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校内超市制服的男生站在门外笑得阳光灿烂:“这是刚才那个女孩儿订的货,请点一下在这上面签收。”
屋子里的三个男生乌云密布。
太惨了!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费靖司像个机器人一样慢吞吞地签好字,虽然再怎么想拖时间,但……还是必须转过身来啊。
“刚才那个女孩儿?现在可以说了吗?那个女孩是哪个女孩儿啊?”重新进入备战状态的小母狮,露出狞笑!
“哎哟!救命!你们不能这么没义气啊!”小费哭喊着。
“看我的佛山无影脚!如来神掌!说是不说?”战斗值爆表的费元晴追打着费靖司。
虽然小费很可怜,但是观月和深海很自觉地默默退到一边,心里为小费默哀:好兄弟,你的牺牲我们会记住的,你安息吧!
惨遭虐待的小费眼见兄弟们这么无情无义,终于忍不住朝深海扑过来:“不行,我要拉你垫背!”
“你给我闪开去!”
无处可躲的深海挥手想把这家伙撵开,可小费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甩也甩不掉!
两个身高超过185厘米的大男生,在那堆“垫子”上滚来滚去、压来碾去——
“重死了……要死了……”
在“未知的危险”和“立刻被压扁”间,我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暴露身份。
耳尖的元晴再也没有错过这声音,她飞快地冲到垫子堆前,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几个大垫子被掀飞后,眼尖的元晴发现那团隆起物明显是个人形。
她已经够生气了,再看到这件搭在这上面的衣服就是自家品牌的手工定制男装——全世界只此一件,是自己亲手送给深海的生日礼物后,怒火顿时飙到极点。
“给我滚出来!”元晴狠狠扯开大衣,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我真的“滚”了出来。
我总算是明白了,深海身边的人没有省油的灯。恶魔的朋友,都是“暴风眼”,一个都惹不起!
“你是谁?”元晴狠狠地瞪着滚出来的我,“长得像只小鼯鼠,竟然敢接近我的深海?难道不知道我下达的恋爱禁止令吗?”
“我,我就是路人甲!我跟鲁西法没有关系……”我飞快地撇清,没想到这让深海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深海忽然长臂一伸,将我揽在怀里说:“怎么会没关系呢?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这这这……你平日不是这么说的!
我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个家伙——在这个时候你就算承认了你是鲁西法,我也不会感动的……呜呜呜……
“欧阳深海!你给我解释清楚,你跟她什么关系?”元晴气得跺脚。
啊啊,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她要把眼前的我给撕了!
我拼命摆手,可我的努力在深海的眼里起了反作用。
“秘密!不告诉你!”
“啊……火上浇油了!”小费无力地叹息。
这个深海是铁了心要惹毛元晴?还是铁了心要整我啊?这根本是陷害嘛!
“深海,我要你跟我解释清楚!”元晴一发起脾气来,还能让人活吗?
可大少爷更不好伺候!深海眉头一拧,冷峻的眼眸射出盛怒时才绽放出的淡淡金芒,使他带着深紫色的眼眸变得像紫色玻璃般坚硬冷绝!
“我没义务跟你讲!要是再在我的屋子里大吵大闹,我就扔你出去!”
没有怜惜,没有道理可讲!这是欧阳深海的逻辑。
在恶魔的字典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凌驾在他的尊严之上。任何人要挑战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元晴太熟悉深海了——他们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对深海的脾气再了解不过。
小费拉了拉妹妹。即使妹妹感到委屈,可是在深海面前,无理取闹没有任何好处!
元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那含恨的眼神,几乎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们先走了,拜拜!”小费拉着不甘不愿的妹妹飞快地走了。
观月看着深海,再看看被深海“挟持”的我,淡淡地叹了口气:“深海,你太幼稚了。”
说完,他也捡起自己的外套,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当关门声传来,我这才从无比震撼的心情中苏醒过来:“现在我该怎么办?那个恋爱禁止令究竟是什么?”
“活该!”松开我的手臂,深海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嘲弄眼神,“谁叫你在别人面前跟我装不熟?平时黏我那么紧,现在给我装冷淡!我才不让你好过呢!”
“我哪有?”冤枉啊大人,简直是六月飞雪好不好!
