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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6 私活(2)

“得了吧,你的话只能信三分,还得是看在朋友的份上卖个面子给你。”

吃了第一口拌黄瓜之后,颜明夕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姜杨,他笑得十分欠揍。颜明夕又尝了一口,真的好吃。清爽清脆之余,酸酸甜甜的味道,不可否认配面食是绝佳的。

“怎么样?”

颜明夕点头道:“好吃。”

姜杨打量了一阵子颜明夕,然后笑着说:“你这姑娘真挺有意思的。能屈能伸的,还能承认自己的错误。说你直率吧,也不是。其实你心眼比谁都多。”

“哪有你多,数你的鬼心眼最多了。你不是说了嘛,有些事明白就好,没必要说出来。你怎么越活越多话了呢。”

姜杨被颜明夕训得一愣,看了她一眼不再反驳,低头吃起面来。

干私活报酬是不低,但是累在操心。因为不能在工作时间干,下班和周末就又变成了工作时间。

几天熬下来,颜明夕深深地体会到了,钱真不是容易赚的。

尤其是结构、水、暖、电专业的人都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平时不打交道,彼此之间也不需要留情面,都为了自己的工作能容易些,而把原本可以协商解决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颜明夕摔了电话冲姜杨吼道:“你说这人怎么能这么自私呀。他为了让管线好走,画图省点心就要在我立面上开个大个儿百叶,可能吗?要不要脸呀!”

姜杨面色肃穆地看着颜明夕,一言不发地捡起了她的电话,走到阳台上,阳台门被他关上。颜明夕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看得到他点了根烟夹在手上,亮起了夜色茫茫中的一点光亮。

过了一会儿,姜杨携了一身夜风走了进来,把电话递给颜明夕,努努嘴示意她接。那边暖通的人态度跟方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十分孙子地答应了颜明夕的要求,改百叶大小和位置,避开主要立面。

颜明夕挂了电话,冲姜杨笑笑:“谢啦。”

姜杨走过来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仔细地看着她:“头一次见你发火,够火爆的呀。来,给我看看。”

颜明夕拍开他的手:“别烦我,还火着呢。”

“给你讲个笑话消消火?”

“一边儿玩去,也不知道谁天天催图跟催命似的。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急。姐,你继续画吧。我不影响你了。”

周五的晚上,颜明夕跟姜杨说:“明儿个我有事不能过来了。”

“又相亲?”

“你管我呢。反正剩下的工作都没啥技术含量了,你不在跟前我也能搞定的。明儿有时间我就给画了。没时间我周天也指定能给画完。”

“好。”

周六颜明夕睡到十点多,爬起来看了眼电话,没有沈百万的进一步指示。

她把衣柜给收拾了一遍,秋天的衣服从储藏室里拿出来挂到衣柜里,夏天的衣服分类分颜色地扔到脏衣桶里。

洗衣机转动起来的时候,她开始擦地。自小受了妈妈习惯的影响,她不喜欢用带把的拖布拖,而是用小块的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当然在沈一晨家她是用拖布的,也只有在自己的地盘,她才能毫不顾形象地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爬来爬去的。

沈一晨开门进屋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个撅着大嘴猴的卡通图案、颜色还花里胡哨的卡通大屁股。

因为开了音乐,颜明夕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一边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的,一边全心投入地拿着抹布在地上擦。直到一双穿着拖鞋的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才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了沈一晨站在那里。

颜明夕赶紧站起来,把抹布扔到盆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本来想问“你怎么来了?”,话到嘴边压了回去——她怎么能质问百万大爷呢。她笑着说:“你来了。”

沈一晨“嗯”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颜明夕拿了衣架过来:“把外套脱了吧。”

沈一晨站起来把西装脱了,把领带也扯了下来,递给颜明夕。

颜明夕挂好衣服,去厨房泡了一杯参茶端给他,只见他虽然面色如常,但眼底泛着隐隐的青色,下巴冒出了细小的胡茬儿。大概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颜明夕问:“你吃早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

原来是刚下飞机呀。

颜明夕试探性地问:“要不要去睡一觉?”

这好像是个很为难的问题,沈一晨皱着眉头想了想,摇摇头。

“你还有事儿?”

