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啊!”横叔连忙跪下来,老泪纵横的看着柳木生,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置办了二小姐的嫁妆,最后会害死了二小姐。“老爷,老爷我没杀人。”他匍匐过去抱住江老爷的双腿死死不放。
唐次从箱子里爬出来,走到横叔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横叔,置办嫁妆的时候,还有什么人接触过箱子?”
“没有,没有了,钥匙一直是我保管的。”横叔抹了把眼泪,“我,我真不知道这箱子里会有机簧啊。”
“你在哪儿买的箱子?”柳木生窜过来,一把揪住横叔的领子将人提起来。“柳大人。”李炳伸手搭上柳木生的手,脸色不悦,“我爹年纪大了,他既不会杀人,也没有杀人的理由。”
柳木生对这个李炳的印象真不好,明明死了新娘子的人是他,偏他又是这里最淡定的一个人。“喝,我倒忘了,横叔虽然一直拿着钥匙,但你是他儿子,你肯定有机会偷走钥匙,把箱子里的东西换了,或是在箱子里动手脚,然后连通秦娘杀了你的新婚妻子。”
李炳脸色苍白,眉角微微抽搐,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紧了又紧,咬牙齿切道,“大理寺的人都擅长凭借臆想给人定案?二小姐是我的新婚妻子,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当然有理由。”柳木生冷笑,突然凑近他,微微眯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眼,“因为你喜欢大小姐啊,暗恋大小姐,曾经在喝醉酒的时候和人说过,你不喜二小姐,而且。”柳木生突然一顿,李炳平静的表情瞬间龟裂,怒目而视,“你胡说。”
柳木生一乐,“我有没有胡说,请你的朋友来说自然就知道了。”
李炳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旁边捂着嘴的江蓝,“我与大小姐清清白白,她并不知情,但我既然答应娶了二小姐,就一定不会害死她。”
“炳儿,你?你糊涂啊!”横叔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对着李炳就是一巴掌,“糊涂,糊涂,糊涂啊!老爷,是我们爷俩对不起您。”
江老爷脸色阴沉的没说话,唐次走到江老爷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般,江老爷五短的身材,穿着黑色的员外袍,头上扎着撒巾,脚上穿着抓地虎的长靴。
因着昨天雨势刚停,外头泥泞,屋子里乱糟糟都是脚印,江老爷的鞋子边缘也沾了泥渍。
“江老爷。”唐次说,“我能去花房看看么?”
“唉!”花凉捅了捅唐次,“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想着你的花儿么?”
江老爷微愣,点了点头。于是众人浩浩荡荡的穿过小花园来到江老爷在内宅开辟的一个不大的小花圃。因着连雨天,花圃里还暖着淡淡的炭火,一屋子姹紫嫣红,好不惹人眼。
江老爷爱花,唐次随口叫了几个花名,江老爷顿时如同寻了知音,丝毫不受丧女之痛的影响,拉着唐次往里走。
“你怎么懂这么多?这里许些花儿都是我从外地高价买来重新栽培的,一般人不见得识得。”江老爷一边走,一边像唐次炫耀自己的珍品。唐次笑笑,“在江淮的时候当了几年花匠。听说江老爷府中移植了几株金爵牡丹。”
江老爷微愣,“一定是蓝儿说的。”推开前面一扇小敞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十几株盛放的金色牡丹映着头顶天窗撒下来的晨光,金光盈盈,仿佛镀了一层佛光一样。
“好花。”唐次感叹了一声,江老爷小心翼翼的在门口脱了鞋子,换上一双软底撒鞋,弯腰又递给唐次一双。
“父亲是极为喜爱牡丹的,对这几株金爵牡丹可谓是耗尽了心血,平常出入都要换上软底的鞋,并换上软袍才会进入。他说外面带着的寒气儿和俗气儿会坏了金爵的美。”江蓝说道,伸手拦住要进花房的柳木生,“柳大人留步。”
柳木生气得嘴一歪,“不过是几朵破花罢了。”
江蓝没想到这位洛阳来得柳大人看起来斯文俊秀,实则是个莽撞的粗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抬头看这花房里的唐次和江老爷。
“我一共从扬州移植二十株金爵,但最终养活的只有十株,花开十八朵,我自己为之命名十八罗汉。”江老爷很是得意的指了指几朵开得正盛的金爵牡丹,唐次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落在角落里的一朵金爵上,眉头微微舒展,走过去附身去看。
“这朵开得,怎么会这样?”江老爷凑过去,脸色顿时一黑,心疼万般的看着面前这朵缺少了一叶花瓣的金爵。
“少了一片花瓣,花蕊里的花粉也散出些许。”唐次直起身,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江老爷身上,“新房的窗棂上发现的粉末是金爵牡丹的花粉。”他解下腰间的荷包,打开来递给江老爷。江老爷脸色灰白的接过荷包,凑到鼻端一闻,“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次抿了抿唇,“只是证实一下这是金爵牡丹的花粉和出处而已。”说着,扭头看了眼柳木生,剩下的事儿,柳大人自会处理,在下先回去了。
“唉,等等。”柳木生连忙抓住他的袖摆,“这就完了?”
