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名臣名儒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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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孙奇逢家训(4)

居家勤俭,孰为居要?博雅曰[1];“勤非俭,终年劳瘁[2],不当一日之侈靡。《书》曰[3]:‘慎乃俭德,惟怀永固。’子曰[4]:‘礼,与奢也,宁俭。’似俭尤要。”望雅曰:“一生之计在勤,一年之计在春,一日之计在寅[5]。治家、治国、治身、治心,道岂有先于此者乎?似勤尤要。”曰:

“二者皆要,尤要在克勤克俭之人耳[6]。八年于外,三过门不入,方得地平天成,万世永赖,如非其人,胼手胝足[7],朝经夕营,何济乃事?宋仁宗夜半惜烧羊之费,恭己化成[8],几致刑措[9]。若唐文宗举衫袖示群臣曰:

‘此衣已三浣矣[10]。’虽云俭德,然受制家奴,自谓不如赧献[11],泣下沾襟,亦何益乎?勤俭一源,总在无欲。无欲自不敢废当行之事,自无礼外之费,不期勤俭而勤俭矣。”

——节录自《孝友堂家训》

【注释】

[1]博雅:与下文的“望雅”皆为孙奇逢之子。

[2]劳瘁:忧劳憔悴。也作“劳悴”。

[3]《书》:指儒家经典《尚书》。

[4]子:指孔子。

[5]寅:天亮前三点钟到五点钟为寅时。

[6]克勤克俭:能勤劳而节俭。

[7]胼(pi佗n)手胝(zh侃)足:手掌脚底生满厚茧,形容辛劳。

[8]恭己:指帝王以端正严肃的态度约束自己。化成:教化成功。

[9]刑措:无人犯法,刑法搁置不用。措:置。

[10]三浣:洗过三次。

[11]赧(n伲n):因羞愧而脸红。

【译文】

治家的勤劳与节俭,哪一个最重要呢?博雅说:“只勤劳而不节俭,则一年的辛勤劳累,还抵不上一日的奢侈浪费。《尚书》说:‘谨慎小心是节俭之德,只有怀有这种品德家业才会永远牢固。’孔子说:‘举行礼仪,与其奢侈,宁愿节俭。’似乎节俭更重要些。”望雅说:“一生的算计在于勤劳,一年的打算在于春天,一日的打算在寅时。治家、治国、治身、治心,其道理难道还有比勤劳更先的吗?似乎勤劳更重要。”我说:

“这两者都很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既能勤劳又能节俭的人。先祖们八年在外面辛劳,三次路过家门口而不进去,这样才使得地平了,天成了,万世万物永远赖以生存,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即使手、脚都磨得起了茧,早晚忙碌不停,对事业又有什么帮助呢?宋仁宗半夜起来惋惜烧羊肉的费用,严肃约束自己而使教化成功,几乎使刑法都搁置不用了。像唐文宗举起衣袖给各位大臣看并说:‘这件衣服已经洗了三次了。’虽然说是节俭之德,但受家奴制约,自以为不如红着脸去献祭、眼泪都打湿了衣襟,这有什么好处呢?勤劳、节俭的源头,总在于没有欲望。没有欲望自然不敢荒废应当做的事情,自然没有礼节之外的花费,未想到要勤劳节俭却又勤劳节俭了。”

【评析】

孙奇逢认为,居家之要,在于勤俭;而勤俭之要,又在于克勤克俭之人,因此人的因素是第一位的。

应力求慎养身心

【原文】

近日饮食如何?能终夜熟睡乎?不能睡,由平日思虑过耗。欲禁之以勿思,不得也。当就所思之事,穷其为真为妄[1],为正为邪,必有爽然自失者[2]。圣人无思,贤人无邪思,中人以下,憧憧往来[3],无所不思。能猛然提醒,破除邪思,思虑渐少,便是超凡入圣之路。善念只在当境,过去留滞,与未来参详[4],总之耗我心神耳。慎思近思与何思,止争安勉。

——节录自《孝友堂家训》

【注释】

[1]穷:穷究;追究到底。

[2]爽然:默然。

[3]憧(ch侪ng)憧:摇曳不定。

[4]参详:参酌详审。

【译文】

近日来饮食方面怎样?能够整夜熟睡吗?不能睡,是由于平日思虑太多过于损耗大脑。想要禁止大脑思考是不可能的。应当就所思考的事情,分析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妄的,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不正当的,这样必定会有些事悄悄地消失。圣人没有思虑,贤人没有不正当的想法,平常以下的人,心旌摇曳飘浮,没有什么不思虑的。能够猛然促其醒悟,破除不正当的想法,思虑渐渐减少,就是超凡入圣的道路。善良的想法只是在当时的环境中,过去已停留不动,对未来参酌详审,总之都损耗我的心神啊。谨慎思考,思虑最近的事情以及有些什么思虑,都只是为了争取安逸并勉励自己。

【评析】

孙奇逢在篇中指出:“圣人无思,贤人无邪思,中人以下,无所不思。”我辈都是“中人”,思虑自然很多,但要不伤根本,则要无妄思,无邪思。

患难之中须自得

【原文】

风波之来,固自不幸,然要先论有愧无愧。如果无愧,何难坦衷当之。此等世界,骨脆胆薄,一日立脚不得。尔等从未涉世,做好男子,须经磨练。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千古不易之理也。孟浪不可[1],一味愁闷,何济于事?患难有患难之道[2],自得二字[3],正在此时理会。

