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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7 暗涌(1)

太阳的渐渐西斜昭示着时间的流走,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灯开始被一盏一盏地点亮。

颜明夕坐在地上,手里攥着电话。

沈一晨是穿着睡衣走的,兜里能有个洗皱的一块钱就不错了。好在他是带着手机的,一个电话什么人叫不来,倒是不需要太担心。

颜明夕和沈一晨之前也冷战过,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邪气,冷着脸转头就走。十天半月不联系,然后再出现的时候只字不提,面色如常,只可劲儿地折磨她,发泄着憋着的怒气。

颜明夕把手机捏来捏去,最终叹了口气,拨通了沈一晨的电话。响了很久之后,电话被接起来。

颜明夕轻声问:“你在哪儿?”

那头沉默着不说话,听得到周围的孩子嬉闹的声音。

颜明夕很熟悉这样的声音,短暂的愣神之后她拿着钥匙出门。

电话没有被挂断,但两边的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颜明夕走出入户大堂的门,看到了坐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下的沈一晨。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却偏偏选择枯坐在她家的楼下。

这一刻,他不再是西装革履、精明干练的商界精英,也不再眼神犀利、言辞夺人。

这一刻,他穿着棉质的普通睡衣,头发乱糟糟地坐在楼前花园的座椅上,手里拿着电话放在耳边,眼神迷茫而落寞。

颜明夕的心漏跳了一下。她的理智压抑不住情感的冲动,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沈一晨。

沈一晨身子一僵,手垂在一旁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抱住了颜明夕,收紧了他的怀抱。

夜色撩人。

颜明夕抬起沉重的胳膊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表,天,凌晨一点十分了。

沈一晨单手支着头,侧着身子看着她。

月光中他的面容清晰,一双眼眸浓黑如墨,混入了夜色当中。

颜明夕带着哭腔求饶:“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困,我想睡觉。”

沈一晨竟然颇为认真地想了想颜明夕的要求,摇摇头说:“我一点也不困,不如继续吧。”

……

第二天,颜明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太阳早早地就溜了进来,晒得室内暖洋洋的。

沈一晨还没有醒,平躺的睡姿,面容宁静,眉心舒展,一派温和——与平日里锋芒毕露的精英形象相差甚远。

颜明夕不自知地注视了他良久,直到沈一晨睁开眼睛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

沈一晨眼神清明,似有笑意一般地看着颜明夕说:“看我做什么?”

颜明夕缓了一下,笑了:“等您起床,好给您问安呀。”

“皮痒是不?”

“不痒,不痒,一点也不痒。我这就去给您做早饭,哦不,午饭。”

“你再用句敬语试试?”

颜明夕故作惊恐地捂住嘴巴跳下床去。

等吃完了午饭,颜明夕才发现昨天电话调了静音之后没有调回来,已经有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了。

乔小楚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发了一个短信问她是不是还活着。

同事刘雨彤打了一个电话,追加了一个短信,问她周末去加班不。

汪东城打了一个电话,附加一条短信,说叔没事,不用回了。

姜杨打了一个电话,没有短信。时间是昨晚的九点整。

颜明夕给姜杨打过去,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就在颜明夕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姜杨没睡醒似的,嗓音沙哑地“喂”了一声。

颜明夕还没等说话,那头一女人带着睡意的声音不耐烦地说:“谁呀,大周末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电话被挂断。

颜明夕看着手里的电话愣了愣,随即自嘲一般地笑了。

恰好沈一晨端着茶杯走进客厅,看到了颜明夕的笑容,皱眉问:“怎么了?”

“没怎么。”

“怎么笑得这么……难看。”

尽管颜明夕早就知道沈一晨眼毒,但没有想到他连她的笑都能看出不一样来。想来姜杨与她之间不过是短短的交情,少则半年多则两年便是要离别的。其实距离和时间都不是问题,心头的荒芜才是这世间让人心分隔、远离的最根本原因。颜明夕颇为无赖地笑:“想笑就笑呗。”

沈一晨估计是抛头露面的日子过得太多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就坚持不出门。他穿着睡衣在屋里无所事事地闲溜达,过一会儿就把正在画图的颜明夕拎起来折腾一番。

在沈大爷第四次把杯子递到颜明夕面前,说“给加点水”的时候,颜明夕怒了,一扬手吼道:“你能不能消停地自己待会儿?”

