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凉附耳过去,唐次低头在她耳边呢喃几句,花凉诧异的瞪大眼睛,脸色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可行?”
唐次点了点头,“可行。”说着,皱着眉头看了看庄妃的尸体,从袖兜里取出肠衣手套,小心翼翼为她带上,又取了生姜片让她含在舌下。
柳木生拉着郭毅出去,唐次抿了抿唇,也跟了出去。冰室不大,但对于独自一人面对一具尸体的花凉而言,着实有些空旷和阴森。
庄妃安静的躺在那儿,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容狰狞,露出的一片胸脯上已经有比较严重的尸斑了。因着气温底下,尸体还没有腐烂,味道没那么难闻,只是靠近尸体时,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却挥之不去。
她按照唐次的吩咐,轻轻撩开庄妃的衬裙,露出两条冰冷而白皙的长腿。若是换做旁时,花凉或许还会感叹一番,但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种所不出的悲悯和惊惧。
衬裙一点点向上撩起,露出斑驳的大腿,在往上,便是不可描述之部位。花凉红着脸,用手轻轻按压了庄妃的腹部,又按照唐次说的,伸手仔仔细细的摸了摸庄妃的胯部。
摸完了胯部,花凉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笔,将触感尺寸等细节一一记录。
花凉小心翼翼的继续把衬裙向上拉,露出腹部,花凉用手在腹部上按了按,抬起手,上面会留下一块青紫色的尸斑。
验看过了腹部,花凉为难的看了一眼庄妃双腿之间,暗暗咬了咬牙,缓缓伸出手去……
花凉头顶一阵阵发麻,抖着手把庄妃的衬裙拉下来。
柳木生在外面喊了一声,花凉愣了愣,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额头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最后看了庄妃一眼,转身坚定的离开冰室。
拉开门,刺眼的眼光一下子冲进来,花凉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直到眼睛能渐渐适应这突来的光线,才缓缓睁开眼。
柳木生站在最前面,神情焦急的看着她,郭毅背靠着回廊的栏杆,唐次看着回廊里的盆栽发呆。
“怎么样?”柳木生急切的问。
花凉咽了口吐沫,看了眼唐次,“木头。”
唐次抬起头,“确认了?”
花凉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
“唉,你说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花凉,你到底查出什么了?”柳木生急得那扇子直敲手。郭毅挑了挑眉,走过来撞了柳木生一下。
“郭铁嘴,你。”柳木生瞪着眼睛看过去,郭毅剜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围墙。
柳木生一愣,醒过神儿来,暗暗惊呼一声,故作懊恼道,“行了行了,本官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着,用钥匙锁好了门,招呼着唐次离开。
四人出了衍庆宫,一路回到大理寺,直到进了柳木生的书房,花凉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儿,皱眉看着郭毅,“刚才在衍庆宫中,可是有人监视?”
郭毅点了点头,冷笑道,“是啊,若不是我注意到,咱们的栁大人可是让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听了去。”
柳木生一听,瞬时炸毛,“郭铁嘴,你闭嘴吧,有你什么事儿?”
郭毅冷哼,径自倒了杯茶兀自喝了起来。
柳木生生生碰了个软钉子,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抢过茶杯,冷笑道,“给你喝这君山银针,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
郭毅讪讪的看了眼空落落的手,不甚在意的看了眼柳木生。
柳木生怒瞪,“你看我干什么?”
郭毅抿唇冷笑,“在看你这颗好看的人头到底还能在你脑袋上待几天。”
花凉实在不愿意看着两个人跟斗鸡似的在这掐架,所幸一把抢过柳木生手里的茶杯,“行了,你们俩能不这么幼稚么?”
柳木生指了指自己,“我幼稚?”
郭毅,“嗯。”
“你。”
“行了。”花凉翻了个白眼,“回头你们俩爱怎么掐怎么掐,现在,要不要听我说?”
柳木生剜了眼郭毅,回头换上一张笑脸对着花凉,“你说,唐兄到底让你去查验什么?”
花凉面上还微微发红,侧头看了眼唐次,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怎么着也是个黄花大闺女,那这种事儿,当真是不太容易说出口的。
柳木生眨了眨眼,见花凉红着脸不说话,心中明白了几分,连忙让人请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婆子,让花凉去里屋把验看尸体的结果,隐去性命,说给婆子听,然后由婆子转述。
花凉落荒而逃般拉着我婆子进了内间,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婆子白着脸走了出来,柳木生连忙问道,“她说了什么?”
婆子当了多年的老嬷嬷,女人生孩子的事儿见多了,可是听花凉说了那事儿,心里也忍不住发怵,好一会儿才把花凉的话转述出来。
原来,唐次让花凉擦看庄妃娘娘是否是真正的怀孕,怀孕的女子不仅身材容易变形,腹部,腿根处因为怀孕而变胖,会把原来的皮肤撑开,形成一小小细长的纹路(妊娠纹)。通常如果孕妇怀孕打到八个月以上,肚子和大腿上的纹路比较清晰明显,并且宽,直到生产过后,皮肤收缩,这些纹路会长期留在身体上。
庄妃娘娘身上的纹路并不是很明显,产后腹部虽然松弛,但是不明显,而且,说到这儿,婆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姑娘说,她的那位惨死的朋友生产后,下人本并没有撕裂伤。”
柳木生“咦!”了一声,“什么意思?”
