心说小世子毕竟还是小的,对方显然是想要一举拿下庆王府,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便不会轻而易举的让庆王翻身,事情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他看着这位向来被人捧在手心中的少年,不由得心生怜悯,却又一时间不知如何帮他。
李牧云见刘庚脸色殷白,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连忙问道,“难道,难道长姐她?”一激动,也忘了称呼庄妃,只紧紧抓住刘庚的袖摆,像个落水之人一般死死的抓着眼前唯一的一块浮木。
刘庚长叹一声,想到那个气质如兰的女子,心里不免一阵难过,“庄妃她,她,殁了。”
“殁,殁了?”李牧云一口气儿没上来,双眼一翻,直接厥了过去。
“啊!小世子,世子?”刘庚脸一白,一把接住李牧云,“来人,快,快去找大夫。”说着,一把扛起李牧云翻身上了马。
“大人。”方才看押李牧云的一个都尉军突然喊道,刘庚低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儿?”
“这些人。”士兵指了指跪在门前一大片的庆王府下人。
刘庚皱了皱眉,“先都关押进都尉府,等回头核查一下,没有嫌疑的再放了。”说着,猛地一扬马鞭,“驾 !”
士兵阴着脸看着刘庚扬鞭而去,回头朝身后的小个子士兵招了招手。
小个子连忙跑过去,士兵凑到他耳边道,“去,回去给主子报个信儿,说右都尉把李牧云带走了。”
小个子咧嘴一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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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凉和唐次被五花大绑的随着庆王府的家眷被押往都尉府。
男卷和女眷都是分开的,花凉来不及和唐次说什么,只能随着人群往前走。
都尉府分左右都尉,右都尉就是一开始带着人来围堵庆王府的刘庚,左都尉姓林,单名一个童字。
“大人,庆王府的家眷都带到了。”负责押解的都尉军上报,林童彼时正坐在上首的桌案上翻看卷宗,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哦?人呢?”
都尉军忙道,“回大人,都在殿外候着呢。”
林童收了卷宗,示意他带人上来。
不多时,一百多号庆王府的家眷便被推搡着进了大殿。花凉缩在女眷之中显得格外的不显眼,倒是唐次本就生得风姿卓绝,在江南时依然是初衷非常,如今站在一群家眷之中,自然是有鹤立鸡群之姿。
唐次微微垂着头,跟着前面的管事的跪下来,墨黑的长发从肩头垂下,轻扫地面。
林童抬起头,凝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唐次身上时微微一顿,好看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他是何人?”
众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头,顺着林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花凉心里“咯噔”一声,担心的看着唐次。
押解家眷上殿的都尉军愣了片刻,一时间也不知唐次是何许人也,只讷讷道,“回,回大人,属下还没来得及核查。”
林童好看的眉毛弯了弯,“那你来回答。”他没收回手,一旁的都尉军连忙冲过去,一把揪住唐次的头发,抬起他的头,“你……”都尉军士兵一愣,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方才押解的时候也没注意,现在看来,只觉得这人俊美得有些不似凡人。
林童终于看清了唐次的全貌,心中不禁暗道,好一个偏偏佳公子,只可惜了这一身气度,裹在粗布麻衣之中,倒显得落魄了几分。
唐次不悦的皱了皱眉,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都尉军士兵,“放手。”
都尉军士兵微微一愣,突然扬起手对着唐次就是一巴掌。
“啪!”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响,众人纷纷侧目,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便见那都尉军士兵突然哀嚎了一声,捂着手腕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
“啊啊!好疼!我的手。”
“大胆!”林童猛地一拍桌面,吩咐人把都尉军士兵抬了下去,转而阴着脸看着唐次,“你到底是何人?”
能在眨眼之间就废了一名都尉军士兵的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难懂他是庆王军中之人?
林童心中百转千回,唐次仍旧跪在地上,垂着眼,沉默不语。
“混账,大人问你话呢!”一边的侍卫猛地跳起来,抽刀直奔唐次。眼见着侍卫就要冲到唐次身边,花凉吓得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要,你们不能杀他,我们,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此话一出,那名侍卫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林童。
林童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转向花凉,“你又是何人?”
花凉狠狠咽了一口吐沫,一边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跌坐下去,一边仰着脸,故作冷静的说,“我是大理寺卿栁大人,柳木生的属下。”
“你胡说。”侍卫怒喝出声,林童扬起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哦?我怎么不知道,大理寺还出了女官人?”
花凉脸一白,连忙道,“我,我乃是栁大人破格任命的,这位唐公子也是。不知大人可是知道白马山庄一案?”花凉故意扬声说道,林童微愣,“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凉故作冷静的道,“自然是栁大人的人,不然我岂会知道白马山庄之事?”
“你有何凭证?”林童笑道,花凉咬了咬牙,伸手在怀里掏了掏,亮出当时柳木生放在她手中,给她防身的那块大理寺右卿的腰牌。“这是栁大人亲自赐我的腰牌,让我协助办案。”花凉高举腰牌,目光坚定的看着林童,心中暗道,幸好,幸好柳木生还没来得及收回这块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