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随想曲
难得星期日起了个大早,匆匆往包里塞了瓶矿泉水和几块饼干,然后飞奔着去乘公车。
和奕约在植物园下的烈士陵园见面。本以为那儿应该是肃穆苍凉得可以让人沉思默想,我甚至还怀着淡淡的伤感。可一到那儿才发现早起的人们正在那快活地打着羽毛球,还有三三两两的老人家慢慢踱步。我咧咧嘴,春天还真是个生机蓬勃的季节。
植物园仍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眼望去,满园的绿尽收眼底,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绿色。深绿、淡绿、墨绿、草绿……像画家笔下的大写意,潇洒闲适不慌不忙地渗入每一寸空间。清风携着各种树木和花草的混合气息游走于山林之中。我们牵着手静静地走着,踏着石阶。我们好像都在图溶入这春与绿的流光里。能暂时抛开一切毫无牵绊地散散步的感觉是多么好!能不固执,不任性,悠然自得的感觉是多么好!能和志趣相投的朋友共享晨曦是多么好!
不时有精神矍铄的老年人走过我们的身旁,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一个寻觅春天的人,他(她)心里也会怀有一个春天。
智者乐水
奕是个很有情趣的女孩,我也是。我们专挑人迹稀少的石径步行,奕说她要带我去一个她最喜欢的地方。
跟着她穿过小树林,绕过睡莲池,奕示意我停下脚步。她轻轻地拨开面前的树丛,一猫腰钻了进去。我看看眼前浓密的枝叶,略略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我看到的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静静地淌着,溪面上还浮起几块石头可以通往对岸。溪边点缀着一丛丛翠色欲滴的蕨。我还听到潺潺的水声和清脆的鸟鸣。我快乐地叫了一声,循着水声向上游走去,奕则在身后微笑地跟着。不一会儿,就看到水原来是从几级阶梯状的石头池上流下来的。偶有几片黄叶飞下,在水面打着转,之后便缓缓沉到了池底。池底是金黄的叶,池边是翠绿的蕨,相映成趣。还有那石上空灵的溪……我孩子气地把手贴到了石头上,有硬而细密的物质硌住了手掌,我知道那是山的骨骼;有清凉流动的物质溢出指缝,那一定就是山的血液——水。我浅浅地笑着:为什么,智者乐水?
流年千回,淘尽朱楼残壁英雄枯骨,她,竟然不改容颜,依然安分、沉静,脉脉清流。
人间历练,年华付水。终于懂了:淡泊、宁静,才是真义。
蔷薇秋千风
执意让奕带我去蔷薇园,因为那儿有一年前我们种下的许多桃树、李树、梅树。奕说那儿的桃李旱已开花,满园的粉嫩。可经过这几夜风雨吹打,怕是早落尽了吧。果然,红颜薄命。寻不见满园的粉嫩,可倒惊喜地发现了许多月季。这儿一簇,那儿一丛,点缀了满园青绿。花瓣儿零落地散了一地,我和奕便去拾。夹在日记里,使日记似乎也有了脉脉温情的余香。
蔷薇园里还有两架秋千。好久好久没荡过秋千了,我坐了上去,悠悠晃晃地荡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我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
一下、两下、三下……古今有多少女子曾在秋千架上流连,诉说心情;
一下、两下、三下……风在脸上拂过的触觉,让身体清楚地记忆着,惊奇,又意外地平静。闭上眼,想象飞翔的速度,让时空缝隙里抛光一身的重量。
我用鼻尖分辨正与我厮磨的阳光、小溪,或是蔷薇的气息。
睁开眼,云是看得见的风,活生生地映在我的心湖中。它该会悄悄地泄露着风的踪迹,引诱我一路跟随旅行。即使生活枯煤得像一张砂磨纸,但越是搓磨梦想,它本身就越平坦。
会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变得像风一样多变,像云一样柔软。
微雨
天竟飘起了雨,雨天的石径像水墨画,溶溶漾漾的绿与淡灰织成一片苍茫与幽寂。
经过竹林,一回头,却见被雨润得越发如温玉的山尖,由青翠转向空灵。这一永恒的绿的幽寂就是大地无言的生机。没有雨的春天是有缺憾的。眼前细细密密的微雨,好像一匹光亮的薄纱。当它们一起落下,在地上亮起一朵水花时,又像姑娘脸上荡起的红晕。那是一种令人心动的大自然奢华……
我们漫步在微雨中,忘却了时间,却在心里漾起了爱和美的旋涡。
读诗