颜明夕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挥的命中率这么高,沈一晨手里的杯子顺势就做了抛物线运动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颜明夕张大嘴巴看了看一地碎片,又看了看沈一晨的脸色,心想:又闯祸了。她懊悔地对沈一晨说:“我……我……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的。”

沈一晨脸色却没有冷下来,反而十分柔和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隐隐的笑。

这样的表情让颜明夕更加拿捏不准他的态度了,惴惴不安地问:“你生气了?”

沈一晨捏了下颜明夕的鼻子,笑着说:“是你在生气。”

这……我生气冲你吼,你倒高兴了,居然还笑了!平日里,我孙子一般的伺候你,看你脸色做人,你整日冷着一张脸,找个机会就训我两句,不给个好脸色的……

沈一晨有病吧,该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颜明夕越发不安,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

沈一晨一把按住她:“我去,你画图吧。”

哪里还有心思画图,颜明夕看着在收拾玻璃碎片的沈一晨,脑子里跟团了一团糨糊一般,迷瞪瞪的。

下午的时候,姜杨打了电话过来,全然不提早上的事儿,只问图纸的进度。

颜明夕看了看表:“五点前能发给你,到时候你去邮箱查收下吧。”

姜杨应了声“好”,就挂了电话,连句玩笑都没有开。

颜明夕心里又多了一道问题:我这又是哪里得罪这位爷了?

周一一大早,颜明夕把沈一晨从床上拽起来。这人就不能懒着,随意地篡改生物钟。之前沈一晨晚睡早起的,睡觉的时间说多了也就五六个小时,也没见他有拖拖拉拉的时候。

这才两天的自然醒外加午睡,就把人给养懒了,闹钟都响了两次了,听得颜明夕都要会唱了,这人还不起来。他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挺尸。

昨晚沈一晨说过他今早八点有会,让颜明夕早上上班的时候顺路把他送到会议中心就行。

这会儿,显然睡觉在他心中地位卓然,已经超过了他的工作。

颜明夕使劲地拽沈一晨的胳膊:“沈总,您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门口插档的不算,排队的就五百多人等着您去呢,您怎么舍得让大家失望。”

沈一晨纹丝不动。

颜明夕没招儿,只得去挠他的痒。挠一下他躲一下,顺道还蹬蹬脚表示下不满。

颜明夕拿着他的电话威胁道:“你再不起,我就打电话给你秘书了,说你留恋温柔乡不去开会了。”

沈一晨不为所动。

颜明夕一想发现这个威胁毫无威力,那是沈一晨的秘书,知道了又能拿他怎样,只会帮着他善后。

颜明夕实在是没想到,雷厉风行的沈一晨居然会有赖床这样的死穴,还软硬不吃。这要是扔下他不管吧,事后以他对她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来说,受苦的肯定不会是沈百万沈大爷的。

颜明夕只能拣荒诞的招数来了,她俯下身子吻在沈一晨的后脖子上,顺道还伸出舌头舔了舔:“相传,美丽姑娘的morning kiss可以唤醒沉睡的王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完她自己先反胃了一下。

沈一晨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撑了下床,翻过身来,按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绵长的亲吻之后,沈一晨放开颜明夕,一双眼睛清亮清亮的,面带笑意地说:“Good morning. I like your wake up story, my girl.”说吧,他利落地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颜明夕一边叠被一边憋气地想:又被骗了!他的会议时间肯定不是八点。

周一院里有例会,总结过去一周、展望本周的工作汇报。

以房地产行业普遍低迷的现状来说,工程的数量减少,对质量的要求就相应地提高了。这个时候能够拿地做大片居住区的,不是知名的大集团,就是央企。动荡之下,唯有丰实的资金链支撑才能持续经营。

院长明示大家,我们是服务行业,要以甲方为先,不仅要以我们院过硬的技术水平取胜,优良的服务态度也是我们要努力做到的。

会后,颜明夕领会了下会议精神,给汪兆东发了一条短信:我们是服务行业吗?