“没有。”

颜明夕发现沈一晨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了,整个人怕是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蔫的。她不由叹了口气,去拉他的胳膊:“我知道你要强,但这也没外人,你别刻薄你自己了。去睡一觉吧,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颜明夕是使了劲去拉沈一晨的,拉了两下没拉动,反倒是沈一晨一用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上。

颜明夕这才闻到他一身的烟味,伸身手摸了下他的头发,不可置信地说:“你睡前还得去洗个澡,这真是我见到过的最邋遢的你了。”

为了方便干活,颜明夕头顶带着粉色蝴蝶结的发套,把额前的刘海都箍在了头顶。这会儿,她在沈一晨的怀里动来动去的,那么大一个蝴蝶结不时在沈一晨脸上蹭过,痒痒的。

沈一晨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阻止了她乱动,看着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时被蛊惑住,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待沈一晨松开颜明夕的时候,她撇着嘴说:“你居然是臭的。”

沈一晨捏了下她的脸,不满地看着她。

颜明夕捂着脸说:“好好,不臭不臭,是香的。大爷,小的求你去洗个澡吧。”

“好。”沈一晨先让颜明夕站起来,然后自己起身走向浴室。

颜明夕找了沈一晨的睡衣递给他:“你把身上的衣服给我,我等会儿送去干洗店,晚上应该就能穿的。”

沈一晨光着身子把衬衫西裤递给颜明夕:“不急,我周一走。”

颜明夕的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百万大爷要在这里过周末呀,呀,呀!

沈一晨心情不错地晃了晃手里的内裤:“这个要不要干洗?”

颜明夕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我给你洗。”

颜明夕从楼下的干洗店回来,发现沈一晨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颜明夕摸了把他湿漉漉的头发,赶紧推他:“先别睡,起来,头发湿的不能睡觉。”

沈一晨根本没反应。

颜明夕推了好几下,他才皱着眉头动了动,嘟囔道:“你让我睡的。”

他撒娇一般的语气让颜明夕愣了半晌,只好认命地去拿吹风机。插上电源后,颜明夕坐在床上,把沈一晨的头搬到自己的腿上,一点一点地给他吹头发。

大概是嫌吹风机的声音太吵,沈一晨不耐烦地伸手来推。颜明夕按住他的手,轻声说:“乖,别动。”

他就真的不再动了,紧皱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

等头发全吹干,颜明夕把他的脑袋放回到枕头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呼吸声中不时夹杂着轻微鼾声。

人前的沈一晨总是精神饱满,精明干练,铁人一般的形象。颜明夕不禁想问,他到底多久没有睡觉了?

看着熟睡的毫无棱角的沈一晨,颜明夕不禁在想:他出身显贵,生来就享受奢华生活。即使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加上他对奢侈品基本没有追求,也不去招蜂引蝶、花钱炫富,钱着实够花的。他却异类一般努力工作,想跟时间赛跑一般忙忙碌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为了什么,他心底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总不至于是爱数钱吧。

沈一晨是在一室的昏暗中醒来的,遮光的窗帘阻挡了阳光的进入,屋子里很安静,有一点淡淡的柠檬香味儿,是他用的颜明夕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三点十分。天,他居然睡了这么久!沈一晨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在这样的时间里睡上这样一个觉了。

沈一晨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看到颜明夕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电脑放在茶几上,她正专心致志地画图。

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照进室内,一室阳光正好——温暖的秋日。

颜明夕画图的时候会戴眼镜,玻璃镜片后是一双专注的眼睛,不时地皱皱眉头,嘴巴紧紧地抿着,偶尔会咬一下上嘴唇。

沈一晨曾经认为工作的领域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充其量只是点缀,做做文职、当当花瓶就好了。即使时不时地有几位优秀的女人站在世界的舞台上收获掌声和赞誉,他也只觉得那是低概率事件的昙花一现。但是,他从颜明夕的身上看到了女人认真工作的样子,是有别于她们温情时刻的另一种姿态——在她的专业领域里如鱼得水的镇定自若和从容,是一种姿态硬朗的美。这值得任何人去尊重。

颜明夕的嘴角弯了起来,锁着的眉毛舒展开来,她笑着伸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最难攻克的地下室她画完了。她刚仰起头,就看到了站在卧室门边的沈一晨。他头发乱糟糟的,睡衣也穿得七扭八歪的,但精神很好,一双黑眸亮的堪比这一室暖阳。

颜明夕的笑容蔓延,仰着脸问:“睡好了?”

