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快醒醒,打狗队来了!”瘸腿四眼玩命的跑着,没忘了很仗义的提醒还在路边酣睡的各路兄弟姐妹们。
黄眉和刀疤惊醒过来,癔症着看看天,还黑咕隆咚的呢。刀疤赶紧去踹熊猫的脸,熊猫睡的真沉,居然没唤醒。黄眉也纳闷不已,问刀疤:“打狗队怎么现在来了?这才几点——”它还没问完,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执法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几个穿着制服、拿着盾牌和长棍的人打开车门冲了下来,向路边的野狗野猫痛下杀手。刀疤急了,张嘴在它耳朵上咬了一下,熊猫汪一声惨叫,刚要再叫,嘴巴已经被黄眉用爪子死死压住。看到它俩居然想残害自己,熊猫惊恐不已。刀疤压低嗓子:“打狗队来了,你闭嘴!”熊猫打了个激灵,顿时闭紧嘴巴。
鹳城起先没有打狗队。比起外地逃难来的狗所说的那种全城打狗的盛况,鹳城简直就是狗的世外桃源。一方面,这里是新城区,地广人疏,没有一些老城市那么逼仄;另一方面,鹳城人对狗相对比较宽容,即便是执法部门,在这件事的态度上也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偶尔做做样子。这也吸引了不少外地的狗移居鹳城,一时间鹳城狗口大增。好在这些狗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无非就是翻翻垃圾桶之类,除了环卫工人,人们还不大觉得这些家伙越来越多。用黄眉的话说就是:“那些人整天忙着挣钱,身边的人都忽视了,哪里还注意到晚上路边出没的野狗啊?”好日子在新来了一个副市长后戛然而止。这位老兄据说是省城市容管理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不知道是不是属猫的,死活看狗不顺眼,在省城的那些年,省城市容没见啥变化,净顾着翻来覆去的折腾狗了,在省城狗界被称为“狗主任”,省城来的狗提起这家伙无不咬牙切齿,吠吠有声。据说他调走后,省城养狗的人以他为主人公拍了一个短片叫做《那些年我打过的狗》,在网上迅速蹿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鹳城了,一时间鹳城群狗哀嚎遍野,纷纷大叫倒霉。有人说也许他当副市长了,就不管这琐事了,再说初来乍到,他能下得去手?但狗的智商显然理解不了人的想法。这位狗主任好容易熬到一个外派的缺,急于表现,一来就从他最擅长的市容整治开始,提出了让鹳城“一周一小变,一月一大变,三月变花园,一年换新颜”的宏伟目标,还让城管、城建、卫生等几个部门立下了军令状,“完不成,不是我走就是你们走,你们掂量掂量。”在他看来,万恶狗为先,鹳城遍地乱跑的野狗很不美观,自然先拿治狗立威。他一方面严格强化了“养犬办证”制度,要求“有犬有证,无证无犬,犬证合一,证随犬走”,另一方面就是所谓的“净街行动”,要求鹳城的街道必须三不:无野狗,无狗粪,无狗单独出现。上行下效,下面人自然闻风而起,轰轰烈烈的打起狗来,打狗队应运而生。
打狗队的组成很是复杂。这些人平时也不知道干嘛的,一有打狗任务就集中起来,穿着统一的大衣和棉裤,拿着木棍,见到狗就冲过去往死里打。大衣和棉裤宽大且厚,狗咬上去基本没什么反应,被围住的狗那只有死路一条。加上不让狗单独出现的政策,有些腿脚慢的老太太若是忘了栓绳让狗跑开了,被打狗队撞见一样打死。熊猫就见过一个老太太呼天抢地的哀求他们不要打死她的小贵宾,她几乎是爬在地上喊:“别杀它,别杀它,小豆豆很乖的,从不咬人。”但打狗队置若罔闻,一拐下去,那白色的毛球就再就没了声息。据说狗能看见狗死的时候的魂灵,但熊猫却没有看见什么从那团满是血迹的白色里离开,只有汩汩的血流了一地。或许是那一拐的力气太大,把它的灵魂都打散了吧?狗被打死后,直接被丢到后面的车里,不知道被拉到哪儿去了。有狗说见过他们把车开到偏僻的所在丢在土坑里埋了,也有狗说在狗肉餐馆的门口见过有人往里面搬,还有狗说北京上海那边的商场里橱窗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无比逼真的假狗,那毛皮一看就是真的。
