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在巴黎的一家旅馆里住着一位有病的绅士,他准备到海滨去疗养。
旅馆旁边有一个管弦乐队练习厅,乐队队员每天按时来练习演奏同一首乐曲。那位绅士听惯了,到时候他就躺在床上,静听着乐曲的演奏。听着,听着,他仿佛自己来到了海边,看到了波光闪烁的海面,看到了海涛击岸、浪花飞溅的动人海景。
过了几天,他动身到海滨去了。到了那里,面对着广阔的大海,他反而觉得不够味了。他住在海边的别墅里,却想念着在巴黎旅馆中所听到的用音乐表现出的海的画面。他在海滨住了几天使急匆匆赶回巴黎,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乐队队员每天演奏的是德彪西交响组曲《大海》。而当这首交响组曲公演时,这位绅士带着病去欣赏了。演奏结束,他赞叹道:“哦!这才是大海!”
交响组曲《大海》是德彪西著名的作品,他的音乐才能在这首乐曲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整个乐曲由三幅用音乐绘画的素描组成,第一幅,《在海上-从黎明到中午》;第二幅,《波浪的游戏》;第三幅,《风和海的对话》。作者巧妙地运用音响描绘出大海变幻多端的画面:海上静悄悄的黎明,旭日从海面浮起、冉冉上升,海面上波光粼粼。突然间,风起浪飞,波涛汹涌,海风呼啸,伴着惊恐的呼号声。这是德彪西音乐-音画的杰作。
法国作曲家德彪西1862年8月22日出生在巴黎的近郊。他父亲当过店员,开过小陶器店。他父母都不懂音乐,父亲一心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当名船员。德彪西幼年,由于住在叔母家的弟弟患脑炎死去,便随同父母一起来到住地中海沿岸的叔母家。德彪西爱大海,经常跑到大海边入迷地欣赏那变幻多端的海景,地中海壮丽的景致在童年德彪西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疑的,这对他30年后创作交响组曲《大海》是有影响的。叔母会弹钢琴,德彪西才第一次接触到音乐,跟叔母学琴,拜一位钢琴弹得很好的意大利人为老师。
不久,全家回到巴黎。德彪西没老师教琴了,但是他每天都坐在钢琴旁叮咚叮咚地弹一些在叔母家学会的曲子。一天,诗人维尔列努的妻子莫德夫人偶尔听到了德彪西,发现这个孩子有很好的音乐素质,便去说服它的父亲让孩子学习音乐。莫德夫人免费担任德彪西教师,她曾经是肖邦的女弟子,有很高的音乐修养。在莫德夫人的指教下,德彪西技巧有了很大提高,11岁便顺利通过考试被巴黎音乐学院录取了。
在巴黎音乐学院,德彪西非常刻苦,他对每门课都很严肃、认真。无论是钢琴、和声学或是视唱练耳,他的成绩都很优秀。入学的第二年,12岁的德彪西钢琴比赛第二名,13岁时,他获得了第一名。他从小就表现出独创精神,不安于墨守成规,经常提出一些大胆的问题。所以,对一些保守的老师来说,德彪西是“正统”的好学生。
那年,柴科夫斯基的保护人梅克夫人需要一个钢琴教师,便把德彪西推荐给她了。梅克夫人是一位富有的寡妇,酷爱音乐,她手下有一个三重奏团,演奏各种古典音乐和柴科夫斯基的作品。德彪西三重奏团中担任钢琴演奏者,兼任她家的钢琴教师。
夏天到了,德彪西夫人到威尼斯、维也纳,最后到了莫斯科。这是一次音乐旅行,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听音乐会,和音乐家见面,这使德彪西视野大开。尤其是在莫斯科听了莫索尔斯基、柴科夫斯基等人的作品以后,德彪西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新的音乐世界。这些丰富、新颖的俄罗斯音乐使他感到亲切、振奋。
