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把全部兵马分为三路,第一路由我率领,负责整理所有要搬走的东西,整理完了之后交给由文远率领的第二路兵马,第二路兵马负责带着文武百官和贵重的物品先行上路。董卓亲自率领第三路兵马,陪同皇帝一起,火烧洛阳城。董卓要留一个破烂的城市给这十八路诸侯。我整理完东西之后,就得领兵出城抵御十八路诸侯,这样董卓才有足够的时间烧城然后离开。
整理皇宫的时候,手下把传国玉玺交给我,问我放哪里好。我说这是最贵重的东西,我还是亲自带着吧。等手下离去后,我把传国玉玺丢进了一堆废弃物中。既然这玩意象征着帝王,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董卓不配拥有它,现在的皇帝也不配拥有它。而我,现在还不能拥有它。
把各自需要搬走的东西整理好交给文远的兵马之后,我就带兵出了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十八路诸侯之一的孙坚。他这一路江东兵马还算优秀,但是和我率领的西凉铁骑比起来,就是小鸡比老鹰了。
但是我并不想杀他。我还想送他点东西,作为他抢先跑到洛阳城下的奖赏。
孙坚派他的大儿子孙策出来与我交战,孙策大概是江东武艺最高强的人了。跟我打了十个回合,我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孙策,我不想与你交战,叫你爹爹孙坚出来与我对话。”
“对付你这样的你,用不着我爹爹出马。”
年轻人就是这样,心高气傲,我也一样。他这样一挑衅,搞得我想放他一马都不能,就是我同意,方天画戟和赤兔马也不同意。第十七个回合,赤兔马凌空跃起,我猛挥画戟,将孙策的兵器震落。他狼狈的退回孙坚身边,孙坚这才出来。
“阁下就是吕布吕奉先吧?早听说你骁勇善战天下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如此英雄,却为董卓那样的贼人效命,实在让人心痛。”
“我为谁效命用不着你来评说,我看你也算个英雄,不忍杀你。现在有一事需要你去办,办好了,我有重礼相送。”
“什么事儿?什么礼?”
“董卓在洛阳城放火,我希望你能进城救火。大火熄灭之后,你会在皇宫中找到传国玉玺,那便是礼物。”
“原来阁下心系百姓,可敬可敬呀!”
“不不不,我只是不想华丽的洛阳城变成废墟。另外,你进城后只许救火,不要去追赶董卓的兵马,我奉命在此阻拦你们。如今我放你一马,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那是自然。我进城后只救火救人,不追董贼。不过现在曹操的兵马也快到了,他是否去追董贼,我就管不着了。”
“曹操那边我会去对付,你现在赶快进城救火吧。”
“遵命,告辞!”
孙坚刚走,曹操就来了。此时的曹操已经开始发胖,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现在是一方诸侯了,不能跟以前当孝廉的时候比。
我还是抱着能不战就不战,战也不灭对方的态度。而曹操,却处心积虑地想杀了我。多年以后,我也真的死于他之手。临死前想到洛阳城下与他相见那一幕,我真后悔放他一马。
曹操只有三万兵马,不到我的四分之一。这人诡计多端,原本是想第一个进城抢战利品的,但是又怕我拦他,于是就让孙坚打了头阵。
他怎么也想不到,我和孙坚竟没有交战,我一兵一卒都没有伤,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曹操干笑了两声说:“吕奉先,你怎么这么爱出风头,每次大战你都要做先锋,是为了青史留名么?”
我也笑了,说:“难道你不爱出风头?难道你不想青史留名么?你一个孝廉出身的人,都有夺天下之志。我若是躲在深山老林里,岂不知要荒废要辜负了我天下无敌的武艺了么?”
曹操说:“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正是因为你太优秀,所以我才劝你归隐山林。你这样的人,不适合生活在这乱世之中。”
“为什么?”
“因为你武功天下无敌,因为你做人不够狡猾。每个人都想收你到帐下让你辅佐他,而你又不服气任何人。这怎么行呢?就像你现在的主上是董卓,可是你打心眼里却鄙视他,有时甚至想杀了他。他让你派兵阻拦我们,你却放了孙坚过去。被董卓知道了,你猜你是什么下场?”
“知道了又如何,我是他帐下最英勇的人,就像他的左膀右臂一样,你觉得他会砍了他的胳膊么?”
“你太骄傲了,早晚会因此为吃亏的。”
“傲物着,必有傲然之处。至于以后会不会吃亏,那是以后的事儿,用不着现在操心,更用不着你操心啊。”
“好吧,不聊这些,说说眼前的事儿吧,你是要像对孙坚那样对我,还是要像对丁原那样对我?”
“我放孙坚是为了让他去救洛阳城的火,我杀丁原是为了报我妻子的仇。而你基本上是我的陌生人,我既不准备杀你,也不准备放你。”
“那你要如何?”