——节录自《孝友堂家训》

【注释】

[1]孟浪:放浪;轻率。

[2]患难:危险艰苦的处境。

[3]自得:自有所得。

【译文】

患难的到来,固然是一件不幸的事情,但是首先要看自已是有愧还是无愧。如果无愧,那么敞开胸怀去面对它又有什么难的呢?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骨头太脆弱,胆子太小,那么一天都站不住脚。你们从来没有经历过世面,要做个好男子,必须经受磨炼。在忧患中生存,在安乐中死去,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轻率、放纵是不行的,一味地忧愁烦闷,对事情又有什么帮助呢?危险艰苦的处境中有度过危险艰苦处境的办法,自得这两个字,正好在这个时候加以理解。

【评析】

孙奇逢认为,风波之有,在所难免,关键在于正确处之。先求无愧,再求自得,能做到这两点,经历些磨炼还是很有益处的。

凡事皆求诸己

【原文】

规模宜宽大[1],处事宜平和。凡事有不得者,皆求诸己。先儒有言:

母氏圣善[2],我无令人[3],孝子宜以此自责;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忠臣宜以此自责;宁人负我,勿我负人,交友宜以此自责。即此推之,圣贤原无求人之理。故夫子于子臣弟友,曰:我无能一矣。盖原是不能尽的,一见为己能,则其亏缺多矣。尧舜犹病,到底只是犹病;文王未见,到底只是未见;开之未能信,到底只是未能。道理无尽头处,故学亦无歇手处。

只一自满,便全盘放下矣。

——节录自《孝友堂家规》

【注释】

[1]规模:气概;气象。

[2]圣善:聪明善良。

[3]令人:品德善良的人。

【译文】

气概应当宽广大度,做事情应当心平气和。凡事有不对的地方,都要从自身追究责任。先辈学者说过:母亲聪明善良,我不是品德善良的人,孝子应当以这两句话自责;为臣有罪应当诛杀,君王是英明神圣,忠臣应当以这两句话自责;宁肯别人负我,我不要负别人,结交朋友应当以这两句话自责。从这里推广开去,圣贤之人原来没有苛求别人的道理。因此孔子对于子、臣、弟、友这几个方面,说:我不能做到其中一个了。追究根源是没有穷尽的,一有见解就认为是自己的能力,那么他亏缺的就很多了。尧、舜尚且以百姓是否安稳为忧虑,到底只是尚有忧虑;文王没有看见,到底只是没有看见;开导别人而不能做到诚实,到底也只是不能做到。道理是没有尽头的,因此学习也不该有放松的时候。只要一旦自满,就全部都松懈下来了。

【评析】

孙奇逢指出,凡事有不当均应从自己这方面找原因,这是处理人际关系的一个很好的办法。如果人人都能这样,那么便是人人和睦相处的大同世界了。当然,有些时候也不能一味地消极退让。

不要轻视治家

【原文】

问:齐家之难[1],难于治国平天下。家迩天下远,家亲天下疏,何以难?曰:正惟迩则情易辟[2],正惟亲则法难用。夫家之所以齐者,父曰慈,子曰孝,兄曰友,弟曰恭,夫曰健,妇曰顺。反此则父子相伤,夫妻反目,兄弟阋墙[3]。积渐而往,遂至子弑父,妻鸩夫[4],兄弟相仇杀,庭闱衽席间皆敌国[5]。从来均平天下之人,每于此多动心忍性。盖法制所不能束,禁令所不能施,以此思难,难可知矣。

——节录自《孝友堂家规》

【注释】

[1]齐:整治。

[2]辟(p佻):不实在,偏颇。同“僻”。

[3]阋(x佻)墙:称兄弟争吵、争斗。

[4]鸩(zh侉n):毒酒。

[5]庭闱:父母居住的地方。后借指父母。衽(r侉n)席:卧席,引申为寝处之所。

【译文】

有人问:整治家庭的难度,比治理国家、平定天下还要难。家庭近而天下远,家庭亲而天下疏,为什么治家反而难些呢?我说:正因为近,感情就容易有所偏颇;正因为亲,法制就难以运用。家庭能整治好的根源,对父亲来说要慈祥,对儿子来说要孝顺,对兄长来说要友善,对弟弟来说要恭敬,对丈夫来说要健康,对妇女来说要柔顺。与此相反就会父与子互相伤害,夫妻间反目成仇,兄弟间不能和睦。这样积累发展下去,就会发展到儿子杀害父亲、妻子毒害丈夫、兄弟之间互相仇杀的地步,家庭居所到处都成为敌国。自古以来平定过天下的人,每每到这时也只好心绪波动,忍着性子。因为法律制度不能约束,禁令不能施行,从这里来考虑这个“难”字,其难度就可以知道了。

【评析】

家庭虽小,但齐家与治国同理,而且由于家近、家亲,其难度更甚于治国、平天下。因此孙奇逢这则家训中提出的齐家之道,仍有可取之处,在今天仍能给人以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