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查了祥云楼的入住记录,果然在文素最后一次出现在祥云楼后的第二天有两个人退了房,其中一人是南市的商人,身份合法,而另一个人显然是化名,离开祥云楼后便不知所踪了。
郭毅让掌柜的回忆了一下,果真,那天夜里,文素离开的时候,那位化名张三的人也在大厅吃饭。
“所以,这个人是怎么认定他就是公主府的人?”花凉支着下巴,感觉到了洛阳之后,郭毅的办案手段有了质的飞跃,难道这跟水土有关系?
唐次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想什么呢?”
花凉咧嘴一乐,“想郭大人着办案手段果真名不虚传。”
郭毅脸一黑,恨不能拿一块糕点把她的嘴给塞上。
性命攸关,案子查办不好,绝对是掉脑袋的事儿,更何况洛阳城里风云诡变,他还不想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下场,比如杨慎交,比如林元洲,比如温飞。
“我在公主府上见过。”郭毅沉声道,昨天长宁公主特意召见他询问案情进展,不巧在府中遇见一队侍卫,因着这人面上眉心之间有一颗红痣,他略有印象,后来掌柜的将那张三的特征一一说明,他便隐约知道,文素确实是被长宁公主杀死的。
“可是又是什么人要把文素的尸体转移到马场树林?是太子的人?”柳木生狐疑问。
“至少从现在的情势看,皇后丧控制了韦后的部分权利,开始提防她,否则也不会越过刑部直接让大理寺处理杨慎交一案,怕得就是韦后和长宁公主借题发挥,把杨慎交的死推在太子身上。还是没想到太子还留了一手,竟然抓了长宁的把柄,把文素的死挖了出来,再加上宫中庄妃难产之事,只要皇上但凡有一点怀疑,想到这几年宫中皇嗣单薄,必然会想到皇后的身上,而在庄妃这件事儿上,恐怕皇后就算不是主谋,也摘不清的。”唐次淡淡的说,郭毅附和的点了点头,“庄妃此前孩子就流了,一直假孕,本来是安排好了一切的,却没想到临了却出了那档子事。”
“那依你看,会是谁在庄妃假意难产的时候害死了庄妃?”柳木生问,“我们验过庄妃的尸体了,确实是死于大出血啊,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那又是如何死的?”
花凉也搞不懂,这事儿本身看起来就够诡异的了,如果庄妃再没有怀了孩子,那又何来大出血难产而死?那些红色蝴蝶又是怎么回事儿?
唐次突然站起来,“这事儿,恐怕还是要和那些红色的蝴蝶有关。”
花凉狐疑道,“那蝴蝶又是怎么来的?”
唐次低头看了她一眼,一旁的郭毅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还要再审一次庄妃宫中的拿价格丫环婆子?”
唐次摇了摇头,“我倒是想要见一见那位魏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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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难产一案爆发后,柳木生第一时间控制了衍庆宫中的一众公众,却疏忽了魏太医,直到几天前,李嬷嬷等人松口,确认了庄妃并非真正难产后,大理寺便把视线放在了魏太医身上。
“大人。”梁栋走进来,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郭毅。
“人呢?”柳木生皱了皱眉。
梁栋抿了抿唇,“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柳木生心里一惊,不由得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儿了?”
“魏太医,死了。”梁栋低着头,整个大殿里回荡着折扇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
柳木生膛目结舌的看了眼唐次,又看着梁栋,一把抓起桌上的毛笔朝梁栋丢过去,“你再给我说一遍!”
梁栋抬起头,右脸颊被墨渍染黑一大片,“大人,魏太医死了。”
魏太医死了,死得很是蹊跷,就在案子查到他的档口死了。魏太医一死,那个孩子的下落便无从得知,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魏太医的死状竟是与那庄妃如出一辙。
根据当时同在牢房中的其它老范所言,昨天晚上子时,关押魏太医的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睡在魏太医对面牢房的犯人最先醒过来,紧接着是闻声而来的狱卒。
据狱卒和对面牢房的犯人描述,当对面牢房的犯人醒来后,就看见魏太医卷缩在角落里的草垛子上尖叫,嘴里不停的叫着,“不是我,不是我,啊,妖怪,妖怪。”
因为牢房的走廊里点着长明灯,魏太医牢房的上方又有通风口,昨天晚上月光比较明亮,所以从对面牢房看过来,是可以依稀看清魏太医牢房里的情况的。
魏太医先是所在草垛上劲升尖叫,然后开始剧烈的挣扎,这时,狱卒也跑了过来。狱卒过来后,魏太医已经从草垛上跳了下来,在牢笼中间一边絮絮叨叨的大吼着,一边张牙舞爪的在半空中抓着。
“抓着?”郭毅突然打断梁栋的话,“抓着什么?”