汪兆东向来不耐烦回信息,一个电话打了回来,未语先笑:“怎么了,又受甲方气了?说给叔听听,解解闷。”

“滚。”

“叔不是服务行业,你可是服务行业啊。你这个服务态度很不端正。”

颜明夕这才想起来,汪兆东身在甲方,实实在在的剥削者:“看来我诉苦找错阶级对象了。你还有正事不,没正事我挂了。”

“别,别,叔关心下你的个人情况。”

……

颜明夕果断地挂了电话。

费校少的电话紧跟着就打了进来,“刚才还占线,和四儿谈情说爱呢?”

颜明夕翻了个白眼,想起来费校少根本看不到,不禁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闲得没事了?”

“有事。没事我能费劲巴拉地给你打电话吗?”

“那请费爷直说。”

“有人给我送了一箱车厘子,你们女的爱吃吧。爷给你送过去?”

颜明夕想了想说:“又和小楚吵架了吧。”

“嘿嘿……嘿嘿……”

“她没找我,我看这回我帮不上忙了。”

“会找的,会找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那你这礼我就收了。”

费校少说的还真对。晚上加了会儿班,颜明夕到家的时候快九点了,刚把车厘子洗好,乔小楚的电话就来了,“在哪儿?”

“家。”

“出来陪姐喝酒。”

颜明夕吃了一颗车厘子:“都多大了还借酒消愁,要不你来我这儿吧。费校少为了讨好你送了一箱车厘子,我刚尝了一下,老甜了。”

“滚他娘的费校少,全是狗屁糖衣炮弹。姐算是看明白这孙子了……”末了是乔小楚的抽泣声。

颜明夕皱起了眉头,这次的吵架看来不是闹着玩的:“你在哪儿?”

“苏荷。”

苏荷是本地很有名的一间酒吧,老板似乎很有背景,时不时地能邀请到小有名气的娱乐圈人物来打打名声。名声大了,来的人自然多了,前几年又扩充了营业面积,现下怕是本市最大的酒吧了。

颜明夕不喜欢这样闹腾的酒吧。绚烂的灯光配着震耳的音乐,一群年轻人在舞池里群魔乱舞,像是误入了盘丝洞一般。

可乔小楚打定了主意耗在苏荷,说这人气足,死活不换地儿。

颜明夕到的时候,她已经喝得有三分醉意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明夕,你来了。来,喝!”

颜明夕瞅了一眼一直给乔小楚上酒的酒保,冷冷地说:“给她来杯没有酒精的。”

酒保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右臂纹了头白虎,痞里痞气地盯着颜明夕看,“是这位小姐要的酒,还要的是……”他顿了顿,挑衅地说,“烈酒。”

颜明夕淡淡一笑,嗲着声音说:“你听她的不听我的呀。”

酒保酷酷地冲颜明夕斜了斜眼:“当然听美女的。”

乔小楚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的橙汁,指着酒保的背影说:“这个眼瞎的,他觉得你比我美?”

“我看你是没醉呀。”

“嘁,姐的酒量,这点就算什么。你开车来的吧,这橙汁你喝了。我想喝点啤酒了。”

“啤酒……”颜明夕还在犹豫就被乔小楚掐着肉捏了一把胳膊,“啤酒……啤酒你随便喝。”

于是乔小楚一瓶一瓶啤酒地喝,颜明夕一杯一杯橙汁地喝。

颜明夕苦不堪言,跟酒保说:“能给我来杯白水吗,快喝出糖尿病了。”

“哈哈,你既然不渴喝那么多杯干什么?”

颜明夕瞟了一眼乔小楚:“扛不住有人总和你干杯呀。”

“行呀,你也算舍命陪朋友了。”

等到乔小楚喝了三瓶啤酒的时候,颜明夕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说:“行了,差不多到量了。来说说和费爷怎么回事吧。”

乔小楚仰头干了一杯酒,杯子咣当一声摔在台子上,扶着额头说:“他有个狗屁的青梅竹马你知道吧?”