“反正我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没用!对了,我饿了,去做点吃的来吃。”大少爷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高姿态。
“那么多垃圾食物,你吃到撑吧你!”我气呼呼地冲进自己的房间。
气死我啦!平白得罪了那么凶悍的女生,我还能活吗?
关门,落锁!我要大哭一场。
“我,你敢撒野?你还做不做饭了!”在客厅气得跳脚的某人,一点做了坏事的自觉都没有。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想理他。
“就是不做!”
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没人能料到,我这次生气会这么坚持,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出原因。
一想到那个叫元晴的女孩子,身上价格不菲、式样独特的乳白色毛呢裙装式大衣和高贵骄纵的样子,我心里就一阵一阵抽痛。
她真像个公主啊,天生就该是耍脾气摆架子的模样!她一个挑眉、一个跺脚,看上去都好可爱好娇憨,像金光闪闪的限量版芭比娃娃。
与她相比,现在的我就像个浑身糊满泥巴的泥娃娃。
“我也曾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呢!我也曾经被人叫过‘大小姐’哦……可是,即使是那时候,我也没有像那个元晴一样漂亮高贵过……但是……我也曾经被人高高地捧在手心里爱护过哦!我也是老爸和原慎明心里的宝贝哦!我才不是自卑呢!一点都没有!”
不可以再埋怨下去了,原乐乐!
我用力告诉自己,不是说好了要笑着面对的吗?老爸破产以来,我见到了多少势利的嘴脸呀!翻脸不认人的不是大有人在吗?现在在圣学园,不也是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我也没有多难过多羡慕,不是吗?
“我一点也不在乎的……”蜷曲在被子里,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对着一室的昏暗。
我心里不断盘旋着的画面,都是元晴、深海、元晴、深海……
他们是什么关系?是好朋友?还是青梅竹马?还是……恋人?深海明显就是利用我,故意让元晴生气的。
被卡在中间的我就像个可笑可怜的泥娃娃,利用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了,不是吗?
“讨厌死了!我为什么心理这么灰暗……这不是我!”趴在被子里,我用力地捶着床垫,发泄着也许已经深埋在心底很久的郁闷,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好饿……现在什么时候了?”
当我不得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时,才发现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了。
冬天的窗帘很厚,严严实实地关着,看不清外面的天色。
因为一直蜷在被窝里生闷气,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中间是否有睡着……好吧,我承认,我完全忘记做饭,也完全忘记吃饭了!
没办法了,就算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好像越来越饿了……真是的……”
我怏怏地从床上下来,拿起用来当时钟的手机:“哇!已经这么晚了?”
晚上十一点?自己是穿越时空了吗?记忆竟然还停留在下午……
我蹑手蹑脚地摸出房间。这个时候,深海已经上楼回房间了。因为房间里都有洗手间浴室,所以客厅是没有夜灯的。
一片黑暗中,想要摸清去厨房的路线,实在是太不可能的任务了。
“咕噜噜……”
越是吃不到就越觉得饿,我偷偷摸摸地像个小偷一样,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想摸到厨房里去找点吃的,又怕被深海逮到。
咳咳,我可不是害怕他,只是……刚刚吵了架,有点不想看到他!
虽然我生气……也有点无理取闹……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
“啊不不不,才不是无理取闹呢!”我飞快地摇摇头,不许自己示弱。
我一边摸黑前进一边胡思乱想,脚趾猛地踢到硬物:“啊!”
好痛!
在黑暗里摸索了好一阵,我才意识到自己靠在沙发背上了。于是我再在地毯上摸索一下,心里恨不得把这暗害我的“陷阱”扔到月球去!
“鲁西法,你的游戏手柄要是真的不想要了的话,我会很乐意帮你销毁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厨房,我小心地先把房门关上,再打开灯。刹那间,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在一片光明之下,有种“终于安全了”的感觉!
我打开超豪华大型冰箱,果然,果汁、零食、糕点一应俱全!
深海才十七岁,总是很容易饿,所以冰箱里没有食物……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你们全部被我征用了!”抓出那些进口的高档零食、名店送来的定制糕点、纯果汁,我狼吞虎咽,打算把这些原本排队等候深海“临幸”的高级食物全部歼灭!