一想到这些,熊猫就感觉寒气从腔子里往外翻,浑身直哆嗦。刀疤和黄眉怕它乱动,警惕的观察着周边的情况。“糟了!热成像探测仪!”黄眉一声惊呼,呆呆的看着远处开来的那辆面包车。黄眉对那辆车很熟悉,因为不久前两辆火车在高架桥上追尾,就有很多这样的面包车,那些人手持着一个小方盒子走来走去。黄眉很好奇,溜过去想看热闹,被一个人不耐烦的一脚踢在屁股上,嗷嗷叫着跑开了。没想到,这个狗主任为了打狗竟然采用了这种设备,真是不遗余力。“奶奶的,打狗又不是打仗,至于要用这种高科技吗?”刀疤气愤无比刚要起身,被黄眉一把摁住:“别!那东西很灵敏,只要有温度就有图像。你一动更麻烦。咱们逃不掉了!”刀疤看看它:“那也不能等死!熊猫,跟我来!”看它俩箭一样窜了出去,黄眉摇摇头,一咬牙:“奶奶的,豁出去了!”可它立刻被吓到了:刀疤和熊猫一下子跳进旁边的水坑里!,它还在犹豫,刀疤和熊猫示意它赶紧下来。它只好也钻到水里去。五月的早晨,趴在污秽不堪的臭冷水沟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刀疤这么做,一定有它的道理。三只狗静静的呆在水里,贴着水沟的边儿,一动不动。此时如果一盏灯照过来,立刻就能发现这三个家伙。但那辆面包车缓缓开过,没有丝毫的停留。黄眉舒了口气。熊猫刚要站起来,那辆车停住了,吓得它们三个又卧了下去。那辆车,居然慢慢的倒了回来,停在了与水坑对应的地方!这下三只狗傻了眼,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被发现了?
车门缓缓打开,下来几个人,没有穿棉衣棉裤,也没有棍子和盾牌。他们下来点上烟,大步朝水坑边走来。刀疤示意黄眉和熊猫爬到水边芦苇丛的下面。那片芦苇丛并不大,斜斜的伸出去,盖住不多的水面。透过不怎么稠密的芦苇,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站在沟边不动了。刀疤警惕的看着,熊猫有些哆嗦,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黄眉闭上了眼睛,心中战栗个不停。此前它经历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那是它很小的时候,跟着主人到河边玩。它从来没见过蛤蟆,那种竟然往水里蹦的小东西。它就拼命的追,一头栽在河里,爬上来狼狈不堪的往河堤上跑,被侧面骑来的电动车撞了一下。它惊惶失措,玩命的往家跑,穿过那条宽宽的马路时,被一辆出租车带到车子底下又甩了出去,旋转着被撞到路边冰棍摊底下。那一瞬间,它以为自己死定了。睁开眼,它还活着。主人又心疼又生气的把它拽出来,它拔腿又跑,主人追啊追,终于把它追到了。回到家,它喘息未定,休息了一会儿竟然站不起来了。它还记得全家人为它祈祷,又给了它很多很多好吃的。很快,它就恢复了。但那被死神轻吻脸颊的感觉,它一直心有余悸。如今,这种感觉又铺天盖地的袭来,它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绞痛。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三个黑色的影子罩在了芦苇上,像是三张巨大的网。透过芦苇的间隙,刀疤看到了一个脸上满是油光的大脸男人,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另外那个戴着墨镜,眉目不大清楚,嘴角有颗黑痣。他们只要稍微盯住芦苇丛看一会儿,就能看到刀疤他们。那一瞬间,刀疤也感到一些紧张。熊猫抖的几乎要荡起水花儿,刀疤赶紧摁住它。
但一场雨却来了。芦苇被浇的抖动着,几乎要暴露刀疤它们。不,那不是雨,那是---热的,很骚,是尿。“哎呀,憋死我了!”一个声音说。另一个声音略带鄙夷的说:“老刘,你这是顺风尿湿鞋啊,身体不行啊。你看看我!”第一个声音说:“切,行不行不在尿的远不远,得持久。”第二个声音说:“持久你也不行啊,说吧,多久?”第三个声音说:“就老刘这样,都虚成啥了,估计五分钟就缴枪了吧?!”然后和第一个声音一起哈哈大笑。第二个声音恼羞成怒的说:“扯淡!哥哪次半个小时都完不了。”然后是拉链拉动的声音、金属环撞击的声音,以及渐渐远去的脚步,关车门的声音,车启动的声音,车开走的声音。终于,一切沉静了下来。
刀疤甩甩头上的尿水:“走吧,轻点儿。”黄眉暗自庆幸这三位尿的专注,没有多往脚下面看一眼。熊猫嘟囔着:“妈的这仨货吃啥了,尿这么骚。”刀疤带它们上了岸,在草地上打着滚儿把自己的毛弄干。“哎呀,死里逃生,又可以多活几日啊!”黄眉调侃着说。刀疤看了它一眼,咧嘴笑了一下,虽然没说话,不过黄眉从它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不想这么活着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刀疤晒着肚皮,幽幽的说。熊猫被暖和的太阳晒的昏昏欲睡,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黄眉倒是仔细的听着,可它不知道刀疤指什么:“老大,你说的是?”刀疤看了看远方,打了个滚儿:“反正我不想这么活着了,偷鸡、翻垃圾箱、躲打狗队,太没有意思了。我觉得我们需要新的东西,新的生活。”黄眉有些发愣,它不知道对于几只流浪狗来说,所谓的新生活是什么。