唐次看他,“不然你待如何?”
“不是找凶手么?”柳木生心说你把阵仗搞得这么大,然后看了几眼金爵牡丹就走了,剩下的事儿我怎么收场?
唐次弯腰脱下软底鞋,脸上是平静而满足的表情,“找凶手不是大理寺的事儿么?”
“可是唐兄你?”
唐次打断他的话,伸手朝花凉招招手。
花凉颠颠跑过来,护在他胸前,“柳大人,木头帮你找到这么多线索,剩下的抓人断案可不归我们管。”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碍什么事?”柳木生伸手拨花凉,小丫头泥鳅似的逃到唐次背后,探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凶手你自己找,我们是来当侍卫的,任务是保护江小姐。”
柳木生露出个鄙视的表情,奈何总要端着大理寺的架势,把唐次拉到一旁小声嘀咕,“唐兄你可不能不管,没有事情办到一半就不管的道理。”
“可我委实不是大理寺的人,何况,若凶手从我口中说出来,江家定不会雇佣我来当这个守卫了,还是请柳大人自己侦办。”
柳木生没想到这块木头竟然拿起乔来,气得脸红脖子粗,“行,那你总该告诉我到底要抓谁,我自己来。”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横叔和江老爷身上。横叔身上有箱子的钥匙,二小姐的嫁妆又是他领了大小姐的命令帮忙置办的,从条件上看,他很有可能就是帮助秦娘悄无声息进了新房的人。可是窗口上残留了金爵牡丹的花粉,花房又只有江老爷可以进入,所以也很有可能是江老爷进了新房。
前两天下雨,雨停之前如果把花粉弄在窗棂上,肯定不过一会儿就被冲散了,花粉一定是在昨天傍晚之后留下的,所以江老爷也有嫌疑。还有那个李炳,看起来他对江二小姐并无感情,又坦言暗中爱慕大小姐,很有可能他是因为迫于无奈娶了二小姐,但心有不甘,联合了秦娘杀了二小姐。
三个人都有嫌疑,那到底谁是凶手?“唐兄,你多少再给我透露一些信息。”
唐次低敛着眉不说话的时候还真像一块木头,一块好看的木头。
柳木生气急,一把拽过他身后的花凉。
“唉!你干嘛?就算是大理寺的官爷也不能强抢民女啊!”花凉拽着唐次袖子不撒手。
柳木生脸一黑,“废话,哪儿那么多,过来。”硬拽着花凉躲在暗处,“说吧,那个木头肯定有别的线索能证明谁是帮凶,你去问他。”
花凉噗嗤乐了,“我凭什么去问,你爱去你自己去呗。”
“你。”
“我什么我?这案子可是你们大理寺的事儿,木头帮到现在可是仁至义尽了,真要说出谁是凶手,我们这工做不上,回头我们还得去马集寻一份工呢,哎呀,真是不打扰柳大人办案了。”
柳木生瞪大了眼睛,心中好笑,现在可算是明白唐次的小心思了。“哎呀,我说什么来着,我昨天听说县衙里正缺两个办案的临时捕快,最近命案频发,人手不够,郑大人正临时征用人才呢,临时的,不列入编制,一天五两银子。”
“五两?”花凉抖着手伸出五根指头。按照编制,正七品的县令一年的俸禄才十两银子,这一天五两的临时捕快可真有得赚。
柳木生见她心生动摇,“要不,你和唐兄试试?”
花凉心思动摇,想了想,一人五两,两人十两,不错,干了三五天,去洛阳的盘缠就有了。“现在就给?”
“每天傍晚结算,今天上工,马上结算,算一天的工钱。”柳木生作势掏荷包。
花凉抖着唇一咬牙,“行,成交。”
柳木生一乐,从荷包里掏出两钉五两的银子在手里掂量掂量,“不过这银子不能马上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