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跨上了另外两匹马,将帆布袋横跨在前鞍桥上,小心翼翼地快步穿过树林,好容易找到了远处的一个幽美的峡谷。驮着鲍勃·蒂德博尔的那匹马由于在坎坷的道路上行走过快而跌断了一条前腿。没过多久,它就被主人当成拖累杀了。他们开始坐下来商量怎样远走高飞。他们是沿着一条迂回曲折的小路来到这里的,显然,他们拖动这些抢来的财物时显得神采奕奕,但现在他们早已疲惫不堪了。他们认为,在可能来追踪他们的最快捷的武装人员之间,在时间和空间上颇有一段距离。“鲨鱼”多德森的马松开了笼头,拖着缰绳,在青草地上尽情享受着它的美食,完全没有为同伴的离别而显得烦躁不安。鲍勃·蒂德博尔打开了帆布袋,和同伙重新清点了所有的战利品,那些东西可以让他们挥霍好长一阵子。
“天啊!你真是天生的谋略家!”他欢天喜地地招呼多德森,“我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你,我们得不到这一切。”
“快想想以后要怎么做吧!别再废话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明天天亮以前他们会追上来的。”
“同骑一匹马,直到买到新马为止。”乐观的鲍勃回答,“我们会买下我们最先碰到的马。瞧吧!我们是有钱人了,这么多钱!看钱袋上的标签,有三万——每人一万五!”
“牺牲那么多却只换来这么少的东西。”“鲨鱼”多德森说,说时用靴尖轻轻地踢着帆布袋。于是他心事重重地瞧着他那累坏的马的湿滴滴的两胁。
“老玻利瓦尔恐怕是使尽了精力,”他慢吞吞地说,“如果你骑它时再小心一点该多好。”
“我也这么想,”鲍勃真心真意地说,“不过已经无法可想了。玻利瓦尔是唯一的希望,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不是吗?直到我们得到新的坐骑。这死的鲨鱼,我想起来就觉得滑稽,来自东边的你是那么精明,尤其是在做这种冒险工作时,我们本地人根本没法与你比。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老家吗?”
“纽约州,”“鲨鱼”多德森说,他看来有些累,也有点饿,“我出生于乌尔斯特县的一个农庄。由于许多原因,很小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开始闯天下。我来到西部纯属偶然。我把衣服打成一个包,沿路走去,目的地是纽约城,我很有信心在那里做一番大事业。一天傍晚,我走到一个岔路口,不知道该向哪边走好。糊里糊涂地走了一条路。那天夜里,我走进了‘大西部’戏班的宿营地,那戏班在小城镇巡回演出,我就同戏班子一道到西部来了。我总埋怨命运在捉弄我,时不时地和我开玩笑。”
“啊,我认为这同你原来的结果大概没有什么两样,”鲍勃·蒂德博尔颇有点哲学意味地愉快地说,“路不能决定一切,是我们内心的什么东西改变了我们自己的人生。”
“鲨鱼”多德森起身靠着一株树站着。
“我很想现在有两匹马在我们面前。”他又说了一次,几乎是悲天悯人的样子。
“我还不是一样!”鲍勃同意道,“它确实已经尽了它这个年龄的所能。可是玻利瓦尔会带我们渡过难关,万无一失。我想我们还是走吧,好不好,鲨鱼?钱先全放在袋子里,就这样放着,谁也不动,然后上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鲍勃·蒂德博尔一切都按多德森说的办了。当他抬起头来,他看到的最醒目的东西是“鲨鱼”多德森的四五口径的枪口,方向无疑是他的脑袋。
“别开玩笑了,”鲍勃勉强一笑说,“警察要来了。”