第一次接触诗词,是在五岁那年。爸爸教我念:“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我奶声奶气地跟读,读着读着,竟变成了“松下问疯子,言师采药去。”爸爸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抱起我晃了又晃。无忧的幼年就在爸爸那双有力的手上,在那旋转的空气间,在那我似懂非懂的诗词里,悄悄地溜了过去,转眼间,我戴上了红领巾。
是在小学二年级吧?有一天课间,忘记了是和同学在打什么赌,我摇头晃脑地背起了王维的《山居秋暝》。恰巧语文老师经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发现宝贝一样地把我拉到身边问:“悠梓,你知道你背的是谁的诗吗?”“嗯,”我点点头,“王维的。”其实王维是何许人也,我压根儿不知道,只是爸爸说是王维的就是王维的呗,管他那么多。老师亲切地拍拍我的脑袋,说让我在“六·一”节上表演朗诵。我突然欣喜地发现,诗原来是那么好的东西呀,可以让我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在大伙儿面前表演。我开始有些喜欢它了。
真正爱上诗是在初中二年级。一直认为初中是我求学生涯的情绪低谷,那个时候的我相当地敏感脆弱。无意间在家里书柜的角落拿起一本《唐诗》,翻到《长十艮歌》,读到“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不禁落下眼泪。从那以后,我几乎把诗当成了倾诉心情的知己。有时我感叹:“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它鼓励我:“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无人不识君!”有时我抱怨:“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它沉静回答:“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有时我浮躁:“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它劝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畅游于闪耀着深厚文化积淀的诗海里。是诗,让我了解了历史,懂得了为人处事的道理。也是诗,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带出了成长的烦恼丝所织成的蛛网。
上了高中,慢慢地喜欢上词。词的绝妙之处在于相当细腻地描绘出主人公的内心,且词形式较于诗更加多样,富于音韵变化。读词,就像听着古曲欣赏国画。我喜欢各个流派的词:婉约也好,豪迈也罢,花间派亦不排斥。清照、大小晏、秦观的词读来能让人的心头微微发颤,勾起对往事的回忆,语言优美精致;“苏辛”的词自然别是一番风味。每首词,每个词人似乎都有一个传奇故事,我乐于走进他们的世界,去看看那在雨中结愁的丁香、连宵的凤阁龙楼。在去看看那陆游唐琬相遇相离的“沈园”。在水蓝色的夜空下,沏上一杯香茗,放上一段古曲,捧起一卷宋词,席地而坐,便像是回到了那个身着罗裙,头佩玉钗的时代。
对现代诗的了解是从了解席慕蓉开始的。第一次读她的《一棵开花的树》是在十六岁。那时,心里对世间最美最纯的感情充满了憧憬。读着“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候,为这,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给我让我们结一段缘”,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怎样一个多情的女子!我随着席慕蓉一起聆听自然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心情,懂得了“万物静观皆自得,落雪湖面亦文章”。随后,我开始驾起了舒婷的《双桅船》,走进戴望舒的《雨巷》,用顾城“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诗读多了,自然会学着写。看着蓝色的精灵在笔尖跳跃,心中溢满了收获的喜悦。
“胸有诗书气自华”,我庆幸自己自小就长在一个诗的环境中,让我的生活,我的心灵都流淌着诗情画意。其实,读一首好诗能让人如照明镜,通体变得清澈无邪。庄子有云:姑射山上有一个神女,肌肤像冰雪般洁白,意态轻盈像处女。诗,应该就是这姑射山上的神女吧?
