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韦后的意思是，保小的？”花凉吃惊道，不由得为庄妃感到难过，可转念一想，那个时候，也许庄妃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张嬷嬷笃定的说，只是最后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庄妃娘娘当时大出血，孩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李嬷嬷主张保孩子，最后。”张嬷嬷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微微眯着眼睛，仿佛陷入回忆之中……
“快快，娘娘昏迷了。”张嬷嬷突然尖叫一声，一旁的早春咕咚一声跪倒在匡床旁，伸手掐着庄妃娘娘的人中。
“张嬷嬷，娘娘，娘娘恐怕是不行了。”夏菊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张嬷嬷说。
张嬷嬷接生过那么多的孩子，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她白着脸看了眼夏菊，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她拉住夏菊的手，“夏菊，来不及了，你赶紧去叫太医，让太医进来救人。”
夏菊愣了一下，一旁的李嬷嬷突然抬起头，阴郁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张嬷嬷，冰冷的字句一字一字的从嘴里吐出来，仿佛一把把冰刀。她说，“张嬷嬷，你脑子糊涂了？庄妃娘娘乃是皇上的女人，其能容许他人？”说到这儿，来李嬷嬷回头恶狠狠的看了眼夏菊，寒声道，“夏菊，为了你们娘娘的声誉，切不可让太医进来。”
张嬷嬷一愣，心说韦后这是要至庄妃与死地啊！可这话说起来又没有一丁点不妥之处。如果真的让太医进来了，哪怕庄妃后来被救了回来，剩下来的小皇子和庄妃也必然被人诟病，完全不能再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张嬷嬷这一犹豫的瞬间，庄妃娘娘竟然回光返照一样睁开了眼睛，她似乎知道了方才的争执，瞪大眼睛看着李嬷嬷，几乎脱力的手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抓住张嬷嬷的手，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抠进张嬷嬷的皮肤里。
“嬷嬷，嬷嬷一定要救活，小，小，小皇子。”庄妃娘娘说完最后一句话，竟是再度昏厥过去。
“不行了，娘娘这样是不行了。”李嬷嬷突然直起身看了眼张嬷嬷，张嬷嬷心底一凉，整个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这，这。”
李嬷嬷把心一横，终于说到，“恐怕，恐怕要准备剖腹取子了。”、
张嬷嬷心一凉，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李嬷嬷缓缓站起来，连忙走过去扶住张嬷嬷，附身在她耳边道，“嬷嬷，娘娘殁了，为了保住娘娘的声誉，张嬷嬷请速去太医院找魏太医，从大殿角门进来，我且让春草装作娘娘的声音，掩人耳目。这事儿，回头自去请示皇后娘娘。”
张嬷嬷心里有疑，但此时娘娘确实已经殁了，为了娘娘和小皇子的名誉，她也不敢不从的。
“你是说，最后魏太医进了产房？”唐次微微顿了一下，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张嬷嬷。
“是。”
“从衍庆宫到太医院，一来回需要多少时间？”唐次又问，张嬷嬷愣了愣，好一会儿才道，“平日里大概要两柱香的时间，若是小跑，一炷香的时间，老奴那日心急，来取月末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那也就是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只有李嬷嬷，张嬷嬷留在衍庆宫？”唐次道。
“是。”
“为什么不直接从衍庆宫外找一个大夫进去？岂不是更快？”唐次问，张嬷嬷脸色微微发白，沉默不语，抬头看了眼柳木生。
柳木生连一沉，“啪！”的一声敲响惊堂木，“张氏，你大可从实招来，否则若是隐瞒案情，休怪本官动用大刑。”
张嬷嬷吓得连忙说道，“老奴说，老奴说。”
柳木生哼了一声，“说吧！”
张嬷嬷道，“老奴之所以舍近求远去找魏太医，一来，当时大殿外人都嘴杂，如果真的从大殿外抓来一位太医，这事儿必是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了，宫中人多嘴杂，很容易将事情传了出去，对娘娘和未出世的小皇子不利。二来。”说到这儿，张嬷嬷一顿，郭毅皱眉抬头，“二来是魏太医是庆王府的人？”
张嬷嬷猛地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郭毅，“你，你怎么知道？”
郭毅冷哼一声，默不作声，继续低头在绢纸上书写。
“所以，因为魏太医是庆王府的人，所以你去找了魏太医？”柳木生问。张嬷嬷连忙点头，“是，我去找了魏太医，然后从衍庆宫后门偷偷进了娘娘的寝殿。”
“你回到到点之后，可有什么异常？”唐次突然问道，张嬷嬷微微愣了一下，“没有。”
“门外的人，没有怀疑？”唐次又道。
“没有，李嬷嬷让春草学着娘娘的声音叫着.”张嬷嬷说。
“在你离开的这一炷香时间，又有别人进了衍庆宫寝殿？”唐次问，张嬷嬷皱了皱眉，“没有。”