“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鲨鱼”说,“你不必上路了,鲍勃,我不愿告诉你,我本不想杀你,可是只有一人一马才可以逃脱,你已成为我的托累了。”
“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鲨鱼’多德森,”鲍勃平静地说,“我们好多次同甘苦共患难。我从不骗你的钱财,我一向非常尊重你的为人。我听说过一些奇谈怪论,说你不光彩地枪杀过一两个人,我不但不信任,还为你辩解。嗯,如果你不过是跟我开个小的玩笑,‘鲨鱼’,那就把枪收起来,我们抓紧时间快点上路。如果你要开枪——那就开枪吧,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鲨鱼”多德森的脸上显出深切悲痛的模样。
“当你的栗色马摔断了腿,”他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你就是多余的了。”
然而悲伤立刻被冷酷代替,多德森在五秒钟内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鲍勃·蒂德博尔果真不再上路了。那个黑心朋友的致命的四五口径手枪一声巨响,引起山鸣谷应,终于如人所愿,一人一马安全地逃离了那个城镇与峡谷。
可是当“鲨鱼”多德森向前疾驰的时候,树林似乎丧失了影踪,右手握着的手枪好像变成桃花心木椅子的曲臂,他的马鞍也离奇地高举起来。于是,多德森从梦中醒来,回到了繁忙的办公室。
我这是在告诉诸君,多德森——德克尔公司的多德森,即华尔街的经纪人,张开了眼睛。他那心腹职员皮博迪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办公室的里里外外仍是吵闹不止,令人心烦意乱。
“啊哈!皮博迪,”多德森眨眨眼说,“你来时,我睡多久了,我想一定很长时间了吧?”
“特雷西——威廉斯公司的威廉斯先生在外面。他是来结那笔爱克斯股票账的。他抛空失了手,先生,你一定不会忘记了吧?”
“是的,我记得。爱克斯股票今天的行情是多少?”
“一块八毛五,先生。”
“好了,就按行情给吧!”
“请谅解我的鲁莽,”皮博迪局促不安地说,“我认为您应该再重新考虑一下。他是您的一位老朋友,多德森先生,而您实际上已垄断了爱克斯股票,我想您可能——我是说,价格高得太离谱了,我记得,他卖股票给您的价格好像是九毛八,如果您这样做,按照市价结算,就会使他从此沿街乞讨。”
多德森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酷无情且贪婪无比,正像梦中一样,一切都变得那么快。
“你难道没明白我的话?”多德森说,“照市价结算!”
最好的忠告
——[美国]玛·马丁
我对朋友给我的忠告怒火中烧。
爸爸却告诉我仔细考虑朋友的话改正自己的缺点,
当我在专业上受到挫折时,
是朋友们帮助了我,让我听到了真话。
我成功了,我要感谢爸爸教会我如何倾听。
如果说异性相吸,那同性注定要相斥,因为我和那个女孩从十几岁起就成了“敌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我的攻击面也越来越宽。我生活的方方面面,凡是她所看到的都会尽情地批评一顿,似乎她是我的保护人一样。起先我尽量忍耐,但后来却禁不住怒火中烧。我去向爸爸求助,希望爸爸可以为我出一口恶气。
我说了所有关于我们的一切,一点不剩。爸爸听后问:“那么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怎么会是真话?我真想反问爸爸,她说的还会是真话?
