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躺在地上大喘气的小朝鲜,此刻没了踪影。不仅小朝鲜没了,两个押送的人还发现自己的外套也没了。花大姐一拍腿,冲到路边看,有团东西正往下滚。他一拍大腿:“得!肯定是裹着衣服滚下去了!这要是三哥知道,还不得用炖狗的锅炖了咱啊?”另外两个说那咋办啊?五万抬手给他们两巴掌:“咋办?下去找啊?!”三个人望着看不到底的斜坡,你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动。五万真急了,心说这个小朝鲜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他本来有自己的计划的,这一弄全被搅乱了。小朝鲜要是跑了三条肯定不乐意,事情比较麻烦。
小朝鲜觉得有个女人温柔的亲吻着他,口水淋漓,弄得他满脸满脖子。他意犹未尽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狗头和他对望,红舌头耷拉着,腥臭难闻。他一个惊醒,坐了起来,狗头往后退去。他定定神,发现是只两只眼睛上方各长了一条黄毛仿佛眉毛一样的土狗。他懊恼的用卷在身上的衣服擦着脸上的狗的口水,摸摸胳膊按按腿,看看有没受伤的地方。一路滚下来,衣服又脏又破,还好这是他趁那三个人在为汽车哪里出问题争执的时候顺手牵羊拽来的,破了就扔掉。这三个蠢货大概忘了小朝鲜是哪里人了,白山黑水长大的孩子,哪有不熟悉山的,什么样的坡能滚、怎么往下滚都心里有数。不过尽管他百般小心,头还是碰在谷底的一个断树桩上昏了过去。得亏那三个笨蛋胆子小没跟着下来,不然还是跑不了。有狗的地方就有人家,只要跟着狗走,问题就不会太大。他气喘吁吁的看着眼前的黄眉毛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摸摸那两件衣服的口袋,只有不多的一些零钱、打火机、香烟和几张印着娇艳女郎的小卡片,还有几个安全套。“妈的,三条的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这么穷!”他气呼呼的骂着,清点着手里的钞票。黄眉毛狗饶有兴致的看着,好奇的走过来闻闻那两件衣服。
小朝鲜哪里知道,眼前这条狗可不是有家的狗,而是条地道的野狗,它正是黄眉。那么本该去项目部和刀疤交流情况的它,为什么会跑到这里了呢?事儿还得从昨天说起。它正饥肠辘辘的时候,发现一只瘸腿兔子在眼前蹦跶,它起身就追。不了这兔子跑的挺快,追来追去就追没了。追没了不说,还离开大路了,在哪儿都不知道。它想找机会问问,不料这一路上莫说狗了,连人都没遇到。胡闯乱撞来到一个村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里最近出了一起命案:两个七岁大的孩子在参加完喜宴后失踪,后来发现尸体被丢在农田里。听说罪犯躲在山里,警察们正在围堵。黄眉惦记着刀疤和王进财,没闲心管这闲事儿,一条老狗热心的说沿着那个小山沟走一段儿就到往九里沟的大路上了。它正在山沟里转呢,看到有人从山上滚了下来,当即心里一动,以为可能是这个杀人犯,就赶紧跑过来堵截,结果发现居然是小朝鲜。它在见过小朝鲜几次,那气味儿一闻便知。用癞皮的话说,小朝鲜身上的尿骚味儿重的都赶上母狗发情了。它很纳闷这个志得意满的家伙为嘛今天这么落魄。看他昏了过去,它只好去舔他:晕这里哪成啊?我还在指望你找王进财呢。
小朝鲜指望跟着黄眉找个人家要些吃喝,黄眉指望跟着小朝鲜找到王进财。人眼对狗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朝鲜骂道:“走啊,你不回家看着我干吗?”黄眉心里话:“屁话,老子等你找小朝鲜呢,我才不走。”它索性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小朝鲜。小朝鲜被这只狗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我说,咱这不是拍电影,你也不是金毛、拉布拉多,你摆这个Pose有啥用?有人给你照相还是咋的?”黄眉觉得这人脑子简直有问题,是不是滚下来时摔坏了?命都快没了,还装文艺玩幽默。它鄙视的瞥了他一眼,望向别处。头顶上,三个人在试探着往下走,大呼小叫的,正是五万他们。小朝鲜一看,脸色大变,拔脚就走:“快,走!”黄眉跟在后头,沿着山谷向前狂奔。