熊猫已经轻轻的发出了鼾声。
(2)
伊莲娜快睡着的时候,一个急刹车让它险些从纸箱里飞出去。受到惊吓的它汪的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的布莱克赶紧捂住它的嘴。司机似乎听到了,他刹住车,开门,走了下去。两只狗紧张不已,觉得后门随时都会被拉开然后司机抓住它们一顿暴打。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布莱克忍不住从副驾驶的座椅往外张望。几个人围在车前,具体看不到。它咕哝了一声,扒着座椅伸长脖子,才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腿脚痛苦的痉挛着,看不清男女。面包车司机蹲在地上弯腰询问,其他几个人紧张的看着,一个女的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什么。面包车司机站起来——两只狗赶紧藏好——拉开驾驶室门,拿手机,打电话:“强子,出事了。撞到人了。没外伤,看不出来,地上躺着呢。这不是逃逸吗?不合适吧?我这都到北环了,跑不掉的。嗯,是得送医院。口鼻出血?没有。就捂着腰来回翻滚,像是撞着腰了。靠,我哪知道他会从路边的斜坡上跑下来啊。谁知道呢,先送医院。好,那一会儿市人民医院见。”他打开后车门,回身去搀被撞倒的那个人。围观的人七手八脚的帮忙。布莱克一看是机会:“伊莲娜,我们走!”它率先窜了出去。伊莲娜还有些晕,没听到布莱克说什么。面包车司机已经搀着伤者走了过来,伊莲娜只好继续藏好。布莱克趴在路边的草丛,暗自着急。面包车司机把伤者搀上车,逐一把箱子拿开腾地方。
布莱克一看情况危急,顾不得许多,冲上来咬住司机的裤脚。人们大惊失色:“哎呀,哪来的狗啊?”面包车司机本来就心神恍惚,忽然发现有条大狼狗莫名其妙咬自己的裤脚,勃然大怒:“妈的老子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连个狗都欺负我!”他抄起手中的空箱子砸向布莱克。空箱子砸在身上很疼,但布莱克顾毫不松口,拽着裤脚往后拖。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狗不是被撞的人的吧?真忠诚!护主人啊!”面包车司机气坏了,又拿起一只箱子砸过来。布莱克松口,退后两步,继续挑衅。司机弯腰找石头。伊莲娜趁机从车上溜了下来,从车底钻过去。布莱克看到伊莲娜已经逃出来,马上转身逃开,留下面包车司机骂骂咧咧的开车走人。
两只狗爬上小山坡,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正午的阳光很是毒辣,两条狗躲进树荫里乘凉,顺便商量自己的未来。伊莲娜惊魂未定:“布莱克,我们怎么办?”布莱克趴在那里不吱声。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伊莲娜年龄小,从来没有被遗弃过,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艰辛。可布莱克的经历也算不上丰富。虽然这几年来回换了好几个主人,但基本上食宿无忧,漂泊的日子还真没怎么过过。如今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何讨营生,他心里着实没有主意。找人领养吗?现在城市都要养犬证,再说自己又是个大狗,看上去凶巴巴的,怕是只有打狗队和狗肉店对自己感兴趣。做流浪狗吗?它和伊莲娜见过流浪狗,脏兮兮的,翻垃圾堆、喝脏水,浑身臭烘烘的全是虱子跳蚤,味道更是令它作呕。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布莱克,你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伊莲娜扭过头来看布莱克。布莱克摇摇头,脑袋里紧张的盘算着。忽然它想起来陪老陈看电视的时候看过的一个节目,一只猫陪着主人表演节目,路人纷纷给钱,当下心里一动:“伊莲娜,你跳段舞吧?”伊莲娜不明白它什么意思,后腿直立跳了段舞:“这样?”布莱克高兴了:“好!再来点高难的!”伊莲娜前腿立起、后腿悬空,来了几个漂亮的街舞动作:“我还会在这个呢。要是有音乐就更棒了。”布莱克眼睛都直了:“伊莲娜,我们有活路了!”