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周西村是文水平川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村庄。现在叫胡兰镇。它东眺太岳山脉,西望吕梁群峰。从村口往东走八里地,就是文水通往祁县的汾河渡口了。那绕道太原城,一直向这东南面流过来的汾河,浇灌着平川的肥沃土地,这里盛产小麦和棉花,真是个土肥水美金不换的好地方。可是,地方好,世道恶。村东的好土地都让地主富农霸占着。收下的粮食和棉花,也都被吞进了村东几家深宅大院里。而村西的贫苦农民,一年到头只能租种村西的贫瘠土地,给地主扛长工打短工,有时还得背井离乡、逃荒要饭,过着非人的生活,村东村西,形成了鲜明对照。
和村西许许多多的贫苦农民家一样,刘胡兰爷爷刘起成,爸爸刘景谦,终年起早贪黑地劳动,春天刮盐土,秋天打短工,一年四季不识闲。刘胡兰的大伯在夕城县一个杂货铺当勤杂工,每年还能捎几个钱回来,刘胡兰的奶奶,是个过日子的能手,整日纺线织布,料理家务。管家又很严,谁要把小麻油灯捻挑大一些,她就会说谁几句。按理说来,这日子还应该过得不错的,但由于各种苛捐杂税太多,虽说全家省吃俭用,也只能勉强度日。所以,尽管刘胡兰是这家的第一个孩子,她的降生,并没有给刘家带来一点喜气。
就在那乱槽槽的年头,刘胡兰又有了一个小妹妹爱兰子,妈妈在月子里又得了病,一天比一天重。家里揭不开锅了,没办法,借了地主石廷濮3袋“驴打滚”的高梁。地主石廷濮害怕红军来了“共”他的产,就发话给向他借贷的穷人要求提前还债。刘胡兰的爸爸、爷爷没钱还债,只好到外地去躲债,妈妈的病也越来越重,只有奶奶一个人硬着头皮应付。只要院门一响,奶奶就心神不定的说:“怕是催命鬼又来了,这欺杀人的驴打滚”。什么是驴打滚呀,4岁的刘胡兰一直闹不清。有一次,刘胡兰实在憋不住了,就脆生生的问奶奶:“什么是驴打滚呀?”奶奶给她解释说:驴打滚就是借财主家一升粮食,还的时候就要给两升。这次还不起下次就得还四升,越滚越多。刘胡兰一听,气的小脸一扬,说:“咱们不还他!”奶奶听了苦笑了一下说:“那怎行,人家有钱有势,谁要是拖欠不还,不是把人扣到大庙村公所,就是用绳子捆到衙门,穷人谁惹得起啊?”刘胡兰还不甘心,紧接着又问:“那红军也惹不起他吗?”奶奶想了想说:“肯定惹得起,要不石财主为什么一听说红军要来,就紧着催债呢”。“嘿,红军真好呀,红军来了就好了。”
刘胡兰妈妈在生病期间,由于奶奶要照看妹妹爱兰,大伯母又要烧饭做菜料理家务,这样一来,照护妈妈的责任就落在了四岁的胡兰肩上了。她每天守护在妈妈身边,端水送药,精心侍候。
有一次奶奶从一个紧口小瓦罐里掏出两个积攒下准备换盐换醋的鸡蛋,做了一碗蛋汤。要她送给妈妈吃,妈妈端起热呼呼的蛋汤,刚送到嘴边,看见爱兰子眼珠紧盯着碗,就把碗放下,难过地说:“富兰子,妈不想吃,你和爱兰子喝了吧!”刘胡兰赶快说:“妈,我不喝,我吃饱了。”“你吃饱了?”妈妈看了刘胡兰消瘦的脸颊,心里一阵酸疼!“听妈的话,你喝两口,剩下的喂给爱兰子吧!”刘胡兰还是没喝,双手端着那碗蛋汤,看看妈妈,又看看妹妹,然后送到爱兰子的手上。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一阵脚步响,石廷濮的狗腿子又来逼债了,奶奶为难地说:“家里又揭不开锅了,你叫我拿什么还债,富兰子她妈病成这样,也没钱治”,不等奶奶说完,狗腿子贼眼珠一转,看见爱兰子碗里的鸡蛋汤,冷笑着说:“哼,装穷叫苦,这是什么?”说着,直冲爱兰子走来,爱兰子急忙用手护碗,蛋汤全洒了。爱兰子哇哇地哭了起来。刘胡兰实在气不过,把脸都憋红了,猛跑过去冲着石廷濮的狗腿子喊道:“你赔我家的蛋汤!”
刘胡兰的妈妈每次看到自己的女儿那么懂事,妈妈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常常拉住胡兰的手说:“孩子,可把你累坏了,你这么懂事孝顺,妈就是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妈妈,你可别这么说,我不让你死,不让你死……”
每当这时,妈妈只得含着泪水,反过来安慰胡兰:“孩子,别哭,妈妈就会好的。”
一天下午,刘胡兰的妈妈忽然病重,又咳又喘,还直说胡话。家里只有刘胡兰一个人,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会儿给妈妈捶背,一会给妈妈擦汗。忽然,妈妈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出一摊鲜血,刘胡兰吓坏了,忙把大伯母喊来。大伯母把妈妈扶起来,往背后垫了一床被子。过了一会儿,妈妈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她拉着刘胡兰的手说:“孩子,妈心里火烧火燎的,实在想吃点凉东西,给妈买几个梨来吧。”
胡兰一听,忙从大伯母那儿拿了钱就往外跑。这正是隆冬季节,外面风刮在脸上刀扎般地疼,可胡兰一点也不觉得,眼前出现的只是妈妈那病弱憔悴的面容。为了买梨她几乎转通了全村,最后一直跑出村去很远,终于买到了梨。胡兰手里捧着梨还在想:“妈妈吃了梨,一定会好的。”她恨不得一步就迈到妈妈跟前。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她慌慌张张推开院门,听到的是屋里一片哭声,她的心往下一沉,冲进屋里一看,妈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妈妈,你要的梨买来了!”刘胡兰边哭边把梨塞到妈妈的手上,可是妈妈已经永远离开了她。
妈妈的去世,使幼小的刘胡兰过早地感受到了人生的不幸与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