触电惊心
学校有两部电梯,老师专用,自然与学生无缘。
偏偏几个同年段的校友是地道的厌恶爬楼梯者,常在电梯门口见缝插针,居然没被逮着,于是愈发得意了。有一次,早晨到学校,听到一个特大新闻:两位校友昨晚因贪图方便,拣了空挡钻进电梯。没想到这该死的电梯准时罢工,于是他们被吊在楼层中。经过奋力呼救,引来了段长和同学。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解救出来,当然,挨批是免不了的。我不由想起了句谚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几天后,我在电梯门口又发现了几个背影闪了进去……看来,文明的诱惑是无法抗拒的。不禁又想起了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两天天气寒冷干燥,每个人身上都贮存了能量不小的静电。于是待人接物多了几分谨慎,以防触“电”。“哇,你‘电’到我了。”异口同声的惊呼,在这两天频率特高。有时只是指尖稍一接触,便被狠狠地“电”了一下。午饭时间是触“电”事件多发期,往往一不留意就被“电”个生疼。同学弛正兴高采烈:“哈,我最幸运,还未触‘电’!”话音刚落,就“啊”的尖叫“被电了!”我在一旁笑道:“风水轮流转呀!”日子总是要过,不能因为怕被“电”就整天小心翼翼吧?这不,圣诞到了,我为这电取名为“爱的火花”,扬言“电”的次数越多,表明同学友情越融洽。祝福圣诞或元旦快乐时,一握手触了“电”,又何尝不是带点刺激,带点甜蜜?
女孩如花
一生中最绚烂的季节是十六岁和十七岁。
我们活泼、我们善感,我们的心事像含苞欲放的花蕊,一层层积淀在内心深处。岁月的风儿不经意地吹去花上的迷雾,那些带露的花儿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尽情绽放在飘雨的清晨,为我的成长之路洒落一路芬芳。
金鱼草
亭是个小画家,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记住了她。她的个头不高,因而显出了她的胖。她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头上夹着可爱的星星发夹,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亭是我们这帮女孩中最有爱心的,她爱极了小动物。她乐此不疲地为被人弃养的小兔子找食物,为小金鱼换水,认真得像照顾自己的亲人。我常被她拖着观赏这,观赏那,发现学校原来还是个动物世界。
别看她整天和小动物们交谈,就认为她是个幼稚的小孩,其实,她对世界、对人生有着很独特的看法。她喜欢画画,这个兴趣之所以到现在能未被扼杀,都是因为她对理想的执著。她曾告诉我她学画的经历,画一张被撕一张,宁可“离家出走”也不放弃,感动得我唏嘘不已。那天黄昏,我对她说,班里的同学由于对我不了解,常常误会我,我还告诉她,我的文风和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节奏有些格格不入。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说:“知道吗,怡琳。就算全班都误会你,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你的文章了,我仍旧信任你,做你的读者。”夕阳中,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真诚……
我好像看到了金黄色的金鱼花,那金色的裙裾擦亮了我头顶的一方天空。
大波斯菊
玲总是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像个大姐姐。而我,很多时候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就这样,玲成了我的姐姐。
我挺害怕上英语课,因为老师常抽我背课文、背知识点,我只能乖乖地捧着英语书翻来覆去地读。读是读了,可总是丢东拉西,丝毫没有背诗词时的一字不差。姐姐看不下去了,上英语课前就对我喊:“嘿,小心老师抽你!过来过来,我先考考你。”我高兴地奔过去,因为姐姐特神,她抽的知识点一般也会是老师提问的。就这样,每堂英语课我都能顺利过关,姐姐功不可没。
