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刘维民的初恋女友小雪因为家庭贫穷的原因辍学打工去了,为此刘维民无心用功,导致高考落榜。这两个同是农村的青年,在校园里就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小雪的离去,让刘维民对生活和未来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6】
小雪走后,刘维民竟无心学习,成绩直线下降。
那年七月,一纸红榜将刘维民划出大学校园的门槛。回到家中,闲得无聊,灰朦朦的心情一直难以排解。经人介绍,他随一个远房的表叔——一个搞建筑的包工头,来到河口一座煤矿工程建设队打零工。那天下午,大货车载着满满的一车砖头,一路颠颠簸簸。暮色苍茫时分,车子在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了下来。这时,阴沉沉的天下起了细雨,桔黄色的路灯迷迷蒙蒙,弥漫在一片水气中。街巷中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吠,听起来更显得凄清和孤独。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立即雾一般袭上他的心头。
餐馆不大,大概已经打烊,看上去生意很清淡。一盏日光灯孤零零地散发出惨白的光,发出“咝咝”的电流声。餐厅不见人,找到里间,才见角落里有个女孩,蹲在水龙头旁洗涮一大堆碗碟。女孩瘦瘦的肩,显得很单薄,孤单的身影投在污秽不堪的水泥墙面上。刘维民草草吃过饭,把货卸下,便徒步朝不远的工地走去。
一路上的疲乏和劳累使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刘维民又来到那家餐馆吃饭,白日里生意却热闹。里面的4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昨天的那女孩正端着菜盘子忙碌穿梭于每张餐桌之间。刘维民这才发现,她长得很美,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眼睛,亮亮的眸子一转动,似乎又闪出几丝忧郁。
忽然,靠墙的那张餐桌上吵吵嚷嚷叫了起来:
“小姐,过来跟爷们喝杯酒。”污言秽语中又夹杂着一声声口哨与浪笑。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将手伸出去摸那女孩子的下巴。女孩似乎见惯了这种场合,只是飞快用力将手拔开,转身离去。
一连几天,刘维民都在这餐馆吃饭。一来二往,他和女孩便熟悉了。一次,趁生意闲些,他便试探着问她:“这是不是你家开的餐馆,你怎么没去上学校读书?”
女孩垂下头,沉默少许,才轻声回答:“我是从离这三十多里地的村里来的,因为家里穷,只念完了中学。”停了一下,她抬起头,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父亲长年患病,3个弟妹正在上小学,经表姐介绍,这才找到现在的这份活计。吃住算老板的,一个月好歹拿400元钱,以接济弟妹上学和贴补家用。”
“你叫什么名字?”刘维民下意识地问。
“我叫月萌。”女孩收着水池里的碗碟,慢腾腾地说。
最后,刘维民也把自己考高中落榜后的一些境遇毫无保留地告诉给月萌,同是天涯沦落人,他们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沟通,慢慢地,彼此的心在靠近。
从那以后,刘维民下了工地就去那家餐馆找月萌。而月萌每次见到刘维民来,就兴奋得又蹦又跳的,一改往日忧郁的神情。
一次,刘维民去了,吃过饭,月萌偷偷告诉她,晚上去河口广场,她有事要对他说。刘维民高兴地答应了,他忽然意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此时终于要到来了。
晚上八点,刘维民早早就在广场的喷泉旁边等她了,果然,她如约而至。月萌穿的很漂亮,是白色的短裙,修长的腿完美地呈现出她优美而苗条的曲线,长发垂到她小翘的臀部,活泼而富有朝气。此时,刘维民想起了小雪。
“维民,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哦……没啊,你今天真漂亮。”刘维民说。月萌羞涩的低下头。
“萌萌,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刘维民说这,搬过萌萌的削瘦的肩。她听话地转过身,面对着他。他第一次将她揽进怀里,两颗心像两头疯狂奔跑的小鹿跳跃着,撞击着。萌萌把脸靠在他的胸前。她享受着被爱的温暖。
“维民,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打工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月萌幽幽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需要坚持一段时间,等我拿到了工钱,我们就走。”他紧紧地搂着她说,声音有些颤动。
“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走,我都跟着你。”萌萌的大眼睛非常明亮。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北京。”
“那好,咱们就去北京。”
“那你引上我吧。”
“嗯,我引上你。”
那晚,他们一直在广场散步,直到晚上十一点。刘维民送回萌萌,自己也回工地宿舍了。回宿舍的路上,他高兴的要蹦起来了,他捶着自己的脑袋说:“臭小子,恋爱啦,你可真行!”