沈一晨点点头,嗅嗅鼻子:“怎么有股米香?”

颜明夕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是我煮的红豆薏米粥,你喝一碗好不好?”

“好。”

颜明夕端着一碗红豆薏米粥从厨房走出来,沈一晨这才看到她方才一直是穿着围裙在画图。绿底红色的卡通头像,在阳光下色调咄咄逼人。

沈一晨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学设计的人,怎么能对颜色缺失了最基本的审美呢。

“红配绿,你……真够土的。”

颜明夕哼了一声:“这是撞色,你一商人不懂艺术。”

沈一晨本想和颜明夕讨论下什么叫艺术,但听到她难得地顶撞自己,心情顿时明媚,接过她手里的碗喝了一口。

颜明夕转身走回厨房:“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做饭。”

沈一晨端着碗走到阳台上,秋风清爽地吹来,颜明夕晒了一阳台的色彩各异的衣服随风摇摆起来,空气中飘着洗衣液的清香味道。

楼下的花园里有正在玩耍的孩子,地上用白色的粉笔画着方格子,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在格子里单脚跳,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的。一辆车开到了楼前停下,走下来一个年轻男人,利落的短发,黑色衬衫配牛仔裤。他站在车旁看了一会儿小孩子们玩游戏,然后仰起头望了上来。

颜明夕的家在五楼,隔着这段距离沈一晨看不大清楚男子的长相,只约莫看了一个轮廓。直觉上他觉得这人是出类拔萃的。

这栋楼一共有六层,一梯二户,双拼的多层住宅。沈一晨不知道楼下男人的目光落在哪一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视线相交又相错。大概是因为自己穿着睡衣,手里还端着一个碗的原因吧。

楼下的男人点了一支烟,姿态潇洒地抽完,然后坐进车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这就走了?沈一晨不禁在想,他等到了他要等的人,或者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吗?

太阳偏西的时候,颜明夕喊了一声:“饭好了。”

沈一晨的肚子应景地响了一声。他走到厨房,看到餐桌上有三菜一汤——虾仁炒西兰花,排骨炖山药,蚝油芥蓝和海带丝蛋花汤,饭是黑米和大米一起做成的二米饭。

颜明夕穿着红绿的围裙,扎着头发,颇有家庭主妇风范地在摆筷子。

沈一晨感觉到自己的心急速地跳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地趋于缓慢。这个场景是他小时候在电视里才能看得到的,围着围裙的妻子张罗了一桌饭菜,然后叫工作了一天的丈夫来吃饭。而他的生活则是另一种电视剧的场景再现,和蔼可亲的佣人摆满了一桌子饭菜,他小小的一个人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孤零零地吃饭。

颜明夕看了一眼直愣愣站在那里的沈一晨,走上去接过他手里的碗说:“去洗手吃饭?”

颜明夕做的饭菜也就是家常菜的水准,谈不上美味。沈一晨大概是睡醒了饿了,毫不客气地吃了两碗米饭、喝了两碗汤。

颜明夕瞪着眼睛看着他鼓起的胃说:“喂喂,你得下楼遛遛助消化去。”

“谁是喂喂?”

“沈一晨沈大爷。”

沈一晨嘴角含着笑,突然问了句:“我在你手机上的名字是什么?”

颜明夕心虚地笑了笑:“咳咳,沈一晨,全名。”

沈一晨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力看了眼颜明夕,走到客厅里拿起他的电话拨了出去。

颜明夕心里暗叹一声:死定了。自作孽不可活。

颜明夕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沈百万”三个大字欢快地出现在屏幕上。

沈一晨握着手机站在那里,也不挂断,由着颜明夕的手机一下一下地震着。

颜明夕走过来拿起手机,调成了静音。可怜兮兮地望着沈一晨说:“我没有讽刺的意思,纯粹是觉得好玩。”

“好玩?”沈一晨似笑非笑地看着颜明夕,眼里风起云涌,情感复杂地纠结在一起,他指了指颜明夕说:“你最会装。”

说罢他一甩手,开门离开。

门砰的一声关上,颜明夕愣愣地看着手里终于停止震动的电话,叹了口气。百万大爷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