婆子抿了抿唇,苦笑道,“意思就是,这位女子应当确实怀孕过,但是后来却滑胎了,应该是在六个月左右。”
“什么?”柳木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她六个月的时候滑胎了?”
婆子笃定的点了点头,笃定的说,“从刚才那位姑娘给我描述的情况来看,孕妇应该是六个月到七个月之间滑胎了。”
柳木生已是一头的冷汗,花凉脸色惨白的走过来,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唐次身上。
屋子里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清脆的声响,许久,柳木生才回过神儿,送走了婆子,回头看唐次,苦笑道,“唐兄,你怎么看?”
唐次撩了撩眼皮,“如果庄妃实在六个月的时候就滑胎了,那么,庄妃生产时,屋内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庄妃的人,至少在庄妃看来,包括皇后娘娘派过来的李嬷嬷和魏太医也是可以帮助她瞒天过海的人。而且。”唐次微微一顿,“屋子里还应该有一个人。”
花凉“啊!”了一声,“还有一个人?”
郭毅双手环胸,“婴儿。”
柳木生瞬时瞪大了眼睛,“这,这个是欺君的大事儿。她,她不要脑袋了?”
郭毅冷哼,“那你以为,没有这个孩子,她还能在宫中立足?我想。”说到这儿,回头看了唐次一眼,“庄妃滑胎,必然不是巧合,而且,很有可能损伤了身体,否则她不会如此孤注一掷。”
“当时门外就有太医守着,出事后,宫中近卫第一时间就围住了衍庆宫,孩子肯定不能自己离开,那边是有人带着孩子离开了。”
花凉狐疑的挠了挠头,“那孩子是被谁带走了?”
唐次皱了皱眉,扭头问柳木生,“可知道当时是谁第一个进了产房的?”
柳木生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说,“当时人很杂,等大理寺介入的时候,已经乱成一团,屋子里到处都是血,当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进了屋子的。”
郭毅,“是太医院的钱太医。”
“你怎么知道?”柳木生诧异道。
郭毅抿了抿唇,“只是顺道查了一查罢了,毕竟全指望大理寺破案,难了。”
“郭铁嘴,你。”柳木生气得直咬牙,“狗拿耗子。”
郭毅哼了一声,“总比瞎猫要好多了。”
二人一言不合又要互怂,花凉扶了扶额,扭头看唐次,“木头,你是说,这个第一个进去的人,带走了那个本来应该存在的婴儿?”
唐次点了点头,“如果是大夫,背着药箱,便很有可能了。”
柳木生不由得咒骂一声,“这老匹夫,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郭毅连忙拉住他。
“你拉我干什么?”
郭毅,“蠢货,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你说谁没脑子呢?”
“说你呢。”
“你。”柳木生一把揪住郭毅的衣襟,“郭铁嘴,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郭毅冷哼,“你大可以打啊,你去找钱太医,然后打草惊蛇?最后没等你破案,人就被灭口了。”
柳木生一愣,回头看唐次,“唐兄?”
唐次点了点头,“郭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柳木生泄气的松开郭毅,抬头问唐次,“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次皱了皱眉,侧头问郭毅,“马场馊水的事儿,可是查清了?”
郭毅一愣,脸色阴沉下来,“送馊水同的伙计不见了。”
唐次,“下手可真够快的。”
“难道是长宁公主?她运尸体是要干什么?如果是她让人杀了文素,为何还要把尸体转移?”柳木生狐疑的问,“不对不对,这事儿不对,怎么说说又说道文素和长宁公主这里了?”
“你觉得,庄妃娘和腹中骨肉一死,谁是最大的受益人?”唐次淡淡道,柳木生一愣,想了想,“腹中胎儿若为男孩,皇后去母留子,将孩子养在身边后,这孩子便是嫡子,太子地位堪忧。”
唐次点了点头,又道,“静安坊的那对夫妇,你怎么看?”唐次低头看了眼花凉,花凉“啊!”了一声,摸了摸头,“什,什么意思?”
唐次道,“你不觉得奇怪?既然与文素相约,却为何迟到?迟到也就罢了,等不到文素,他二人何不去找?还有,如果文素真的与他们相约,又怎会轻易离开,且不留书信,而让着二人在静安坊一等便是许久?”
花凉一听,果然觉得那二人可疑了。
“那如果这么说,这二人很有可能是假的,故意这么说,是想要把我们的视线都引到长宁公主身上?”柳木生诧异道,唐次点了点头,这时,郭毅说,“所以你才故意让他们来刑部保安?让我留意他们?”
唐次;“是。”
“所以?”柳木生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到底是什么人杀了文素嫁祸长宁公主?又是什么人搞坏了庄妃的计划,又让她死于非命?还有杨慎交,这都怎么回事儿?”
唐次抿了抿唇,打了个哈气,微微的阳光从窗棂射下来,打在他脸上,把那张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衬得越发的晶莹剔透了。
“有人想要对付长宁公主。杨慎交等人,恐怕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唐次说完,站起身,“花凉。”
花凉,“啊?”
唐次抬头看了看窗外雾蒙蒙的天,眼见着就要下雨了,“今天早晨晒了花儿,还没收!”
花凉猛地一拍脑门,“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晒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