“呜……好吃……饿了果然吃什么都好香……”
当饥饿的焦躁感总算压下去了以后,我这才注意到厨房中间的长方形餐桌上,摆着一个盘子,上面覆着保鲜膜。
“这是什么……”
透过明亮的灯光,透过薄薄的保鲜膜,里面摆放着一张一塌糊涂的“怪脸”,简直让人恨不得抽“它”一耳光!
那是一份卖相非常丑的蛋包饭!
做这个的人用美乃滋和番茄酱在凹凸不平、又煳又焦的蛋包上面,歪歪扭扭地挤出了一条条曲线,拼凑出了一张表情古怪、搞笑又别扭的脸!
盘子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嚣张字迹,让我根本不可能无视它!
“你这个浑蛋小女仆,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又笨又迟钝还爱胡乱生气,没见过你这么爱摆谱的仆人,居然连玩笑都不能开!不过我是个非常好心的主人,知道你没吃饭,所以给你留了一份,你不要太感激,像我这样的主人心怀宽广,是不会跟你这仆人计较的。但是没有下次了,知道吗?附:这张脸很难看吗?就是你生气时候的样子,我的画技可是有名家肯定的,准确地复原了你无理取闹的表情……”
“可恶,居然还损我?”我用力地把字条狠狠扔到一边后恨恨地看着那盘蛋包饭,越看越觉得好可恶!
可是,那丑丑的鬼脸、那焦焦的蛋皮、歪歪扭扭的美乃滋画……就算是再烂的厨师,也做不出这么丑的蛋包饭吧?
是鲁西法自己做的……
“太可恶了!”
香浓味美的蛋糕,被放到了一边。
我默默地撕开了保鲜膜,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戳上已经凉了的蛋包。
“不要以为亲手做的……我就会原谅你……”
蘑菇粒、青豌豆、火腿粒、芦笋粒、米饭……凉了,硬硬的。
可是,就算它还是热的时候也不见得会很美味吧?因为做的人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可是……每嚼一口,齿间回荡的是满满的甜香,比任何大厨精心烹制的美味,都要好吃。
“可恶……”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呜咽似的声音在这样冬日的夜晚,悄悄回荡在厨房里。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原谅啊……可恶……”
呜呜……好好吃……能够被人珍惜,有人记挂着自己的感觉……真的好幸福……
“鲁西法,快点起床了!”
“还不起来?我进来了哦!你快给我起床!”
上午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外笔直地照射进宽敞的卧室,穿着宽松睡裤的男子半拥着柔软的丝被,像抱着个人似的姿态,酣然睡着,睡相很甜。
阳光仿佛格外厚爱男子,洒在他身上的光线沿着他的肌肉曲线,勾勒了细细的金边。
微乱的蓬松黑发流泻在被单和枕头上,一些俏皮的发梢打了个卷儿,柔和了他那深邃冷峻的容颜。
他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
仿佛觉得自己身边缺了什么似的,他搂抱着被子的姿势看起来有点任性,连脚也不好好伸展,蜷曲着一条长腿,牢牢地把被子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
“起来了!”我叹口气,对比起现在床上躺着的这位,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深海用手拉了拉被角,仿佛觉得“宝物”要被抢走,用力抱住被子嘟哝:“不……别走……浅海……”
“啊?你说什么?”没听清楚的我才不管他说梦话呢,继续用力抖了抖被子:“起来,你给我起来了!今天不是说好了要扫除的吗?你上周说的……你给我起来啦!”
竟然还赖床?我都没有贪睡,你也别想睡得这么舒服!
我终于出了绝招,用手指捏住深海那高高的鼻子。不一会儿,他呼吸就急促起来,一个用力翻身,在床上跳了起来:“谁?谁敢……嗯?是你啊……”
迷迷糊糊醒来的深海倒是一副乖乖的样子,密扇一样的睫毛垂下浓浓的阴影,微微噘着丰厚的唇,有点委屈:“昨晚上我很晚睡的……今天不想扫除……”
“不行,计划好的事就要执行!”我把衣服递给他。
认命的深海摊开那衣服,又随手扔掉,指了指柜子:“不要这件,拿灰色的毛衣,裤子要米色的……嗯……我今天想开车玩玩,你自己扫除吧。”
还想溜?