“后来发生了什么？”唐次突然问道，张嬷嬷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紧张，茫然，小心，一下子变得充满了恐惧。
她猛地抬起头，双眼直直的看着唐次，整个人不由得开始微微发抖，额头覆上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蝴蝶，红色的蝴蝶，都是血，到处都是血。”张嬷嬷突然大声说道，双手紧紧的抓着襦裙的裙摆，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激动。
“红色的蝴蝶？”唐次皱了皱眉，这时，一旁的柳木生说道，“是，衍庆宫内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庄妃生下了一堆血色的蝴蝶。”
审讯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静得仿佛能听见一声又一声激烈的心跳声。
庄妃生下蝴蝶，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翻阅了整个大唐的历史，也没有过这么离奇的案子。
花凉不由得惊讶的看着张嬷嬷，脑中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你亲眼看见红色的蝴蝶被生下来？”唐次仿佛一丁点也不觉得惊悚一样，淡淡的问。
张嬷嬷的脸色发白，整个人抖如筛糠，好一会儿才说，“亲眼所见，魏太医本是准备剖腹取子，结果娘娘咽气儿之后，竟是自己生出了一个比正常孩子小很多的胎盘，太医割破胎盘，里面飞出了许多许多红色的蝴蝶。红色的血红血红的。”张嬷嬷一边说，一边看着半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唐次扭头看了眼柳木生，“胎盘和蝴蝶，可是还有？”
柳木生一想到那血淋淋的一盘子，不由得一阵恶心，厌恶的瘪了瘪嘴，“蝴蝶飞走了，胎盘倒是还有的。”
唐次点了点头，张嬷嬷被带了下去，不一会儿，李嬷嬷被带了进来。
李嬷嬷年纪要比张嬷嬷大上几岁，脸上皱纹叠着皱纹，走路的时候，身上的肉仿佛能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和张嬷嬷的的紧张相比，李嬷嬷倒是沉稳冷静许多，说话滴水不漏，供词几乎和张嬷嬷一模一样。
“您知道魏太医是庆王的人么？”唐次问道。
李嬷嬷点了点头，“知道。”
“既然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找魏太医？”
李嬷嬷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唐次，“官人什么意思？”
“韦后是什么意思？”唐次低头看了眼鞋尖，若有所思的问。
李嬷嬷脸上表情 一僵，冷道，“官人，你说笑了，老奴虽然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庄妃娘娘的，但一直尽心尽力斥候娘娘，什么事儿都与张嬷嬷两人商议，你这么说，实在是冤枉老奴了，况且，皇后娘娘的用心，官人这么扭曲，就不怕皇5后娘娘降罪？”
唐次微微挑了挑眉，抬眼看这李嬷嬷，“韦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庄妃活着，是么？”
柳木生拿在手里的折扇“啪！”的掉在桌上，郭毅皱眉看过去。花凉目瞪口呆的看着唐次，“木，木头。”
“你你你你！”李婆婆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唐次冷笑道，“官人，口下留得，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你……”
唐次抬起头，慢条斯理的道，“皇后娘娘不会知道。”
李嬷嬷一愣，唐次道，“你觉得皇后娘娘会放过你？你觉得这世界上，什么人的嘴巴最紧？”唐次话音未落，李嬷嬷已经脸色苍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次，“你，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老奴绝对没有谋害庄妃，皇后娘娘更不会如此。”
唐次抿唇轻笑，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五十左右岁的年纪，身上穿着对襟儿的襦裙，双手微微抬起的时候，露出素白的皓腕，上面一点朱砂红，甚为显眼。
“为什么请魏太医？”唐次又问，李嬷嬷猛地抬头，不耐的道，“老奴说过了，老奴知道魏太医是娘娘兄长，庆王府的人，娘娘那种时候，自然是要找魏大夫的。”
“那生前为何不找？”唐次上前一步，修长的身影几乎罩住她整个热身子，李嬷嬷伸手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好一会儿才道，“官人，难道你不懂？皇家不比普通人家，如果娘娘叫他人看了身子，哪怕是活着生下了小皇子，恐怕也要被人诟病，嚼烂口舌。便是娘娘自己，也是不允的。至于找魏太医。”李嬷嬷冷笑一声，张嬷嬷大概只信任魏太医吧，若是请了别人难免不会再次连累了皇后娘娘。
“你还没说，张嬷嬷离开的一炷香的时间，你做了什么？”花凉突然开口，少女的声音可以压得低沉了许多，听起来有些怪异。
李嬷嬷不由得皱了皱眉，目光阴郁的看着花凉的胸口。
花凉意义是的缩了缩胸。
李嬷嬷冷哼一声，一口咬定在张嬷嬷离开的一炷香时间，她只是尽量施救庄妃娘娘，并且在魏太医回来之前一直让春草假扮娘娘高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