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课外雅致生活-米开朗琪罗生平与作品
45036100000009

第9章 欣悦的灵魂(1)

1.灵魂

《最后审判》完成之后,米开朗琪罗原想松口气,给自己的壁画艺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谁知保罗三世并不满足,下令继续绘制保罗小教堂里两面墙上的壁画,其中包括《圣保罗谈话》、《圣彼得殉难》等。

这些壁画的绘制断断续续进行着,一直到1550年前才勉强完成。这对于70多岁的米开朗琪罗来说,简直是在戴着枷锁跳舞,折磨着他的晚年身心。

这期间,米开朗琪罗作了最大的努力,终于完成了长期拖延的朱理二世陵墓,《摩西》雕像也被移到陵墓的显著位置上。

米开朗琪罗晚年的主要精力转向建筑方面,尽管他还制作了《哀悼基督》等雕像。

他明显地感到体力已不如以前,随便干什么事总觉得力不从心,他叹息:“最重的病(衰老)永远压倒最轻微的,我把灵魂的翅翼折断了。”

不过他的天才般灵感之火并没有完全熄灭,有时仍然迸发出美丽的光芒。他把自己熟悉的雕刻、绘画的语言和继续活跃的诗魂,都融会在建筑设计上。

罗马卡匹托里广场原先是一座荒凉的山冈,以后成为历代政府的所在地——罗马政治活动中心,也是教徒朝圣的地方。

十几年前,这里曾举行过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查理五世远征凯旋归来。

为此,米开朗琪罗改建这个卡匹托里广场时,已经呈现出他的创造性设计风格。点与线、面和谐统一的原则,延伸为巨大的广场、百余级石阶梯和周围建筑群的有机整体。

气势非凡的广场中央竖立着马可·奥勒留皇帝(121~180年)的骑马雕像。形成一个醒目的视觉焦点,周围的神殿、元老院和教堂等建筑都似乎由于它的存在才显示出威严的价值。

“让古代的皇帝来迎接当代的皇帝吧!”米开朗琪罗特别喜欢这座雕像,称赞它是富有生命力的杰作。

这座骑马雕像是古罗马佚名作者的作品,雕像的骏马扬起马蹄,长啸震空,高踞骏马上的皇帝目视前方,右手向前平伸,表现出叱咤风云的英姿神态。

人与马蕴含巨大力量的动态已超过了多纳泰罗大师的著名雕像《格太梅拉达骑马像》。

米开朗琪罗把这件杰作从偏僻之处移到这里,并亲自设计了雕像基座。如果从高处往下看,广场地面上的几何图案就像一朵怒放的鲜花,雕像则成了中心花蕊。

如果说卡匹托里广场是以非凡气势取胜,那么佛罗伦萨的罗伦佐图书馆则是以严谨对称著称。

罗伦佐图书馆最初作为改建圣罗伦佐教堂的增设部分,以后几十年里,因经营费等原因不断地修改,一直到1555年时米开朗琪罗还在为该图书馆设计楼梯。

罗伦佐殿下在米开朗琪罗的心目中一直占据着一个神圣的地位,连同那些梅迪契王宫里的书房、雕像和柏拉图学院的著名学者,共同构成一个象征意大利文艺复兴鼎盛时期的文化摇篮。

米开朗琪罗设计时也不免带着一种虔诚信徒的心情,把罗伦佐图书馆建成一个长方形大厅,这是传统基督教堂的模式。

每位前来阅读者都会不由想起面朝东对着祭坛作弥撒的情景,手中捧着的书也似乎成了圣经。

图书馆里两边长墙上的装饰花纹都是有规律对称的,由壁柱分隔成同样大小的面积,上下都形成整齐的窗格。

天顶则形成3个纵向长列,然后横向分割成各自独立的花纹方格。这种形式很像西斯廷小教堂天顶壁画的分割。

图书馆的纵向空间里形成一个无形的中轴线,严格地区分着整齐划一的各自独立空间,构成了严谨的比例尺寸、和谐的对称之美和庄重的堂皇气派。

这种建筑设计在很大程度上相似于梅迪契王宫,显然这是米开朗琪罗构思时首先考虑的因素。

当时的建筑师面对的建筑模式大致有两种:哥特式建筑体系和复兴的古代建筑。

哥特式建筑拥有尖端耸立的怪异、尖弓形穹隆的变化、窗户与支柱相互结构的奇妙,还有“火舌式”的细巧繁琐的装饰,这些给米开朗琪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按照他的审美爱好,仍然喜欢古罗马建筑的宁静、雄壮和高雅的风格,这与他的雕刻、绘画有着共同之处。

1547年开始建造的罗马法尔涅塞宫,米开朗琪罗设计时就汲取了上述两大建筑系列的特长。该工程直至1589年才完工,被称为意大利文艺复兴后期建筑代表作之一。

在法尔涅塞宫的庭院里,他衍化了哥特式底层拱廊和四方形立柱,一个个上部形成圆形拱门,使门与门之间的单调立柱上端向左右两侧延伸成树冠形,并增加门柱中间部分装饰性的檐台。