每次发表文章,都会有一大堆的信件纷至沓来。那阵子,有劳姐姐天天帮我拿信。我也经常投稿,用那种特大号信封,沉甸甸地塞满稿子。姐姐家附近有个邮局,为了使我的稿子能快速寄达又不至于丢失,帮我寄信就成了姐姐的家常便饭。姐姐嘴上不愿意,可还是为我妥妥帖帖地办好。每当听着编辑打来的电话,我总是很惊喜地对电话那头说:“哇,我的信速度那么快呀!”心里甜滋滋的:因为我有个好姐姐。
一直没有对姐姐说:她就像盛开的大波斯菊,缤纷、热烈,还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马蹄莲
甜是个蛮阳光的女孩,很少看她不开心。在班里,她总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属于她的那个角落,从没有满教室疯跑。因为她平凡,所以她快乐。
甜在这个文科班中可算是有情趣的女孩。她读诗,读散文,属于清清澈澈的那种。她对我们几个朋友总以昵称相呼,亲密得如同家人,我们都喜欢她。有一阵子我挺喜欢写少男少女纯真的情感,朋友们看了都说太虚幻,可她看了,却以肯定的口气说:“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你文章中的原野和野菊花都一定找得到!”一句“会有的”,给正在兴头上的我多少鼓励和安慰。
我对我的语文老师有种微妙复杂的感情。我既为它的纯洁美好而庆幸,又为它的不同寻常而羞涩。甜知道了,把她买的书送给我,因为书中的女主人公有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经历。看着书,我的心结解开了,不再为这件事烦恼。
总觉得甜像朵马蹄莲,把沁人的白色悄悄融入每个人心里。
爱,不需要承诺
小时候,吮吸着母亲的乳汁甜甜地进入梦乡,听着父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在摇篮里哼着不成调的咿啦咿啦。
在时光的轮回中,我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世界的真善与险恶,而且不知不觉身上又增多了一份千丝万缕情:亲情、友情、师生情……最让人割舍不断,难以忘怀的就是父母的养育之恩。
哀怨、忏悔也弥补不了我对父母曾经深深的伤害。每当拿起那支紫色的口红,我的心就冰凉到了极点,莫名的还有一丝丝颤抖,被痛苦撕得粉碎,在半空中纷纷飘落,血红血红的。这个伤口也许永远无法愈合,这个伤口将陪伴我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又起风了,树叶哗哗作响,好像也在为我的过错愤怒不平。对,我后悔,我自责,我蔑视自己。曾经的我认为父母理所当然要为我的成长付出一切,曾经的我认为学习是浪费时间的一种表现。幼稚——为什么当时我要面子而没有顾及父母的感受呢?
初三那一年,同学们埋头苦读,都在为功课忙碌不停,而我厌倦这种生活模式,渴望在平淡的日子里寻找些刺激,所以和班上“游子”混得相当不错,吃吃喝喝,游戏人间,对那些钻牛角尖的好学生嗤之以鼻,有什么了不起,本小姐还不乐意呢?
一个人学好不易,学坏却在一念之间。自从我沉落以后,外表我似乎也特别注重,穿衣服首选名牌,适时买些昂贵的化妆品,把自己装扮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极其难看。一时间钱用光了,开口就向父母要。偶尔母亲责问两句,都被我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为自己变好的口才偷偷得意。同学们开始疏远我,显然是我的所作所为,看到我就像看见老鼠一样躲躲闪闪。原以为他们嫌我清高,不肯交谈,后来才知道我的模样像极了街头的“午夜女郎”,可怕至极。
那一天,约同学去逛商场。临行前无意中看到饭桌上放着一叠钱,伸手偷了几张就匆匆离开了。当我在试用口红的时候,被人抢走了。转身一看,是父亲。向来不爱发脾气的父亲为什么这么气势汹汹呢?“你拿桌上的钱了?”父亲责问。“是又怎么样?”我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