从莫斯科回来以后,德彪西巴黎音乐学院学习。他进入了耶尔涅斯·格罗的作曲班。格罗老师见识多、思路广,他很欣赏他的学生德彪西。他们俩不但是师生,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畅谈到深夜,从美学、绘画谈到和声、作曲,共同的志趣使他们很接近。在格罗老师的指导下,他的作曲技术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1883年,德彪西黎音乐学院学习的第10个年头,他的作品获得了罗马二等奖。第二年,他创作约合唱曲《浪儿》获得了罗马大奖。
罗马大奖是法国政府设立的艺术奖,奖给有才华的美术家、建筑家和音乐家。在当时,能荣获罗马大奖极为不易,获奖者可由政府派送意大利首都罗马留学四年。1885年,23岁的德彪西去留学了。意大利是欧洲著名的音乐之乡,留学罗马,这对当时的年轻音乐家们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大家很羡慕德彪西这个可贵的机会。可是,德彪西到了罗马以后却感到很失望。他忍受不了罗马音乐学院严格苛刻的规章制度,他觉得自己的自由受到了限制,认为把时间都白白浪费在学院式的学习之中。他在罗马只待了两年,留学期还未满,他就径自返回了巴黎。
他回到巴黎以后,就像一个人久住幽暗、沉闷的小屋一下子来到空气新鲜、阳光灿烂的原野一样,心情很舒畅。19世纪末的巴黎,思想界、文艺界都十分活跃,存在着各种思潮各种流派。这对正在探索音乐新道路的德彪西是最理想不过的环境。当时,在巴黎最盛行的是文学上的象征主义和绘画上的印象主义。象征主义是由19世纪末法国的三位诗人拉勃、贝尔列内和玛拉美提倡、发展起来的。他们反对在诗歌创作中的无意识感情流露和客观主义地描写现实,而主张通过理智化的感受去表现近代人微妙的思想意识。他们提出要把诗的语言诠释出来,使之获得新的表现价值。印象主义是19世纪末流行于法国的一个绘画流派名称。1874年有一群年轻的法国画家在巴黎举行一起了个画展。由于他们的画法打破了传统的规则框框,遭到许多人的冷嘲热讽。因为画展中有一幅画叫作《日出·印象》,所以人们就把他们绘画称作“印象主义”,把这些画家称作“印象主义者”。这些画家不像以前的画家那样重视轮廓分明的实物,而是更侧重于一个物体所引起的视觉印象和物体周围的色彩、光线气氛等。在他们的画中,运动多于定态,他们用不断转换的线条和模糊多爱的色调代替了清楚的轮廓和陈旧的色彩。他们以自己的主张和艺术实践对抗传统的绘画规则和手法。虽然象征主义、印象主义艺术思潮都产生于法国,但是,它们很快就传到欧洲各国,对欧洲的艺术界产生了很大影响。
德彪西印象派音乐之作是1892年创作的管弦乐《牧神午后前奏曲》。这是根据象征派诗人玛拉美的同名诗歌创作的。德彪西以印象派艺术手法,用音乐为我们描绘出这样一幅画面:爱琴海边,太阳晒热的土地散发着浓郁的芳香,一群森林女神在沐浴。牧神吹着婉转动听的笛声,他悄然走近森林女神,她们惊叫着逃开。在中午的阳光下,牧神吹奏着迷人的牧笛。乐曲表现得细腻,乐器使用得大胆,和声美妙地流动,节奏复杂。这一首乐曲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德彪西特色,被认为是德彪西典型作品。
德彪西上演的节目单中这样写道:
“这首前奏曲是为玛拉美的优美诗歌所作的极为细致的解释。它自始至终与诗歌紧密联系在一起。”
《牧神午后前奏曲》的首次公演获得了意外的成功,博得了热烈地喝彩,指挥不得不应听众的一再要求而再次重奏一遍。评论界也大加赞扬,各乐队争相演奏。诗人玛拉美给德彪西样写道:“你对《牧神》的解释不仅没有和我的文字相矛盾,相反,它以乡愁、惊人的敏感、幻想丰富超过了它。”