在每层楼之间增设一圈华丽的楣沟,将一块整体的三层外墙分割成不同风格的立面装饰体。

二楼与三楼的窗户外形装饰显然不同,一个呈三角形,背后勾勒出半圆弧形作底饰;一个则是小半圆的,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

这种混合式的建筑设计,成为上流社会使用古典建筑语汇的一个范例。

尽管仍然可以从中辨别出哥特式直线和古罗马式弧线的变化,但已经烙印上了米开朗琪罗的设计风格。

原先他把建筑与雕刻作品设计成有机统一的原则,现在已经进一步大胆地演变成自己的建筑语言。特别是室内建筑装饰发展到室外明快典雅的庭院装饰,如同坐在露天温馨的家里。

建筑设计具有更为广阔思维空间的整体特点,每一座建筑物就好像是一尊巨大的雕像。不仅具有实用性,也有着给人观赏和永久性纪念的价值。

三维空间思维的复杂性和高度技巧性的严格要求,才能显示出米开朗琪罗天才的创造力,他能够打破种种森严的艺术界限,自由地从雕刻、绘画的艺术领域闯入建筑设计的新天地。

人们喜欢把建筑称为凝固的音乐符号,和谐的建筑线条、体积的黄金比例就好像是音乐理论中的“和弦”。

其实不妨也可以看作是诗歌的韵律和形式在米开朗琪罗建筑设计中的体现。

但是,在后人的心目中有一个疑团始终无法解开,米开朗琪罗是如何计算建筑结构受力的。

这也许是米开朗琪罗心中的秘密,把一切计算公式都藏在脑子里,不愿留下只言片语的痕迹。

也许他是凭着第六感官进行估算,自我开发潜在的才能,去完成他人难以胜任的艰难工作。

不过上帝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因为米开朗琪罗在晚年时常常独自一人在住宅花园里祈祷,特别是在深夜里,他认为这样会得到神秘的力量。

2.严厉的被告

1549年11月10日,保罗三世驾崩,朱理三世登基。不久,米开朗琪罗面临着走上被告席的困境。

反对米开朗琪罗的人到处散布蛊惑人心的言论,攻击他对建筑是十足的外行,把金币扔进毫无意义的修改工程中,并随意篡改前人的建筑方案。

1551年圣彼得大教堂的行政管理机构也加入了反对派的行列,并发起组织了一个调查委员会,由朱理三世担任主席。

大厅里紧张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气,70多岁的米开朗琪罗在众人敌视的目光下,像一个等待审判的被告。

“米开朗琪罗,你知道有罪吗?”塞维尼红衣主教故意拖长声音,他想扮演一个严肃的大法官。

“主教大人,每一个生命降临,都是为了赎罪,但丁《神曲》中的‘炼狱’一段,你看过吗?”米开朗琪罗的回答使众人感到吃惊。

“我是在问你。”塞维尼有些恼火了。

“我们都是上帝的仆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米开朗琪罗毫不相让。

“好吧,咱们换个谈话方式。”塞维尼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丑,只好采用以退为进的策略。“你作为建筑师,为什么不愿拿出你的详细计划?”

“我没有这种义务通知你,你的责任是监察经费支出,其他的事与你无关。”米开朗琪罗毫不客气地反击。

平静的大厅里过了一会才发出窃窃私语,有的耸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有的偷偷地看一眼米开朗琪罗,害怕引火烧身。有的则要站起来,与米开朗琪罗大吵一场。

塞维尼觉得自己大丢面子,决定抛出最敏感的问题,“米开朗琪罗,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在这几年里,你的非法收入是多少?”

如果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时,提出这样的问题是一种最大的忌讳,众人心里都明白。现在既然提出,除非塞维尼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

这时,米开朗琪罗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会被众人抓住把柄,成为一种嫌疑证据。

“主教大人,你在履行监察职责时,应该发现了事实,否则你是在渎职,辜负了上帝的一片厚爱。”

“你指的事实是什么?”

“我拒绝领取任何一枚金币的报酬,圣父完全清楚。”

大厅里一片哗然,塞维尼气急败坏地跳起来,“不可能,你在撒谎。”

这时,米开朗琪罗上前几步,依次指着众人的一张张脸,“你,你,还有你,如果基础再出差错,我要控告!……你来干什么,想来看笑话,笨蛋……可怜的安东尼奥,你的事情,就是执行我的命令,明白吗?……你们每一个人都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好吧,我现在告诉你们,工作——”

米开朗琪罗声音几乎震聋了众人的耳朵,他花白的胡子在颤抖,脸上的皱纹里都溢出了怒不可遏的神情。

被告成了原告,他就像《最后审判》的耶稣,高高举起了右手。

在调查委员会最后一次会议上,米开朗琪罗向朱理三世大声地诉苦:“圣父,你看,我挣得了什么?如果这些讨厌的烦恼继续干扰着我,那么我白白浪费了时间,使我痛苦越来越多。”

朱理三世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有趣的话,“灵魂与肉体,你都挣了,不用害怕。”