“不知道呀。”

“老娘我也不知道。这青梅上个月回国了,这费校少春心就动了。人前人后地跟着伺候着不说,这两人还搂一块去了。”

颜明夕愣了愣:“你知道多久了?”

“小半个月了,我开始也没当个事儿。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花边小报报的那些个莺莺燕燕的,我也不过就是嘴上说说,心里知道费校少是逢场作戏,没当真。可这次,这回……明夕,你说要是真的,我怎么办?”

颜明夕沉默了,她知道很多女人对于这方面直觉向来很准,甚至先于男人觉察出他的心。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不答反问:“小楚,你跟费校少吵了几天了,怎么吵的?”

“两天了。其实我没和他吵。前天店里有个客人待得晚了点,我回家得也就晚了。楼前面就看到费校少和那青梅抱在一起,估计是费校少喝酒了,青梅开车送他回来的。这几天他行踪不定的,我就觉得不大对劲,这下可是有了解释了。我是真想上去抽那青梅几巴掌,怎么就那么贱,当什么不好,争着抢着的要当三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当时就想起来你跟我说过,万一有了这么一天,千万别当泼妇,别打人,不能把本来自己占的理儿给丢了,更不能让那贱人成了受害者。”

颜明夕拍拍乔小楚的肩膀:“行呀,我说的话你记得牢呀。”

有那么一阵,她睡前不看娱乐新闻的时候,看的是天涯八卦版,披着马甲上来八小三的人特别多,虽情节各异,可故事性特别强,末了她还总结了下给乔小楚听。

“这一开始的冲动克制住了,人也就冷静了下来。我觉得我不能走,这种捉奸当场的机遇毕竟不多。我就站那儿看着他俩抱,再一想这几年我跟着费校少的日子,那眼泪就淌了一脸。”

“做得好。”颜明夕忍不住赞道,有什么比一回头看到原配哭得梨花带雨更加令人内疚的捉奸场面了呢?

“好不容易这两人抱完了,那青梅还想亲费校少,费校少一抬头就看到了我。他当时就慌了,跑过来就要拉我。我没让他碰我,跟他说:‘今晚我不回家了,等你洗干净了要是愿意找我谈,咱俩就谈谈,要是不愿意,你给我个答案就成。你也别怕我,也许我乔小楚平日里对你嗓门是大了些,但这事儿我不跟你胡搅蛮缠。这么多年的情分,咱也别伤了。’说完我就上车走了,去香格里拉开了个房间睡了一天。”

“你这真是太知性的处理了,真是把我的理论用到了最好的实践上。我说那费校少今天怎么跟孙子似的,态度特别好。原来整出个这么大的事儿。”

“你这从来不嫌事儿的人都觉得是大事了吧。你说怎么办?”

“你这就爱上手打人的人,这次都能忍住不动手,我看你对费校少这几年的感情真挺深的。”

乔小楚没理颜明夕,仰头又是一杯酒。

颜明夕明白,这会儿乔小楚的心里特别难受,不仅仅是对那青梅的恨,更是对费校少的失望,觉得他辜负了他们一起经营多年的感情。“不过我觉得你也先别这么悲观,这肉体先不说了,精神上费校少也不一定是出轨了呢。万一是那青梅自己往上贴呢?”

“以前贴他的女人也不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

“你都说了是青梅竹马了,能一样吗?照这样来说,两家人怕还是旧相识,费校少怎么做,多少得考虑一下家里长辈们的脸面吧。”

乔小楚歪着脑袋看着颜明夕,想了半晌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不能……不能自乱阵脚。明夕,你带我回家吧。然后你帮我问问沈一晨那青梅的事儿。”

颜明夕一怔,心想:大姐,你让我拿这种八卦的事儿去打扰日理万机的百万大爷,你是嫌他没挂我电话吧。但乔小楚眼角的泪水让她的心也跟着酸酸的,她拿出钱包一边结账一边对乔小楚说:“那还不赶紧起来走。”

乔小楚的酒量很不错,这会儿也就是走路有点晃,思维还是很清醒的。

颜明夕不禁后悔,刚才拦着她喝干什么呀,喝多了就直接睡了,她也就不用大半夜的骚扰百万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