我笑呵呵地说:“阻拦你呀,董卓不是说让我阻拦你们么,我现在就在这里阻拦你,不让你前进一步。”
曹操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声下气地说:“将军何必跟我一般见识,今日你放我过去,他日我得天下,必将重谢将军。”
我举起方天画戟,放在曹操的胸前说:“曹孟德,你可以别得寸进尺,我今日不杀你,已经是放你一马了。如果你再废话,我马上让你人头落地。”
曹操不愧是一路诸侯,方天画戟架在他胸前,他脸色都没变,只是叹了口气说:“罢罢罢,我退兵。本想追想董卓报那一脚之仇,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
曹操退兵后,我想了很久,想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或许我真是的太骄傲了,眼里只有自己,容不下他人。这样的性格,在这样的世道,确实要吃亏。也许现在我还有一些朋友,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受不了我,弃我而去。
秦舞阳曾经跟我说过,我长大后很可能会变成项羽那样的人,武功盖世却缺少谋虑,可以做霸王,却很难做帝王。所以他说让我虚心一点,广交朋友。而且言谈举止都要注意,不要让人一眼就看穿。
曹操退兵两日后,孙坚都从洛阳救火回来了,袁绍和各路诸侯还是没赶到。此时董卓已经西行数百里了,即使我此刻撤兵,等袁绍赶来,也只能占了洛阳城,追赶不上董卓了。
我问孙坚洛阳城的情况如何。孙坚说:“大火已经全部被扑灭,洛阳城被烧得面目全非,看着昔日繁华的帝都变得满目疮痍,我心里很伤感。所以我想回江东休息一阵儿,调整好心情,再出兵讨伐董卓。”
“你该不是得到了什么宝物,不敢示人,所以才想匆匆回去吧?”
“瞒不过奉先,我的确找到了玉玺,不过你此前答应将玉玺作为我救火的礼物送给我的,你该不会又反悔了吧?”
“我没反悔,只是刚才你骗我说你是因为心情不好才回江东的,让我很郁闷,当我傻子么?”
“不敢不敢,我只是担心会有人因为玉玺而在半路攻袭我,所以才没有说。希望奉先也不要告知他人。”
“我自然不会说,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袁绍迟早会知道,被他知道了,他肯定要找你要,你先想好对策吧。”
“多谢奉先指点。”
“谈不上指点,我要撤兵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孙坚刚过去不久,探马来报,说袁绍已经行军据此不过百里,刘备率领关羽和张飞为先锋,带了五千人马,此刻正急速赶来。
又是这三个愣头青,见还是不见他们?还真是个问题。见的话,影响我撤军时间,我并不想和袁绍的几十万人交锋。不见的话,他们还以为我怕了他们,上次虎牢关我就因为他们三个退了一次兵,这次若再退,天下人该以为我吕布是徒有虚名了。
想了很久,我决定让部下先撤兵,西去追赶董卓。我带五千兵马迎战刘备等人。等收拾了刘备,我再领人西去和大军会和。
一个人追,一个跑,很费时日。要是两个人面对着面跑,很快就能碰头。我率兵刚走一会儿,就和刘备等人碰面了。
我驱马到阵前对刘备说:“你这五千兵马恐怕是袁绍从各路诸侯里抽出来送给你的吧?来得可真不容易。我不想让你再变成无兵可用的将军。所以这次我就只和你们三兄弟打,我赢了,我就带着我的五千兵马离开。我输了,我这五千兵马就送给你们,如何?”
刘备听了我的话,笑得花枝乱颤说:“奉先真乃一世豪杰,这场赌注,无论输赢,我都占便宜,输了不影响我进军洛阳,赢了还能得五千铁骑。我没有理由不答应这样的好事。”
“那就来吧,你们三兄弟一块儿上,谁兵器先落地谁就算输。”
刘备跟关羽和张飞嘀咕了一会儿,然后三匹马同时出击,将我围了起来。因为担心袁绍的兵马将我困住,我不敢恋战。紧握方天画戟,一招便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震飞了,关羽还是第一次一招就被人打落了兵器,羞得他面红耳赤,从此他的面色便定格了,再没有恢复正常面容,永远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为了遮盖这因羞臊而起的红晕,关羽后来留起的胡子,而且沉迷于打理胡子,把胡子打理得比他的兵器都漂亮,人称美髯公。
张飞的丈八蛇矛被我两招击落,他没有感到羞臊,而是感到羞愤,面色因而发黑,但因为他留着络腮胡子,所以看着也不明显。刘备的兵器是把宝剑,为了不让兵器落地,他竟然拿身体挡我画戟,最后他落了马,兵器却没落地。
落地之后,刘备擦了擦脸上的尘土,说:“我们认输了,你走吧。”
我说:“你的兵器不是还没落地么,还可以再战呀!”