朱理三世的名声并不佳,但他毕竟多多少少地庇护了米开朗琪罗,将那些恶毒攻击的影响减轻到一定程度,否则米开朗琪罗早就被撕得粉碎了。

3.“遮羞布”风波

1555年3月2日,朱理三世因纵欲过度死去。5月9日,塞维尼红衣主教被推选为新教皇,名为马赛勒斯二世。

消息传来后,朋友们都为米开朗琪罗的安危担忧。米开朗琪罗也想逃走,但又舍不得圣彼得大教堂的工作,他在写给侄儿的信中说:“我是不由自主地被任命作这件事情的。8年来,在烦恼与疲劳中间,我徒然挣扎。现在,建筑工程已有相当的进展,可以开始造穹窿了。如果我离开罗马,一定会使作品功亏一篑,这将是我的大耻辱,也是我灵魂的大罪孽。”

或许上帝也怜悯米开朗琪罗的命运,几星期后,就召唤马赛勒斯二世离开了尘世。

新当选的保罗四世是一位性格狂热、脾气暴躁的教皇,他曾是将米开朗琪罗的女友科隆娜驱逐出罗马的主谋者。

他发誓要重新整顿宗教信仰秩序,从肉体上消灭意大利异教徒,宗教法庭和黑暗地牢成了他残酷统治的工具。

“圣父,有何吩咐?”米开朗琪罗知道这位新教皇迟早会找他的。

保罗四世背对着米开朗琪罗,小修道院的雪白墙上好像隐藏了什么秘密,使教皇的眼睛迟迟不愿离开。

“米开朗琪罗,你的意志必须服从教会,《最后审判》壁画已引起了异教徒的欢呼。”

“艺术的存在,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解释。”米开朗琪罗有些不安。

教皇转过身来,若有其事地“嗯”了一声,“你每天都祈祷吗?”

“正像你所希望的那样。”

“来自威尼斯的阿列迪诺的声音,你应该知道一下。”教皇指指办公桌上的一篇文章,“请你念念。”

“在世界上最大的礼拜堂里……画上没有一点尊严的天使、圣人,而且剥去了所有的天国装束。”

米开朗琪罗抬起头说:“圣父,这是一个无耻的小人。”

“不,阿列迪诺代表了忠诚的信徒,他们都不愿看到罪恶和邪说。”教皇冷冰冰的声音钻进了雪白的墙壁里。

米开朗琪罗还想争辩:“天天都有虔诚的教徒来朝圣,我的壁画使他们感到赎罪的重要性。”

教皇不想与这倔强的老头再谈下去,他感到厌烦:“把《最后审判》的那堵墙壁刷白,和这里的墙一样,然后你再画点什么。”

艺术中的裸体形象引起了统治者的恐慌,他们害怕自己的丑恶灵魂将得到严厉的审判,只有文雅的外表才能稍稍使他们的心理得到一丝安慰。

《最后审判》成了统治者镇压异教徒的一个证据,或者说是壁画政治舞台上的牺牲品。即使是纯艺术的象牙塔也只能是不堪一击的脆弱名词,何况这幅壁画上还寄托着作者爱憎分明的英雄主义。

米开朗琪罗没想到这场风波时隔十几年之后再次猛然袭来,他似乎无法承受这个残酷事实:早在几天前,我的心潮就已经来到破舱里,穿过海上的恶劣天气,来到那个海港里,我的好的和坏的货物。数着每一桨,看看是否会走好运。为暴君,为虚构的上帝贡献出我的艺术——我集中精力,真心诚意,而现在才知道,他玷污了我的事业,只在人们中间,散布灾难。可怜我,爱的思想忐忑不安;两种死期迫近,我的血液冰凉。一种早已在这里,另一种应该等着我;拿着画笔和雕刀的时候,不要忘掉灵魂,为自我祈求爱,我们拿着十字架,把手伸出。

他的叹息和悲哀也得到了以厄科勒·冈萨加为首的红衣主教的同情,他们出于各种政治目的,开始了拯救壁画的行动。

“壁画得救了。”丹尼尔·达·沃尔特拉兴冲冲地进来。

米开朗琪罗先是一惊,后来又重重地靠在椅子上,因为他知道这位画家朋友的脾性。

“教皇同意不刷白墙壁,但是……”沃尔特拉故意停住,笑嘻嘻地,想看看米开朗琪罗的反应。

“遮羞布。”米开朗琪罗立刻猜到了。

“对,对。”沃尔特拉惊奇地叫起来。

“去告诉教皇,这点小事,容易处理。如果教皇愿意把世界整顿一下,那么处理一幅画不必兴师动众的。”

沃尔特拉一听,急忙劝说米开朗琪罗:“这件事的处理,我已争取过来,请你放心,我一定以最大的努力,只添上一层薄薄的遮羞布。”

“我,还得感谢你,裤衩画家。”米开朗琪罗苦涩地说着。

“别生气,米开朗琪罗,等下一个新教皇上任时,还可以把遮羞布撕掉。”

“谁来撕?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