陈老二疯了。他拿着一卷报纸,胡乱的在胸前比划着,激动的大喊:“我乃岳飞是也,秦桧狗贼,不要过来!织田信长,杀了他!猴子,上啊,站着干什么,我有大将蓝玉在此,瓦剌退散!”地上全是他撕碎的报纸,乱七八糟无从下脚。不远处的桌子上,给他端来的饭一口没动,都已经馊了。陈老大焦虑的走来走去:“他已经两天两宿没合眼了。”苏珊娜看着陈老大:“陈哥,你得赶紧想办法啊。”说完,她忧心的看看王进财。王进财看到陈老二这样,心里着实有些惊惧。虽说自己抽的是大麻,但三条也多次暗示自己,如果不尽快配合,也会被他们强制注射****,将来也会变得和陈老二一样。王进财想到自己从一个普通的煤矿工人一步步走到鹳城最大企业集团的董事长,做过不少不光彩甚至有些黑暗的事,自认为那些试图和自己对抗、不肯配合的人完全是咎由自取。“让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他们付出成长的代价!“这是王进财在开会时最爱跟下属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最喜欢做出面无表情、语气平静,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出来,这种感觉才最有杀意,对下属也具有强大的威慑力。这些日子,生活似乎全还给他了。己为鱼肉,人为刀俎,陈老二的今天无疑就是他的明天。他感觉自己和陈家兄弟就像网箱里的鱼,小朝鲜和三条可能随时都会收网。不行,这不是个办法,我得尽快出去,哪怕是警局自首也好过被毒贩子掠财杀人好。他看了看苏珊娜,苏珊娜惊惧不已的看着陈老二发疯,偎在王进财怀里的身体抖的像风中的蜡烛。
小朝鲜跟在黄眉后面跑了一段儿,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那三个追他的家伙早已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放弃了。他好不容易爬到一个山梁上,满以为对面会是个村子,结果还是无尽的山梁,饥饿劳累加上失望,终于压垮了他,就地躺下来大口喘气。黄眉在一堆草里嗅来嗅去,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看到旁边有些几棵枸杞树,上边零星挂着几颗果子,小朝鲜贪婪的全部摘下来丢进嘴里,虽然酸涩,好歹也算是吃的,苍蝇腿儿也是肉。在荒山里逃命对小朝鲜来说还真是头一回。他觉得自己像个逃犯。以前警匪剧他觉得逃犯居然被抓真特么笨蛋,逃犯在野外还愁吃喝?庄稼野果药材,啥不能吃?现在来看,自己有这种想法才特么是笨蛋。怪不得老祖宗要从山洞里出来搞男耕女织,采摘狩猎不靠谱啊。这些荒山,屁也不长。还好有这条狗跟着,实在耗不住就把这只狗宰了,至少还能吃份熟食。他摸摸兜里的小折刀和打火机,看着不远处那只还在草堆里扒来扒去的狗,似乎闻到了热热乎乎油滋滋的烤狗肉。
黄眉终于扒出了好东西:一窝小老鼠。这些小东西刚刚出生没多久,毛还没长起来,眼睛闭着,粉嘟嘟的围在一起。它叫了几声。小朝鲜好奇的跑过来,一看高兴不已,赶走黄眉,自己找了几块石头围起来,把小老鼠用一根枸杞树枝串起来,点着干草,放在火上烤。黄眉想过去,被他毫不客气的撵开。小老鼠惨叫了几声就没动静了,很快开始滋滋滴油,香味儿飘了出来,小朝鲜的肚子咕咕直叫。他忍住自己的口水,翻着眼前的美餐。这情形让他想起小时候烤蚂蚱吃了,嗯,嫩老鼠肉应该也不错,要是有些盐就完美了。突然,黄眉叫了起来,呜呜警告,小朝鲜一回头,一个陌生男子正爬上来。他胡子拉碴,衣服又脏又破,似乎在山里日子不短了。看到小朝鲜,他嘿嘿一笑:“在做好吃的啊?我这有盐,你要不?”
“五万哥,你说吧,我俩听你的。”两个男人对五万表态。五万盯着眼前的皮卡车,沉吟了一会儿,说:“你看,我们让李老板跑了,这样回去,三哥心狠手辣,我估计不会放过咱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虽然来的时候不长,但对于三条的为人他们很清楚。有次二柄喝醉了,说三条在泰国贩毒的时候三天连杀12个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可看他眼睛都不眨的就宰掉一条冲着他汪汪的狗,那份凶残劲儿可不是假的。“对对对,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死。”其中一个说,另一个点头附和:“是的,要不咱别回了。”五万摸出烟,给他们散了几颗,把烟盒捏成一团丢掉:“这样吧,我把你们送县里,你们爱干嘛干嘛。我自谋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