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塞尚生平与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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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绘画之梦”

塞尚在信中没有谈到绘画,但一读1859年12月以后给左拉的信,便知道他已决心成为画家了,要将一生献给艺术的愿望逐渐在他的心中滋长起来,但还未取得父亲的谅解。他父亲说:“对,要考虑到将来的事嘛。即使有天才,说不定会死亡,要是有钱的话,就可以生活下去呀!”

塞尚经常到埃克斯美术馆去用功,在那里临摹丢比夫的《约翰的犯人》和费里利的《缪斯的接吻》。这是两幅枯燥无味的学院主义和没有艺术趣味的画。《缪斯的接吻》是母亲所喜欢的,不论何时都挂在自己的房里,家从市区搬到郊外的风庐,此画也必定带去。这时塞尚在风庐底层制作一幅大壁画,描绘梨树夕照的风景。

为了使父亲满意,塞尚继续读书,但对法律感到厌烦,而越来越被绘画吸引住了。终于他的许多梦变成赴巴黎献身艺术的惟一的梦了。那时候他进埃克斯的特别免费素描学校学习,时间是1858年1月至1859年8月的学年及1859年1月至1860年的学年。1859年至1861年8月,他还进行过模特儿的学习,因此认识了纽玛·柯斯特、谢扬、约瑟夫·攸奥、亨利·蓬提埃、素描教授及美术馆负责人的儿子奥诺勒·基伯、托留费埃姆、腓力普·索拉里及其他许多绘画学生。

当然左拉在普罗旺斯逗留期间激励了塞尚,同时塞尚还就自己的天职顽强地去说服父亲。这种努力渐渐有所结果,在1860年2月他给左拉的信中写道,父亲已经不反对自己的意愿了,甚至还特地询问了素描老师基伯先生的意见。左拉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高兴,立即将预算计划送给塞尚说,每月有120法郎就够了,并补充说:“尽管那样,我想对你一定有很大的教益。金钱的价值究竟是什么呢?这是因为我们懂得脑力劳动的人仍旧要经常处理金钱问题吧。”同时左拉还给塞尚逗留巴黎期间制定一份时间表:“从6点至11点到画室去画模特儿。午餐完毕后,从正午至下午4点,或在卢佛尔美术馆,或在卢森堡美术馆临摹……工作9小时。”

但是,塞尚的巴黎之行总是不能决定。首先是因妹妹生病而延期动身。那时,正如左拉所预料的那样,素描老师基伯用模特儿及石膏像进行教授的话,就在埃克斯也可以。左拉说,基伯先生离开了学生一定感到寂寞。因为塞尚的父亲很快听从基伯的劝告,所以巴黎之行的时间已经不成问题了。左拉写信给悲伤欲绝的塞尚说:“你首先要使令尊大人满意,尽量坚持学法律,同时必须顽强地学习过硬的素描啊!”

左拉在巴黎,孤独的思想逐渐明显,这是因为塞尚的来信日趋减少,而且其内容经常使他烦恼和担心。他首先发觉塞尚和巴耶之间产生某些冷淡的东西。巴耶在马赛学习的时候告诉左拉,他到风庐看塞尚时不太受欢迎。左拉立即去信责问,塞尚便回信说:“你似乎在担心巴耶和我们的友谊淡薄起来,不会有那种事。他是个堂堂男子汉,如你所知,我也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有时连自己也不清楚,如果有什么事使他悲伤,务必请他原谅。”

左拉和塞尚之间,因为两人都是艺术家,有相似的东西,但两人和巴耶之间却并非如此。根据一起度过的少年时代的回忆,真实的友谊使三人结合起来,但巴耶和其他两人在本质上不一样,随着各自进入实际生活,这种情况逐渐明显起来。

塞尚渐次停止法律学习,完全热衷于绘画。在埃克斯的素描学校,经常用活的模特儿来画素描,或者摆X形姿势、或者摆俯卧形姿势。左拉信中有关巴黎模特儿的记载,使塞尚感到高兴。

塞尚不仅在基伯教授的画室学习,还到野外去,即使冬天也不怕冷,坐在冰冻的地上用功。塞尚先生认定给儿子灌注坏思想的是左拉,当然,他不是经常想到左拉。巴耶告知左拉,塞尚的父亲对他怀疑时,左拉复信说:保尔的家庭认为我是反对者,可以说是仇敌。塞尚先生不懂我的性情,他从生活和事物的不同角度来理解我。

我觉得问题就在这里:塞尚先生认为自己所作的计划被儿子挫败了,未来的银行家认为自己是画家。这种变化和对自由的欲望使塞尚先生大为吃惊。他不理解绘画比银行、清澄的空气比充满尘埃的事务所好的理由。塞尚先生为了揭开这个谜,曾作出了努力,但他却不去注意这样的理解:这是上帝的心意,上帝将塞尚先生造就为银行家,将其子赐为画家。然而塞尚先生反复进行种种考虑的结果,归咎于我,认为我造就了今天这样的保尔,我从银行抢去了他那最宝贵的希望。我不能蒙受支配保尔一生的那种罪过,我没有那样的打算,当然我只刺激了他对艺术的感情,使既威的种子成长起来。即使不是我,谁都会履行这种职责。

终于塞尚的父亲屈服了,这是因为家庭生活保不住了,保尔不接近家庭,就是回家也一言不发。面对这种痛苦的结局,塞尚先生便同意了。他还希望:让保尔实现一次去巴黎的梦,如果在巴黎感到无聊,便会立即回埃克斯,回复大学生的生活,或到自己的银行工作吧。