“玛丽,现在你既然已得知那姑娘对你的看法,不妨冷静地考虑一下她的话,然后重新把她的话与自己的行为作一下对比,暂且将怒气放在一旁。”
我照父亲的话去做了。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她说的好多话都是事实,虽然有一些是胡说八道!尤其是她说我“枯瘦如柴”,我不可能一下子胖起来,但她所说的我的许多缺点我却是完全可以克服的——我也不知为何有这个念头。也许我真的应该认真地反省一下自己,而不是排斥一切逆耳的话。父亲对一切都置之不理。“好好地处理这些事吧,你会做好的是不是?”他说,“因为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真实地了解你自己。但是你得学会接受别人的意见——不要由于生气或难受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别人的议论没错,那你一定第一个知道的。当然,接着就去克服这一切。”
从小到大,父亲都是我的榜样,他把事业和家庭都照顾得好好的。他是城里的首席法官兼律师,同时还是学校董事会的董事长。不过,眼下我却感到难以接受他的观点。他的这次宣判对我的“敌人”的惩罚太轻了,似乎只是我在忙活。
“那么,就这样结束这件事吗?”我说。
“玛丽,只有一个办法使人永远不被议论和批评,那就是:什么也不说,或者什么都不干——然后你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世界上的寄生虫,一个彻底的废物。”
“是的,”我承认道,“就是在那时我都是壮志满怀的哩。”
然而这一切都并未结束,甚至没有达到一个顶峰。事情发生在我们即将登台演剧的另一星期。我是剧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所以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演出的前一周,几位朋友准备在邻近的湖畔举行一次野餐会。那天非常寒冷,妈妈要我呆在家中以免感冒。我很生气,妈妈也不高兴,并且为此“战斗”了一番。
看到人家一个个跃入水中,我的心便痒得难受,我决定违背妈妈的意愿驾小船赴约去了。
营边的朋友打闹得太厉害,小船刚要靠岸就翻了个底朝天!我立刻双脚一蹬跳上了岸。真不知道是哪个酒鬼喜欢喝完酒摔瓶子,我的双脚踏踏实实地踩在了碎玻璃上面。
我不能出演主角了,候补演员却大获成功。父母大概永远不会知道我受伤的真正经过。因为我已决定对他们撒谎。
“玛丽,你妈的话你只听进去了一半,她不是担心寒冷的天气会让你患上感冒——不去游泳只是保证不感冒的因素之一,难怪你倒了霉。”爸爸严肃地说。
我辩解说:“我在主观上是服从了妈妈的话呀!”
“但你并未坚持你的意见,”他停了一下,又说,“你会发现,世上有许多人会对你发出五花八门的劝告。别掩上耳朵,什么人的话都可听听,但不要服从于那些劝告,而要思考那些话的意义。”
这个忠告影响了我今后的生活。我去过好莱坞,满怀希望能进军摄影界,我应了一次又一次的试,然而每次我都是榜上无名,大家都称我为“应试玛丽”。有个导演面试了我好多次,也许觉得我是个白痴,因而对我不客气地说:“‘应试玛丽’,你的鼻子太大、脖子又太长,你应该把这份执着用在别的行业上!”
也许我应该考虑他的意见,但对于天生的鼻子和脖子我是无计可施的。但我要改变所有我可以改变的缺点!最后,我需要倾听的那种真话终于进入了我的耳朵。那是一个名叫莎尔美发·恩的仁慈又智慧的人对我提出的忠告。他正负责为一家着名的歌剧院招优秀的歌剧演员。我当然欣然前往,但仍未被录取。但他并未对我显出任何的无奈与厌恶,反而私下给了我几句忠告。
开始,由于种种的打击,我无暇顾全他的忠告。不过后来,当我再一次细琢磨时,我却茅塞顿开。就像爸爸说的,我在内心深处,在别人未发现的情况下,我明白了许多事情。好了,我现在要去做些什么了。我试着各种着名的发声法,但科恩先生却指出我走错了路子!我现在需要接受他的意见了,因为我知道,那对我很有用,而且我发现自己的水平已有了很大的提高。
过了几周,有家好莱坞夜总会招聘演员,我这个“应试玛丽”又去了。这次我没有模仿别人,而把“自我”完全地表现出来。我想,我就是我。我还改变了以往的装束。如果不是我站在了台上,单凭衣服是绝对猜不出我是来应聘的。最终,这种“真我”赢得了评委的赞赏,我被招聘了。
有了第一次后,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不久我便成了百老汇红得发紫的明星。我已达到了事业的顶峰,我被五花八门的声音包围住了——建议、赞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努力使自己听到内心深处的那种共鸣,但要真心辨别真伪的确不简单。我必须依靠那些乐于指导和帮助我听到真话的人们,令我欣慰的是我的丈夫就是这样的人,他给了我不少帮助。
我将在百老汇上演《音乐之声》。理查——我的丈夫为我收集来自各方的评论,并仔细加以分析。他要我尽力改正他们指出的每一点缺陷。后来当我在百老汇正式公演时,我的演技令在场的所有人叹为观止,当然也包括那些着名的评论家——他们甚至为抓不到我一点缺点而生气了。
“现在该是你自己的判断起作用的时候,”我丈夫坚定地说,“既然剧本和角色已不可改变,那你就应该把握住基础,不要再受其他影响。”
是的,该是我尊重自己意见的时候了。我真得感谢爸爸——是他教会我如何倾听的!