“不行哦!你不是说窗帘想换了吗?只有你身高够高,才能取下和安装啊!”我心想,看你还能掰出什么借口来!
深海白眼一翻,只能把我找出来的裤子抖开,掀开被子,甩开两条笔直修长的长腿——
“啊!”我吓得尖叫起来,同时速度背过身去。
“见鬼!你又乱叫什么啊?吓得我差点两条腿都塞到一个裤腿里!”深海火大地说。
“你没穿裤子!”我捂着眼睛哀号。
这么长,这么直,线条如此流畅,肌肉如此匀称……还光溜溜的两条大长腿。
大清早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方?我可不是很想看你的身体啊!
我的话让深海的脸顿时变得通红!
“我可是穿了短裤啊!倒是你,你要看,我能怎样?是我要你看的吗?哼!”真是的,最后一只瞌睡虫都被她的怪叫给吓飞了!
他气呼呼地套上裤子、毛衣。这有点尴尬的奇怪感觉,让两个人都没了声音。
“我出去倒垃圾!”脸有点发烫的我找了个理由,飞快地逃了出来,而深海那个笨蛋竟然还在后面喊:“喂,你有没有吃蛋包饭啊?”
这让我怎么回答?所以我逃得更快了。
“难怪书上面说,美人会祸国殃民呢,原来是真的……”外面很冷,我穿着厚厚的衣物,把自己包得像一只圆乎乎的小鹌鹑后才敢出门。
拎着大包小包的垃圾,我反手关上大门,一路碎碎念着,走出深海的别墅。
拜圣学园这种特别的校园布局所赐,深海的独栋别墅原本就远离普通学生的宿舍区,人造的林荫和花圃更是巧妙地把这栋别墅与人流密集的道路疏离开来,所以平时都很幽静安宁,没有什么人来打搅或经过。
大概,“恶魔”的名号也是吓退大家的一个重大因素吧?
我唯一有点不满的就是——这里实在太偏僻了,所以倒个垃圾要绕好大个圈子。
“好重……早知道该叫他来扔的!”昨天那群少爷来打牌,消灭了很多零食的结果就是垃圾比平时更多!
“啊!”
拖着大包垃圾袋的我正埋着头碎碎念,不小心撞上个软中带硬的物体,踉跄着后退一步。
“咦,你们……”是我没见过的男生。
圣学园很大很大,平时也没什么聚会之类的事情,所以,我不认识的人很多——但是,这几个应该不可能是圣学园的人吧?
怎么说呢……这毕竟是一个严进严出的贵族学校呀!
学园里虽然也有点等级之分,但基本上每个学生看起来都有着良好的出身教养。虽然没有校服,学生们可以随心所欲地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但总体气质却都是干净高洁、品味不错的。
用流行一点的话来说,就是有种“高端”的感觉。
但是眼前这几个男生,穿着花里胡哨的,刻意模仿嘻哈打扮的奇装异服,还算英俊的脸上有种藏也藏不住的痞气——这些人会是圣学园的学生?更像是我以前念的普通学校里那些连教导主任都头疼的不良少年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不免有点忐忑起来。这些高大的男生虽然也就三个人,却站在我的必经之路上!
圣学园里的绿化十分好,所以道路都不是那种宽敞的直道,而是蜿蜒的花木小径。郁郁苍苍的槐树、榕树以及冬青树丛,扶疏掩映之下显得小路更加狭长,被三个大男生这么一堵,一点空隙都没有了!
“对不起,请让我过去好吗?”吞吞口水,我小心地说。
原慎明说过,遇到坏人不要硬碰硬,要聪明才能化险为夷。怎样才是聪明呢?总之就是先示弱吧!
为首那个头发稍长皮肤黝黑的男生问:“喂,你认识一个叫原乐乐的女人吗?她就住这附近。”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显得特别阔,看起来很凶。冬日淡淡的金色阳光让他耳垂上的两个银色耳钉折射出冷酷的光芒,看得我心里一颤!
这些人找我干吗啊?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肯定没有好事!我一定不能说我就是原乐乐。
“喂,快点,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要想这么久啊?”另一个发梢上挑染着金色的短发男很不耐烦地吼道。
“我,我要想想嘛!哦,我想起来了,她好像住在那边……”随手胡乱朝后一指,我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那我们走!”三个男生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说谢谢直接就朝前走去。
我悄悄松了口气,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清澈的喊声:“原乐乐,你早啊!”