这一作品的发表,德彪西的印象派作曲受到了音乐界的重视,许多年轻作曲家们开始仿效德彪西和创作方法。
印象派音乐有什么特点呢?如前所述,这种音乐是德彪西受印象派画家的启迪而创作出来的,它与印象派绘画有着密切的关系。把一首乐曲比作一幅画来说,乐曲的旋律如同是画面中的线条,和声就像是画面的光线和色彩。德彪西这幅“音画”的时候,采用了印象派绘画的技法,十分重视音画的光线、色彩和声,而不追求音画的线条旋律的明晰轮廓,德彪西作音画的手法很像画中国写意画的手法,着意于传神,不是追求表面的逼真。这种音乐中,动多于静,蒙眬与闪烁代替了明朗。
19世纪末,欧洲的浪漫派音乐在经历了发生、发展、鼎盛几个时期之后,逐渐开始走向衰退。在这种情况下,德彪西索音乐发展的新道路,大胆实验,力图摆脱传统作曲法的束缚,创立出一种新型的表现力更强的作曲法。从这个意义上说,德彪西印象派音乐是创新的、具有革命性的。但是,印象派音乐自形成出现之时起也有它的致命弱点,尽管德彪西乐要反映现实。然而,他所反映的现实多是自然界的景物,题材的选择一般都离现实社会生活较远,缺乏思想内容的深度与广度。
继《牧神午后前奏曲》这部作品之后,德彪西十年心血完成了他的歌剧《佩利亚斯和梅丽秦德》。这部歌剧是根据比利时象征派诗人莫利斯·梅特林克的一首同名抒情悲剧写成的。歌剧的情节是这样的:在一座森林的泉水旁,美丽的姑娘梅丽秦德在哭泣。她是从遥远的地方逃到这。正巧,格罗王子打猎时因追赶野兽迷了路,也走到这里。他爱上了梅丽秦德并把她带回宫廷。可是,梅丽秦德却爱上了格罗王子的弟弟佩利亚斯。佩利亚斯要远行,行前的夜晚,他来向梅丽桑德告别,亲吻了她的长发。这情景被格罗王子窥见,他妒火燃烧。第二天,当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吻别时,格罗王子拔剑向弟弟刺去,佩利亚斯躺倒在血泊之中。梅丽桑德向森林逃去。回来以后,她生下一个女孩便安然死去。为了创作这部歌剧,德彪西巨大的精力,倾注了十年的心血。
德彪西创作出交响组曲《大海》、钢琴曲集《影像》和《儿童乐园》等许多作品。这些作品各有特色,但都属印象派音乐。
德彪西创作开始趋向于现实社会生活。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德彪西作词并谱曲创作了《流浪儿的圣诞》,表现了他对人民疾苦的同情、对侵略战争的不满。这一时期他还创作了大型钢琴曲《英雄摇篮曲》、《白与黑》等。这些作品与德彪西时期的作品相比较,印象派色彩减弱了,更多地显现出法兰西民族古典传统音乐的影响。德彪西事音乐创作,写出大量作品。同时,他也为了许多评论文章,阐述了他的艺术思想,这些文章后来辑成《克罗士先生》一书出版。
1918年3月,第一次世界大战打得正激烈,德国的炮火猛烈轰击着巴黎。在战火纷飞、隆隆的炮声震荡中,五十六岁的德彪西久治不愈,离开了人世。
半个多世纪以来,他的作品已被介绍到世界各国,已为更多的人所知。他在音乐上的探索和试验,有成功之处,也有失败之处,然而他在艺术上获得的成就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德彪西是印象派音乐的奠基者,自印象派音乐产生以后很快传遍欧洲,它对二十世纪现代音乐具有重大的影响。因此,人们把德彪西二十世纪音乐界一位承先启后的人物,正如一位音乐学者所说:“他结束了一个时代,把那个时代中的成就推到了顶峰,同时他又为一个新的时代开辟了道路。今天,他的音乐比他逝世时更有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