这次明确决定了动身的日子。决定很突然,连保尔·塞尚也来不及通知左拉。1861年4月底,他跟从父亲和妹妹玛丽向巴黎进发。抵达巴黎后,大家一起为保尔寻找适当的住宿。在那里安顿以后,父亲和妹妹便回埃克斯去了。这样,塞尚终于来到了可以自由地实现他的梦想的巴黎。

塞尚旅居巴黎的初期是他一生中最动荡的一段时光。他满怀希望到达巴黎,事业心特别强。到巴黎不久,左拉写信告诉巴耶,塞尚很用功,还抱憾见面的机会不多。

塞尚虽然赞叹了沙龙的大师们,他还去散步,参观卢佛尔宫。塞尚尽管与左拉同伴,心情仍很忧郁,最后开始讨厌巴黎这个环境了,更坏的是对自己的工作也感到讨厌了,竟然说出要回埃克斯做个公司职员。多年来的通信和努力的结果,弄得这样惨。

总而言之,他的生活是单调的,但我们在巴黎的生活不太寂寞,工作紧张,无暇打呵火,而且往目的回忆给所有一切涂上美丽的色彩……你来吧,这样我们不会再寂寞了。

左拉想方设法将朋友塞尚留在巴黎。某日,他无意中走进塞尚的房间,看见行李完全整理好了,正要准备回埃克斯,左拉马上提出给自己的肖像画摆姿势。

很清楚,左拉在塞尚身边如何起到照顾爱护的作用。塞尚的性格急躁、不安定和容易感动。有优良品格和天才的塞尚还有难以接受劝告的性格。左拉费尽心机,最后对塞尚的回乡可以说完全绝望了。与其这样说,不如说左拉似乎也希望他回乡。我们深信,塞尚身上有天才的萌芽,但却无法使这种萌芽开花。

这个时期塞尚所画的左拉肖像中,保存下来的只有一幅。它是一幅以明暗对比来表现左拉侧脸的一幅画稿,在黑暗的背景上加以强烈的光线,使额头清楚地突出来,使浓胡子与白颜色形成对比,谁都会说那种效果好像有点粗暴。由左拉的信中得知,塞尚不是在摆姿势时画的,而是摆过姿势以后画的。摆姿势时努力研究色调和表现,有时只不过在画布上置以笔触,模特儿一离开便开始工作,作画时没有模特儿,直到重新需要摆姿势的时候。这是作为肖像画家的塞尚一生所遵奉的手法。与此相反,画风景或静物的时候,不断观察所画的对象成了工作上不可缺少的条件。这恐怕是由于模特儿在眼前只会使他的心动摇,在某种程度上还妨碍工作吧。

当时所画的自画像比左拉的肖像更有趣味,这是因为再现了自己的心境。塞尚画自画像似乎确实使用照片,不过可以看到这种方法:他一面细致地画细部,改变了外貌,一面忠于模特儿,或下巴延长,或脸面加以起伏,或睫毛加以调子,完全改变了面目的表情,将照相中优美平和的脸变成了具有逼人的锐利目光的命运一般的表情的野蛮人。这种目光给替他做模特儿的无生命的肖像及照相带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生气,完成了与温和的形象的照片似是而非的自画像,表现了既是永远怀疑的牺牲品又是对一切感到幻灭而忧郁并且对他人甚至自己进行反抗的塞尚。以几天的绝望换得一时希望的塞尚,如实地画了自己,肖像所再现的正是他的心境。

如前所述,塞尚在巴黎感到幻灭,是由于自己还是由于左拉而感到幻灭?两人一直希望为了不产生孤单的心情,需要一种绝对的一致,而这种一致在两人之间始终没有形成。左拉埋头于思考写作,还被塞尚出卖,心情痛苦。后来他写信对塞尚说:“为了使我们的友谊健康地成长下去,也许需要普罗旺斯的太阳。”那时左拉尽一切努力,甚至使塞尚留至秋天。左拉写信给巴耶说:“这是他的最后决定吗?但愿他的心情不再起变化。”

9月,塞尚回埃克斯去了。

塞尚的父亲逐渐理解让自己的儿子在银行做继承人以及在法庭激动地扮演律师等毕竟是办不到的事,再也不想把他留在事务所里了,随便他爱好什么。1861~1862年,塞尚仍像以前那样,和朋友柯斯特、攸奥、索拉里一同进素描学校,重新专攻绘画。

左拉在巴黎已经不再孤独了,巴耶最近进了理工科学校,每周星期天和星期三,两人规定相会。

这一年夏天,左拉同巴耶、塞尚一起在埃克斯度过,据说左拉还起草处女作《克劳德的声明》。塞尚打算在埃克斯住到年底,然后到巴黎。他在忙于画《堤坝风景》。这座堤坝的建造是由左拉的父亲开始动工的,今天以工程师法兰沙瓦·左拉的名字称呼它。塞尚经常和左拉一起到这里,或察看工程的进行,或在山间大湖里游泳。这是他们所爱好的散步路线之一。他们其后又立刻沿着塞尚晚年从事工作的黑城的范围向托罗纳村的路上前进,经过圣约瑟夫领地。在这里,埃斯伊塔派教徒的居民们给我们”快活的款待”。

留在埃克斯的塞尚,找到了比自己年轻几岁的朋友——纽玛·柯斯特,两人一同上素描夜校。此外塞尚还特别画了堤坝看守人的裸体像,他们两人都以“素材”展开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