啊啊啊,上帝佛祖阿拉,你们是组团来欺负我的是吗?我怎么会这样倒霉啊!
穿着一身棕色麂皮外套、蓝色牛仔裤的祁观月,正有趣地看着眼前的我:“为什么我打一声招呼,你的眼睛就红了?你可怜的样子真像某种小动物啊,太有趣了!”
“才不有趣呢!”我倒是想大声怒吼,可危机还没解除,我不敢,呜呜。
我偷偷朝后看了眼,啊啊啊,刚刚消减的危机重新回来了!那才走出几步远的男生,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转身看着我。
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我大概已经背部中弹很多次了吧?
“你怎么了?”祁观月悠然地走了过来。
我干笑着,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么早,要去哪?”
观月用温柔得近似宠溺的口气说:“我是去来找深海的,因为我还是放心不下你这个小丫头。昨天下午那场闹剧……深海太任性了。所以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该劝你离开深海。毕竟,深海的孩子气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孩被深海这么捉弄。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管我想说什么,此时从我后背正刺来飞刀一样的目光呀,将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吓得咽回去了。
如果我告诉观月,有这么几个陌生人专程来找我,观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文质彬彬的观月一看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呀!那三个人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坏人,所以我不能连累观月。
因为,还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我的心头悄悄生起了——难道是老爸出了事,在外面欠很多债,人家追债追到圣学园来了?电视上不是经常这样演的吗?什么父债子还啊、高利贷啊……
一时间我的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只能僵硬着小脸干巴巴地笑:“好早哦,观月……”
“你……”观月正想说点什么,抬头却见前方三个陌生的男子眼神有些异样地看向他这边。
观月注意到他们了吗?我忐忑不安地猜想。
只见观月微微蹙起眉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时,忽然从远方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观月!”
这个声音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骄纵气息,是我无法忘却的声音!
“元晴?”没想到元晴竟然在岔路对面的冬青树丛里。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元晴穿着一身黑色的裙装式大衣,带着浓郁的哥特风格。
她长直的黑发如瀑布般披洒下来,头顶上系着一条血红色的蕾丝缎带,华贵中带着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她是个真正的公主啊!我感叹。仿佛没有人会违逆她。
因为如果违逆美丽公主愿望,会让人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观月当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观月回头对小脸僵硬的我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帮你扔垃圾,我先过去一下。”
我知道,他不是没发觉我脸上不自然的神情,他甚至可能还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元晴在叫他……
这几乎只是下意识的选择!
他轻易地转身,朝远处一身黑裙的公主走去,把穿得像只灰扑扑的小鹌鹑一样的我留在原地。
一阵冷冷的山风掠过林荫,淌过树梢,冬青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我呆呆地看着俊美的王子,抛下满身灰尘的我,走向他的公主。
这本来就是童话故事里该有的情节。
虽然心脏会有那么一点点隐隐的酸涩。
“那么,聪明的丫头,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原乐乐!”走过来的长发男,冷笑着说。
我回头,只看见他耳垂上冷冷的一点金属色,闪烁着尖锐的白光。
当观月再次回到这条林荫小道时,原乐乐早已经不见踪影。
洗漱过后一脸清爽的深海,站在落地窗前呼吸了一阵清冷爽朗的空气之后,双臂撑在阳台围栏上,俯视着自己的院子。
也许还是冬天的关系所以看不出来,但经过原乐乐一番“规划”,这个不大的院落里多出了所谓的花圃、菜园、瓜田、葡萄架……还有一泓清澈的小池。
其实那个小池子是一个活泉的泉眼,泉水清澈甘洌。
并不是所有豪华的别墅,都附带这样一个活泉泉眼的。
但对于不识货的原乐乐来说,这样放着一池子水太浪费了。她说要安置一个日式庭院的取水器,还煞有介事地说要去山林中选青石呢!
