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交鬼魂归来,庄妃离奇惨死,虽然风声被朝廷压制住了,但宫中人多口杂,未免不会横生枝节,偌大的洛阳城,已经是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第二天一大早,柳木生先是带着唐次和花凉进了大理寺办理任职手续,紧接着便奉命进宫,先是查看庄妃惨死一案。
柳木生带着人从崇德门进宫,经御花园,直接去了庄妃的衍庆宫。
庄妃是李牧云的章节,嫁进宫中八年,去年末才怀里第一胎,不仅皇上欣喜,满朝文武也无不攀着皇上能多有些子嗣。
近几年来,随着为皇后年老色衰,其又生性擅妒,后宫中不知残害了多少还未成形的胎儿,以至后宫皇子寥寥无几,朝臣纷纷不瞒。
前日晚上,庄妃娘娘突然发动,却没人想到,庄妃怀胎十月,生下的却是满腹的魔鬼。
皇上又联想到之前做的梦,和太极宫中屋檐塌陷,一时间雷霆大怒,便要人抄了庆王府。
幸而庆王领兵在外,还未及牵连。
几人来到了衍庆宫外,宫门禁闭,门上挂着一把厚重的大铜锁。
柳木生命人把锁开了,吩咐其他人守在门外,径自带着柳木生和花凉,以及扮作了普通大理寺丞的郭毅进了衍庆宫。
衍庆宫位于太极宫的西侧方,庄妃居于一宫主位,近几年宫中的上了品级的妃嫔并不是很多,庄妃又喜静,自从有孕后,皇上便把原来居于衍庆宫侧殿的两个地位嫔妃给迁到了别处,是以,偌大的衍庆宫便显得格外的幽静清冷,尤其是出事后,偌大的宫殿里便一个人也没有了。
大理寺接手案件后,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衍庆宫,先关宫人一律关押在大理寺。
柳木生之所以先来衍庆宫,一来是皇上更重视这个案子,毕竟皇嗣关系重大,二来,也是有心想早点给庆王洗脱嫌疑,救李牧云出来。
“那你说的限期破案?”花凉脑袋里转了一圈,恍然大悟,柳木生尴尬的以扇挡脸,苦笑道,“期限确实是有,但庄妃惨案一发,皇上雷霆大怒,之前的期限作废,两案一起查,一个月必要水落石出。”
一旁的郭毅冷哼一声,“栁大人好计谋。”
柳木生扭头剜了他一眼,“郭铁嘴,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儿,可别忘了,你先在是本官手下。”
“幼稚。”郭毅冷哼。
柳木生一笑,“本官乐意。”
郭毅懒得打理智障人士,撩起长袍直奔衍庆宫内殿。花凉连忙跟了上去,柳木生看了眼唐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唐兄,这次我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可就要靠你了,至于关于唐刺当年的案子和相关事宜,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查一查。”
唐次木木的点了点头,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可以朝着蒙恬当年在宫中之事的方向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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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的寝殿很典雅,不奢华,处处透着一股子秀雅的气息。
正进门,对着一扇四君子的屏风,绕过屏风是一张巨大的匡床(匡床没有四柱。与架子床不一样。另拔步床是明朝后期才有的。清朝较为盛行。)匡床四周围着纱帐,纱帐四散下来,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褐红色的血渍。
匡床上铺着大红的锦被,上面斑斑点点到处是深红色的印迹,到处一片狼藉,锦被杂乱的堆在角落,匡床下还有几盆血水,屋子里到处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花凉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这里当时肯定一片混乱,情况惨烈。”花凉走到床头,不远处的小几上还摆着针线篓子,里面放着剪刀和花撑子,上面的红色绸布上绣着半只虎头,可以想见,庄妃是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甚至闲暇的时候会坐在胡床上给孩子做衣物。
“当时负责接生的嬷嬷说,庄妃一开始发动的时候还好,人也还是清醒的,后来有了难产迹象。”柳木生回忆道,“接生的嬷嬷也吓得不清,具体情况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处理,就接到你的信,急忙赶去城外了。”
花凉一听,忍不住剜了唐次一眼。
唐次讷讷的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几人在寝殿转了转,柳木生去太极店见了皇上,不到响午,几个人又从崇德门直接回到大理寺,直接提审当时接生的嬷嬷。
按照小黄门提供的证词,当时产房里一共有两个嬷嬷,两个大宫女。两个嬷嬷其中一个是韦后指派的,另外一个是庆王临出兵前从宫外送进来的。两个大丫鬟是庄妃的亲信丫鬟,庄妃进宫后就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张嬷嬷是庆王派进宫里照顾庄妃的,事情发生后,张嬷嬷和李嬷嬷一起被带进大理寺,但是分开关押的。
张嬷嬷虽然是嬷嬷,但年岁不大,四十岁左右,身上穿着蓝色对襟襦裙,裙摆上沾了斑斑驳驳的血迹,想来出事儿时,她是就在庄妃身边的。
“你就是张嬷嬷?”柳木生坐在书案后,唐次和花凉站在他右面,左面是黑着脸,拿着笔的郭毅。
张嬷嬷脸色惨白,抬头看了眼柳木生,“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老奴正是。”
“嗯!”柳木生应了一声,“庄妃娘娘难产之时,你在何处?”
