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胡勇]给那男人录的口供。
由于连着几日没休息好,孙铭堂的眼皮下有淡淡的青紫,他看了看那份详细的口供,道:“找个刑侦处的画师来,按照这口供上的描述,画一幅肖像。”
“副局长,那汉子说——”[胡勇]顿了顿,语气黯然地说,“昨天半夜,那女人又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下了小花,然后又走了。他家儿子是第一个发现小花的。可怜的小女婴已经死了,尸体都冰凉了。他婆娘几乎要哭死了。”
“哦。”对于这样的结果,孙铭堂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一想到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他的心里就一阵发寒。凶手该是怎样一样歹毒的女人啊!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胡勇]说,“昨晚上,那喜娘收拾了细软,离开了柳宅,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柳爷气得直跳脚呢!”
孙铭堂沉默了:那喜娘也算是有几分骨气的人,之前,她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担当的男人身上。如今,希望破灭,她唯有自己寻找出路吧。
很快,嫌疑人的画像被送了来——女人身着元宝领旗袍,披着裘皮袄,一双眼睛细长如柳叶,嘴唇略薄。
看着这幅画像,孙铭堂心道:“看她的打扮,倒像是交际场上的舞女。”他给刑侦处的李队长去了电话,吩咐下去,将肖像复印数份,贴在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演艺交际场所,凡有知道这个女人信息者,即赏大洋五十块。
之后,他又叫来[胡勇],说道:“那个女人又买了鱼线,我怀疑凶案可能还要发生!你跟我去几个跑马场看看,那个女人喜欢遛马,应该会出入跑马场!”
[胡勇]道:“要不要在遛马场也贴上几张肖像?”
孙铭堂摇头道:“遛马场这边先不要打草惊蛇!在演艺交际场贴肖像,就是把她往跑马场赶!这女人狡猾得很,我们之前差点就着了她的道了!我怀疑,她之所以设喜娘的局,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这几天,她一定又在密谋着什么,不快点抓到她的话,我怕……”
[胡勇]的脸色沉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走遍了上海的几个马场,甚至一些育马的农庄,然而却一无所获。
第六天下午,他们驱车到了日本商会处——昔日的日租界附近,一树一树的樱花下,一个老妇人正在清理一滩秽物。
[胡勇]眼尖,叫道:“马粪!”
孙铭堂忙道:“快,开过去!”
两人把车靠过去,孙铭堂迅速下车,问老妇人道:“大妈,这里有人遛马吗?”
那个老妇人吓了一跳,拍着心口道:“你们吓死我了!可不是,商会里的宫野夫人喜欢骑着马到处走,害得我——你们是什么人?问我这些干什么?”她有些警惕地看一眼他们的警衣。
“哦,我们是这一带的巡警,有人在南京路骑马撞翻了一个摊子跑了,我们在查!”孙铭堂道。
老妇人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找错人了,宫野夫人刚刚骑马出门。”
孙铭堂激将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不会就是南京路吧?”
老妇人指了指了一条路:“她往那边去了,不是南京路!你们不相信我?”
孙铭堂与[胡勇]快速上车,驱车向老妇人所指的方向飞驰。老妇人看着警车绝尘而去,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摇了摇头。
那是条颇为僻幽的石子路,警车开了一程,前面渐渐现出长江的轮廓,在黄昏的光阴下像条微微涌动的黄泥路,江边上散落着几户人家,几道炊烟正袅袅升起。忽地,前面一个影子晃过,却是一匹白马载着个人沿着江畔狂奔。
“快追!”孙铭堂摇下车窗,手枪子弹上膛。[胡勇]加大油门,追向那匹白马。那白马也不停下来,绝尘狂奔。
一车一马在沙滩上呼啸着,白马渐渐地体力不支,慢了下来。孙铭堂瞅准了时机,开出一枪,子弹正中马的后侧大腿,白马一声惨号,扑倒在地,它身上的人影也跟着载下去。
[胡勇]将车靠过去,孙铭堂对着人影的下身部位射了一枪,这才下车,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骑马的人被马压住了半个身子,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