“那家伙搞不好挺有天赋的……”看着眼前这片依旧没有多少色彩的庭院,深海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微笑。紫葡萄一样的双眸流转着温柔的水光,为这冬日添上一抹暖意。
未来这个院子,应该会很可爱吧?带点甜甜的乡土味,不那么富丽堂皇,不那么瑰丽豪华,却有种很亲切很舒服的味道。
正当深海想着未来的时候,房间里传来手机的声音。
被打断了好心情,深海“啧”了一声,有些不爽地回房接电话:“喂,谁大清早打来?有话快说,废话可以自己挂了,我不追究!”
“哎哟,大少爷你一上来就这么一大串,到底是谁在废话啊?”电话那边传来费靖司不甘心的抱怨声,“是我啦,怎么,你还不想接是不是?”
“既然是废话,那我挂了!”深海作势要挂电话。
真是的,有这说废话的时间,他还不如开车出去找几块看起来不错的石头呢!最好是铺满青苔、造型别致的,可以搬回来放在他光秃秃的院子里装饰。
不知道那丫头看到了会不会乐上天?
费靖司急了:“喂喂喂,你还真挂啊?我是真有事!”
“有话快说!”真是太多废话了!
“那好吧,我说的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刚才学校门卫打了内线给我,说刚才有三个外校人士要进来,他们按规矩拦下了,结果元晴过来说是她请来的模特,帮她妈妈的时装发布会试造型的。因为是元晴,门卫不好拒绝,只能放进来了。现在保卫处不放心,又不敢直接告元晴的状,所以还是打了电话给我。”
深海听到这里,眉头微微地皱着,刚才晴朗的心情,已经被丝丝缕缕的阴霾掩盖住了。
“小费,你讲清楚,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啊,但我感觉不太好。你知道的,元晴很任性,她在外面有些什么朋友我也不是太清楚,我只是担心……”
“就算元晴自己找外校的人进来,也不说明什么吧?”深海转身靠在栏杆上,锐利的深眸看向楼下那一泓清泉,静静的泉水毫无波澜,他的心里却悄悄地泛起一圈诡异的涟漪。
“喂,兄弟,我是担心你,元晴是我老妹,我必须站在她那边。所以我就是提醒你而已,最好不要让元晴做出什么错事来,到时候你要收拾她,我会很难做的!你知道那丫头有多迷恋你,甚至还在学校颁布什么恋爱禁止令。虽然过去她也教训过那些向你表白的女生们,但是因为你对谁都表现得不在乎,所以她也没真的对别人做过什么。可这次原乐乐竟然和你住在一起,你还维护她……”
小费的意思深海怎么能不明白?他们都是豪门世家的继承人,对于危机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单凭感觉就能预判某些蛛丝马迹所带来的危险!
“深海,我明说吧,元晴昨天气疯了,我从没见她这样难过。就算,就算是……浅海……她也不会这样吃醋……”犹豫了很久,小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闭嘴!”突如其来的怒气瞬间席卷了深海。
“深海,元晴对你的独占欲有多强,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哪怕你用过的手帕她都不喜欢别人碰,何况是有人进入你的领域?”为了妹妹,为了好兄弟,小费在电话那头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浅海那是没办法。你对浅海的好,元晴只能忍受,但是原乐乐不一样。你对她的容忍程度,简直要超过……”
“滚!”喉咙里发出春雷般的怒吼,与此同时,手机被用力地摔进了楼下那池清泉中!
站在阳台上的深海用力地喘息着,眼里一片红,如受伤的野兽一样。悲痛与厌恶几乎将他淹没!
他脱力地滑坐下来,费力地屈起双腿,将脸埋在膝盖间,闭上双眼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听……
就不会再去回想那可怕又可憎的……伤心了。
被夹在两个高大的男生中间,我有点绝望了。
我会不会被痛揍一顿?他们是来追债的吧?可是就算打了我,我也没钱呀?我要不要问一下老爸和老弟现在的状况呢?对啊……我好久没跟他们打电话了,果然还是该充点话费吧?
“喂,死到临头了你还能发呆,胆子挺大的嘛!”为首的长发男用戏谑的声音说。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即使是冬天,小叶榕树也是一片浓郁的深绿,环抱着这片小小的花圃,与不远处的小楼形成一个死角,如果没有人走过,是很难被发现的!