张嬷嬷答,“在娘娘寝殿之中。”
“为何不在产房?”一旁的唐次突然出声问了一句,花凉微愣,连柳木生都没想到,唐次会这么问。
张嬷嬷愣了愣,连忙道,“娘娘,娘娘是突然发动的,没有时间。”
唐次皱了皱眉,柳木生有问,“你讲讲当时的具体情况,庄妃娘娘的身体一向健康,太医院的医诊记录也证实娘娘和孩子都很健康,怎么会突然提前半个月生产,后又突然出现难产的迹象?”
张嬷嬷脸色“刷!”的一白,连忙道,“大人,大人,这,这老奴确实不知道啊!”
柳木生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庄妃生产之时,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如实说来。”
张嬷嬷连忙点了点头,开始回忆。
按照太医院的推演,庄妃娘娘临盆的日子是应该在半个月后,但出事儿那天,大概是晚上三更左右,庄妃刚刚准备入睡,身子突然不舒服起来, 早春和夏菊连忙去找了张嬷嬷和李嬷嬷。
宫里的小黄门去太极宫通知皇上,当晚韦后宿在太极宫,宫人直接将小黄门拦在了门外,也就是说,庄妃娘娘生产的消息,皇上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而庄妃直到临死之前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
庄妃发动之后,早春和夏菊请来了两位稳婆,另一个小黄门去请了太医,太医院的太医在宫外候着,一连开了两道方子。
“庄妃娘娘一开始是的状态还不错,宫里的小厨房给下了一碗面条,娘娘全部吃下后,宫口渐渐开了。”张嬷嬷毫不避讳的说,柳木生脸上一片通红,双眼下意识的避开张嬷嬷。
唐次若有所思的看着张嬷嬷,郭毅认真的在纸上记录。
花凉看着脸色苍白的张嬷嬷,发现她的右手一直下意识的抓着襦裙边缘。
“娘娘是如何出现难产征兆的?娘娘在晚饭前吃了什么?”唐次突然问,花凉注意到张嬷嬷的眼皮突然抽搐了一下,紧紧捏着襦裙的手一下子送了,整个人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一样。
她狠狠咽了一口吐沫,目光看向柳木生,好一会儿才说,“娘娘的餐食都是经过我和李嬷嬷确认的,绝无对孕妇身体有害的东西,每天喝得养身体的安胎药也给太医院的太医验过,没有任何问题。”张嬷嬷笃定的说。
“你把那天庄妃娘娘进食的所有食物都仔细的回忆一遍,都写下来。”唐次淡淡道,张嬷嬷脸一红,急道,“大人,回大人,老奴就是个奴才,不识得字的,您要老奴怎么写啊!”
唐次撩了撩眼皮子,慢条斯理的说,“那你就一点点回忆,说出来,自会有人记录。”
正埋头苦写的郭毅抬头,不悦的剜了他一眼,重重的把毛笔往桌上 一砸,恶狠狠的等着张嬷嬷。
花凉探头看过去,不由得一乐,“郭大人的字,很特别。”
郭毅嘴角一抽,讪讪的抢过柳木生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附在纸绢上。
这时,张嬷嬷继续说道,“早晨娘娘起来用了水晶虾饺和一小碗芙蓉羹,中午吃得不多,皇上新得了番邦的一些水果,娘娘吃了点荔枝,又用了水晶蹄髈和几个青菜,具体的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早春和夏菊侍候娘娘用的饭食。下午娘娘按照往常的习惯,在衍庆宫西面的花园,由早春和夏菊陪着散了会儿步,晚上娘娘食欲不是很好,大概是孩子月份大了,顶着胃,只草草的吃了碗小黄米粥,又用了点酸黄瓜。”张嬷嬷一边说,一边那眼睛瞄着柳木生。
唐次听了,又问道,“娘娘难产是在几时?”
张嬷嬷皱了皱眉,“大概在子时,孩子一直生不下来,门外的大夫给开了个方子,并且着人去取了人参片。之后娘娘开始出血,便开始难产。”张嬷嬷不由得回忆道。
庄妃已经力竭,孩子一直生不下来,大丫鬟早春和夏菊要人在门外准备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张嬷嬷焦急的看着李嬷嬷,两人一边鼓励庄妃娘娘继续声,一边用布巾给庄妃擦拭,匡床边已经积了好几盆的血水,床榻上到处都是血。
庄妃脸色苍白,已经没有力气,恍惚间叫着皇上。
李嬷嬷当机立断,喊了声,恐怕是要难产,孩子生不下来。
这时,门外已经乱成一团,御医没有皇上的命令是断然不敢进产房的,夏菊抓着张嬷嬷的手,跪在地上求她想办法救救庄妃,在这么下去,庄妃和孩子肯定一尸两命。
张嬷嬷没办法,李嬷嬷这时候却突然说,要么去求求皇后娘娘?
早春被派去太极宫,却没有见到韦后,小黄门传了韦后的懿旨,四个字“皇嗣为重。”
早春带了懿旨回来,张嬷嬷差点跌在地上,这是要保小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