畸人志
——[美国]舍·安德森
年老的他凭借深厚的文字功底和切实的感受着成了《畸人志》,
然而他年老时为看见窗外的景色,
把床垫得同窗台一样高,
也同样是把持着自己的信念,也是个畸人。
作家是个年过半百的白须老者,常年的病患使他行动有些不方便,尤其是在上下床的时候。他住的房屋,窗子是高高的,清晨起来要看到外面的美丽景色便成了他每天第一件困难的事。他要求一个木匠来改装床,使床和窗台一般高。
这在木匠看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木匠在内战中当过兵,他走进作家的房间,坐了下来,谈着为了使床变高必须做的种种工作。谈得高兴时,两人又开始尽情地吸作家的进口雪茄。
如果说他们的谈话有30分钟,那么近20分钟他们用来谈了其他事情。内战当然是主要话题。事实上是作家把他引到这个话题上来的。木匠一度是安德森维尔监狱的囚犯,也曾经丧失掉一个兄弟,他兄弟是饥饿而死的,兄弟在自己同样饥饿的情况下仍照顾着木匠老人,最后他的兄弟被活活饿死了。木匠和年老的作家一样,也生着白胡子。他哭的时候,白胡子会跟着嘴唇的节奏而上下跳动。一个白胡子老人在大声哭泣时,嘴里仍叼着一根雪茄,那模样可想而知。作家忘掉了原来把床垫高的设想,后来木匠便自作主张地搞起来。作家已60岁开外,要上高一点的地方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家侧身躺在床上,睡得十分安静。多年的病一直挥之不去。长时间过多的吸烟只是在为他的病情雪上加霜。他心里老是在想,他会在什么时候意外地突然死去,这种可怕的想法在夜里醒来时更加清晰。面对这些,他并没有沮丧或烦躁。事实上,这种影响很特殊,也不容易解释。这使他在床上时比旁的时候更富有生气。身体的老化已让他无法像年轻人一样活动,但他的思想依然如壮年时一般无恙。他像是一个孕妇,只不过在他身体内的不是婴儿而是青年罢了,也许说是一个女人更加贴切,样子很不一般,年纪轻轻的,穿了铠甲像一个武士。你瞧,要想道出老作家躺在高床上谛听自己的心悸时身体内究竟有什么东西,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有些不可知的因素存在。得搞明白的是:作家以及他体内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思想以及别的什么。
在老作家多年的生活中,他对各种问题都有独特的见解。他曾爱过很多美丽的女人,许多女人也曾爱上他。还有,当然他曾认识许多人,在各种奇特的场合下和他们交朋友。也许这是老作家一生的财富,而这些让他对生命充满希望。何必和一个老人为了他的想法吵架呢!
作家在床上做着一个不是梦的梦。在似睡非睡时所有人物的形象都清楚地出现在他脑中。如果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他的“财富”在人物化了。
你瞧,这一切之所以使人感到兴趣,都在于来到作家眼前的人物身上。他们都是畸人。然而,依稀可辨认这些人物都是老作家的旧识。
还好,大部分的畸人仍可让人接受。有的有趣,有的几乎美丽,只有一个女人畸形得有点离谱,她以她的畸形伤了老人的心。她的一举一动像是在用手敲打着老人的心。你如果走进房间,你会以为,这是老人做了噩梦或是消化不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