这里是哪里啊?虽然已经逐渐适应学校了,但是有点路痴的我,实在是分辨不清这些星罗密布的小楼。
偌大的校园无论是设计布局还是学校风气,都有着浓郁的娴雅慵懒的味道。曲折迂回的园林风格,就是有视野不开阔的缺点呀!
“这妞儿很笨呢,你看,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喂,你发什么呆啊,知道我们要把你怎样吗?”金毛有点怒了,推了我一把。
幸好那大袋的垃圾垫在背后,我被推倒在厚墩墩的垃圾袋上,倒也没摔伤!
“你们是追债的吗?可是我没有钱啊,我是穷鬼,我连手机都没话费了!”我可怜巴巴地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对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啥?”三个不良少年,瞪大眼睛,下巴快要掉到地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咦?你们不是追债的吗?”我也傻眼了,怎么回事?
“你傻了吧,连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你不晓得惹了不该惹的人吗?这学校里最不能惹的大人物!”
我眨眨眼睛:“鲁西法?我没有惹他啊?昨天他还做蛋包饭给我吃,我原谅他了……”
三个可怜的不良少年齐声大叫:“谁又是鲁西法啊?”
一只乌鸦嘎嘎地飞过他们的头顶。
“天啊!这种笨蛋还需要我们哥儿几个来动手吗?笨都笨死了!”
“就是啊,我们白跑一趟了!”
“太高估敌人的智商了!或者说她是故意要扰乱我们的……”
三个不良少年凑在一起头碰头地商量着,不时用一种悲愤的眼神看着此刻还坐在大袋垃圾上傻傻看他们“笑话”的我。
我总算明白了:“你们……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
这话一出,三个男生的气息瞬间就变了。
一股凉意慢慢沉下,长发男收起了搞笑的表情,冷冷一笑:“对呢,看样子,你发现了。这……可不怎么好。”
“是啊,我们潜进来的事情,总归还是保密比较好吧。”
“不然怎么跟那位公主交代啊,不管怎么说,费元晴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是吧!”
费元晴?
我眼睛圆溜溜地瞪大:“元晴?”
长发男大大的拳头在我眼前挥了挥:“不错,这下你总算明白自己惹到谁了吧?”
“你们是谁?”冷静的女声从三人背后传来,像一道冷电,带着凛然不可轻视的权威感!
“是谁?”
一个高挑的女孩走了过来。
她手里夹着一个超薄笔记本,穿着剪裁流畅的修身长大衣,竟是价格不菲的皮草。削得短而薄的秀发像羽毛一样轻盈,衬托着女孩冷若冰霜的面容,像冰雪女神一样不可亵渎。她那白皙透明的肌肤,像毫无瑕疵的石膏,冷酷而不近人情!
她好美!美得……简直有点可怕!
女孩看起来比我年纪大些,或许是气质太过成熟的关系。她走来的样子带有女王般的侵略性,即使是男人也会被她的气势折服。
“你们不是圣学园的人!”她冷冷地说。
“不用你管闲事,女人!”为首的长发男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是谁?”女孩狭长锐利的眼眸一睨,目光扫到我身上,显然是在问我。
“我,我叫原乐乐……”我小声地说着,最终在长发男的逼视之下闭嘴了。
女孩细挑的眉毛竟然皱了起来。
“是你?”她似乎认识我。
我眨眨眼:“啊?”
这个女生似乎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我很有名吗?
几个不良少年立即戒备起来。
可就在这时,这个女孩竟然转身:“不用花心思在我身上,这是浪费时间。你们要做什么,我可不管。”
说完,她竟然真的走了!
“啊?”虽然还来不及生起希望,可是我从没真正遇到过这样的冷漠——失望就是这种感觉吗?被人这么扔下,像毫无用处的垃圾……
可无论我再怎么伤感,那女孩还是走了,丝毫不觉得留恋地走了。
“哈哈,看样子你在这学校混得真的不怎么样嘛!”
“到处都是巴不得你挨整的女人呢,你明明长得不好看啊,怎么这么多美女都讨厌你呢?”
“好了,哥儿几个,废话不多说了,公主有令,要给她一个难忘的经历呢!所以,现在就开始吧!”
慢慢围堵上来的高大男生逐渐将我娇小的身影覆盖。
我瞪大双眼,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将我的心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