梁栋微微一愣,抬头看柳木生。柳木生抿了抿唇,示意他说下去。
“蝴蝶。”梁栋说。
昨天晚上,狱卒和对面老房的人都看见了,魏太医的牢房里突然出现了一群红色的蝴蝶,很多,魏太医就是被这些蝴蝶给围住的。狱卒打开牢门后,原来还张牙舞爪的魏太医突然双眼一番,整个人仰面摔倒,半空中飞舞的红色蝴蝶从牢房里的通风口飞走了。
“可是查看了魏太医尸体?”唐次突然问道,梁栋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也是尽早才来请示大人。”
在场的人都没有想过魏太医会在这个时候死去,而且死因竟然又跟红色蝴蝶扯上了关系。
唐次抬头看了眼柳木生,提议还是要先去看看魏太医的尸体。一个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红色蝴蝶或许与案情有关,但也绝不是什么勾魂的使者,其中必有蹊跷。
柳木生让人准备了艾草和生姜,一行人直接去了验尸房。仵作早已经等在验尸房门外,远远见了柳木生过来,脸色不由得白了白。
尸体送来之后,虽然没有进行详细检验,但老张在大理寺服役多年,所验尸体无数,一打眼,便也知道这尸体死的蹊跷,不敢妄动。
柳木生和老张打过招呼,几人用艾草熏了身,又在舌下压了姜片,这才拿好一应工具进了验尸房中。
老张没见过唐次,以为这次还是自己主验,柳木生朝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唐次,“老张,你配合唐公子。”
老张做了这么多年的仵作,这活计可算不得什么好活计,虽然是替官府卖命的,但这个时候的仵作还算是下等人,通常仵作的后代也不允许走仕途的。
老张做了半辈子,见人无数,却也没见过唐次这样品貌的年轻后生做了仵作的,不由得有些狐疑,将手里的肠衣手套递给唐次。
唐次结果手套带好,是以老张检验,自己配合。
老张点了点头,先是在东南角点了三根香,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魏太医的衣襟。
老张先是双手捧住魏太医的头,一边检验,一边说,“尸体青壮年,二十五到三十之间,无致命外伤,双眼有充血,嘴唇青紫,皮肤血色少,无光泽,应是,应是失血过多而亡的征兆,只是死者身上并无伤口,却不知是如何失血过多的。”老张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眼唐次。
唐次皱了皱眉,伸手在魏太医的皮肤上按了一下,尸体表面已经出现尸斑,用手按下消失,随后又迅速扩大。“尸体的表面特征确实与失血过多的症状一眼。”说着,右手腕微微一番,一把薄刃在指尖一闪,魏太医苍白的皮肤上被划开一道细细的痕迹。唐次用手指在伤口边缘轻轻压了压,有黑色的血迅速溢了出来。“皮肤的血液饱和度很浓,显然并非失血而亡。”
老张连一沉,“可是尸体的表征确实是失血过多而亡的啊!”
唐次抿了抿唇,扭头看了眼跟在柳木生身后的梁栋,“魏太医死之前出现过呓语,后来对面牢笼里的囚犯也证实,魏太医死的时候身边出现了红色的蝴蝶,可有此事?”
梁栋微愣,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只好点头,“确实如此。”
“好。”唐次点儿了点头,目光落在魏太医尸体的上,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想,魏太医应该是惊吓而死。”
“惊吓而死?”郭毅不由得皱眉,上前看着魏太医的尸体,“可是不太像啊,从尸体表面的特征来看,魏太医确实是失血过多而死。可是是血液又确实没有失血的迹象,身体也没有外伤,这要如何解释?”
唐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边脱掉肠衣手套,一边往外走。“魏太医是见识过庄妃娘娘失血过多惨死的,庄妃没有生产,身上也没有伤口,所以魏太医理所当然的会以为,庄妃娘娘的死跟这些红色的蝴蝶有关。”
“你是说,这些蝴蝶吸了庄妃的血,导致她血崩而死?”花凉诧异道。
唐次点了点头,“至少魏太医是这样认为的。”
花凉还是不懂,伸手推开门,久不见阳光的双眼有些微的不适。唐次伸手挡住她的眼,冰凉的掌心轻轻贴上她的眼睑,淡淡的草药香瞬间弥散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