伊莲娜更来劲儿了,翻了几个滚儿,突然脑袋冲下来个正面翻滚,再接一个四肢贴地的伸展动作:“这些都是我小的时候主人教我的。她是个健身教练,一直在健身房教我。”布莱克羡慕不已:“那你挺能干,这动作我就做不来。”伊莲娜问它:“会这个能干什么?”布莱克说:“我们可以去公园表演啊!会有人给我们吃的的。”伊莲娜半信半疑:“真的?”布莱克点点头:“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伊莲娜顿时泄了气:“电视上都是假的。”布莱克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是新闻。我和老陈一起看的。”伊莲娜半信半疑:“不是《新闻联播》吧?那上面可——”布莱克摇摇头:“不是不是,叫啥名我忘了,是个正经的新闻节目。”伊莲娜也兴奋了:“好,那我们快去吧,我都饿了。”
正要下山,伊莲娜突然指着山脚下:“你看,那边不是咱来的时候那辆面包车吗?”布莱克点点头:“对啊,是的是的,他们要干什么?”远远的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两个男人抬着一个人丢在地上,转身开车走了。布莱克很奇怪:“那个司机不是去医院了吗?”本想去看看,但伊莲娜不太想去:太危险了!还是别去的好。布莱克也觉得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再坚持。
在城里找公园并不是一件难事,找个狗问问就行。看到公园门口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坐在敞篷车上,它俩有些胆怯,为了保险起见,决定跟着人混进去。伊莲娜跟在一个时尚女郎的脚下挠首弄姿,女郎大喜,欣然领着它走了进去。布莱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还没等它走到人脚下,对方就一声惊呼,或者赶紧跑开,或者用脚踢它。终于,它等到一对甜蜜蜜相拥的情侣。它溜了过去,围着男子的腿打转。女孩大乐:“呀,这狗都认识你了啊?”男的大乐:“那当然,我天生就是狗司令。坐!”布莱克顺从的坐了下来。“卧!”男人继续下令。布莱克毫不拖延的卧了下来。“打滚!”男人一看这狗这么听话,逗得女孩笑的花枝招展,两人说说笑笑带它进了公园。一进公园,布莱克立刻转身寻找伊莲娜。虽然不知道公园里究竟有什么,但一定有厕所,所以它们的接头地点就定在公共厕所。公园里的厕所并不多,它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伊莲娜。两只狗大致围着公园转了一圈,决定在假山池边开始自己的处子秀。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这两只狗。但当伊莲娜施展出自己的华丽街舞动作时,几个女孩儿尖叫起来:“哇塞!这只狗会跳舞!”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伊莲娜也跳的更起劲了,华尔兹旋转、侧滚前翻、后脚悬空。刚好有人的手机响了,《最炫民族风》,伊莲娜跟着音乐开始左右摇摆,人们看的惊呆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一边拿着相机、手机拍照、摄像,一边议论:“这狗真聪明。”“这是真狗吗?是不是电子狗啊?”“这是咋训练的啊?大脑植入芯片了?”伊莲娜停了下来,边休息变喘气。有个小姑娘蹲下来,把自己手里的面包丢给它。伊莲娜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有人同情的说:“原来是饿了啊!”片刻之间,各种吃食堆满了它的面前:火腿肠、麻辣烫、薯片、锅巴、馍片、牛肉干、麻花,甚至还有棉花糖。伊莲娜叫了几声,布莱克挤了进来,两只狗大快朵颐。人们几乎看呆了:“我的天!咋还带着一个?这狗还真仗义啊!”拍照录像人们更兴奋了:“太正能量了!真温馨啊!”
看着眼前的美食,伊莲娜看着正在啃一只鸡腿的布莱克,心里很欣慰:“其实在城市里活下来,也不是那么难嘛!”这时有人说:“这么聪明的狗,应该请电视台的来给录一段节目,让咱县也火一把,对吧?”另一个说:“对,每晚八点有个节目叫‘街头巷尾’,都说的是咱老百姓自己的奇闻异事,给他们打电话!”旁边的人说:“别打了,我刚才看到栏目组的采访车了,去北三环陈家门那里了,说有个肇事车辆把伤员丢在路边了。”布莱克听完心里咯噔一下,看看伊莲娜,伊莲娜吃的正香。它迟疑了一下,继续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