刘备说:“奉先就不要再羞辱我们了。今日奉先不杀之恩,来日我等定当舍命相报。”
“算你识时务,以后再别让我听见你吹嘘虎牢关三英站吕布的事儿了。那次是我故意败给你们的。”
“在下明白。在下以后定当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明白就好,我不跟你废话了,再聊一会儿,袁绍的兵就到了。后会有期了。”
刘备迟迟没有说话,我走出很远之后,隐约听到他在后面嘀咕:
“后会有期?再也不要让我遇见你才好。”
长安最初是高祖刘邦定的首都,也曾繁盛数百年,直至王莽篡汉,长安才衰落起来,后来又经连年战火,这座城已经残败得不堪一击了。
董卓迁都长安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筑长安城的城墙,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加宽加厚加高。负责监督这项筑墙攻城的人,又是我。能者多劳这句话在我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在丁原帐下的时候,他就事事让我去管,不管是守城还是打仗,甚至他小妾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看,都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或者直接交由我去办。现在跟了董卓,他虽然提防着我,但在军务大事上,他还是喜欢推给我去办。
我骑着马在城中巡视了一遍,看得我心情低落。老百姓们一个比一个瘦弱不堪,稍微有点力气了都参了军,因为军中能吃饱饭,还能赚点零花钱,但是战争不断,进了军营后,没有几个人能活过三年。
随便走进一户人家,都是一副败落的样子,都是年迈的老人在家中。询问起来,他们必定有孩子出征在外,数年不曾归家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然而我很清楚,这只是乱世的开始,更大更惨烈的战争还在后面。
汉室虽名存实亡,但毕竟名还存着,有一天名也没有了。天下就真的乱了,到那时,恐怕随便走进一户人家,都找不到一个人了。
这样一想,我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秦舞阳让我统一天下,不仅仅是为了完成项羽的遗愿,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是要让天下人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袁绍等十八路诸侯跑到洛阳之后,因为争抢战利品,闹了矛盾。
先是袁绍要和曹操争洛阳城的归属权,然后是袁术要和孙坚争传国玉玺的归属权。
最后洛阳归了袁绍,曹操去了山东。袁术拿几块地跟孙坚换了玉玺。其他诸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诸侯之间的联盟从此土崩瓦解。
长安城也在那些诸侯间的争斗中越建越牢固。
董卓见诸侯散去,就又开始胡闹了。白天在大殿里拿文武百官寻开心,晚上跑到皇宫里调戏公主和皇后。大臣们苦不堪言,给我送书信要我刺杀董卓的人越来越多。
董卓我是迟早要杀的,即使没有人求我为国除害,我也会杀了他。
他太让人看不顺眼了。只是杀了他之后,朝政谁来主持?我肯定是不行的,我讨厌朝廷琐事。如果换一个人,还不如董卓的话,也继续杀了么?这样下去的话,得杀多少人?
我向每一个来求我诛杀董卓的人讲述这样的道理,他们听了都摇头兴叹。是的,如果朝纲崩毁,忠臣和奸臣都不少,唯独缺少能臣。
武,我可以服众。文呢?文人相轻,文臣也相轻,要找一个可以服众的人太难了。倒是有一个叫王允的,官至司徒,颇有谋略,可是胆小如鼠。几乎所有的前朝老人都来求我除了董卓了,唯独他没有来。
有一天退了朝,我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他,就上去轻声问道:“王司徒今天在殿上又被丞相大人羞辱了一番,有何感想呀?”
王允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我的钱粮皆是丞相赏赐的,丞相忧国忧民,操劳过度,偶尔拿我等寻寻开心,也是应该的。”
王允没出息的样儿把我逗乐了,我忍不住说:“你真这么想?为啥其他人受了欺辱都想报仇,而你却为羞辱你的人说话呀?”
“报仇?一己之仇算得了什么。我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
“那你没为大汉着想过吗?你看看现在的皇帝,像个玩意儿一样被董卓摆布。你作为大汉的子民,不该为皇帝排忧解难么?”
“皇帝还是个孩子,即使丞相不在,他一样要受人摆布。”
“如果我杀了董卓,把皇帝交由你摆布,你愿意么?”
“将军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您是丞相的义子,说这样的话也许没什么关系。我如果有这样的想法,被丞相知道了,十个我都不够死的。”
“看来传言不虚,你还真是个胆小鬼。”
“在下确实胆小,还请将军放过在下。在下肚子饿了,家里还养着几头猪,在下想先回去吃饭喂猪了。”
“好吧,你走吧。真没出息啊,猪养肥了别忘了送我一头。”
“一定送一定送。”
王允急匆匆的走了,我骑上赤兔马,往城外奔去。最近每天下了朝,我都喜欢往城外跑,城内太拥挤了。越来越多的难民从洛阳等地逃到长安,搞得长安城一片凌乱。
只有城南是快安静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小河,很像我遇见婉儿的那条河。那里还有一片绿地,每当我躺在上面,看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彩,都会想起小丸子,想起在草原上和她的第一次相遇。如果时光能停在那个时候就好了。长大了才知道,长大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心里却越来越空虚。现在天下无人不知我的姓名,无人不敬仰崇拜我。却没有人看得到,那一道道光环下面有多少血和泪,有多少绝望和疮痍。如果小丸子或者婉儿还在就好了,我想向他们诉说我心里的悲伤。可是她们都不在了,我只能对着那天,对着那云,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