刘维民一丝也不敢懈怠,他开始拼命地干活,豆大的汗珠儿摔成八瓣。就连包工头都惊奇地问他:“小民,你咋这能干的?”
“叔,我爸病了,急用钱哩!我再不好好干,就没爸了。”刘维民为了萌萌,第一次撒谎。包工头听到他这么说,皱了皱眉头,哼哈着:“好好干,不少你的工钱。”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刘维民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月萌每次见他的时候都要偷偷落泪。
工程结束了,该到结算工钱的时候了,可包工头好几天都看不见人。
那是正值九月,工地就像大火炉,一切都是干干燥燥的,工友们干脆****着上身,蹲在工地上那唯一的一棵大果树下乘凉。来这里时间比较长的陈三龙说,这是一棵有些年代的夏果树,开工的时候差点被推倒,后来推土机顶上树干的时候,发现一只猫头鹰在树上盘旋着不走,惨叫不止。开推土机的老马说什么也不干了,说猫头鹰这东西是灵物,谁要惹了这东西,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后来就没有人敢动这果树的念头了。
“妈呀,幸亏当初我没有把这果树铲倒,不然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老马斜着脸,挖着鼻孔说。
“一个夏天都没见长出一个果子。”腾刚吸着烟,慢腾腾地说。
“这是一棵老树,就像老女人,不可能再生育了。”老马笑着说。工友们哄堂大笑起来。话的内容自然就转移到了女人。
“这矿上很少见女人,我有两年时间没碰女人了。”老马说。腾刚抹着光溜溜得肚子笑着,黝黑的脸庞,牙齿显得特别白。老马见刘维民不说话,只是傻笑,拍了一把他的背说:
“你笑啥哩?我看你娃也有女人了,是不是和餐馆里的那妮子好上了?”
“胡说,没有的事。”刘维民尴尬地笑笑。
“没有的事?那我下次寻个地方把她剥了,你不要怪我啊。”老马笑呵呵地说。
“你怎么能这样说!啥意思啊你!”刘维民暴躁地站起来吼道。
“我还以为真没有这回事,你急啥哩,我不抢你老婆。”老马拉刘维民坐下。
“老马还想吃嫩草哩。”大工张顺子端着一碗水走出来,坐在树下笑。又是一阵哄笑。
“小民,给哥找一个,哥还是个童子身,可怜可怜哥。”张顺子说。
“找不到。哪个小丫头愿意跟个老头子?”刘维民斜着眼说。
“咱没想找小的,啥都行,只要是母的就行了。”张顺子吐了一口唾沫说。工友们又是一阵爆笑。正要说,就见包工头骑着摩托车来了,后面还有一个打扮的妖艳的女子。包工头摘下头盔,骂道:
“我看你们是闲的蛋疼,都不干活去,在这里闲谝啥?”
“活都干完了,就等你发工钱哩!”老马站起身说。
“都干完了?顺子,墙上的腻子打了没?要抓紧。还有腾刚,这院墙的砖缝子也没勾。小民,没事就抱砖去,门外头好些砖要搬进来。” 包工头指指点点地说。
“打啥腻子哩?从没听见你说过,咱盖房子,又不是搞装修。”顺子端着碗,梗着脖子说。
“就是啊,老板,那砖缝子不是说主家自己勾么?”腾刚也起身说。
“这就是新任务,不干完没钱。”包工头说。
“叔,钱啥时候能给算?我爸还在医院等着用钱哩。”刘维民小声说。
“活都没干完,要屁钱哩,等干完再说,等几天。”包工头说。老马盯着包工头的女人,眼睛都不转一下。女人从坤包里掏出一面黑色晶亮的小镜子瞅着自己。工友们听老马这么一说,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起身说:“那就干活吧。”包工头骑上摩托,带着女人走了。大伙们望着女人的背影,直到摩托车消失在那条铺着沙石的路上。
“活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道理。”老马拿起抹子叹息说。
“啥道理?”顺子回过头问。
“咱就是没钱,有钱啥女人都能找着。”老马叼着烟说。
“那是,你看老板的女人,那狐媚样儿,嫩得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顺子说。工友们又一阵大笑。
“就明白了这道理?我当是啥大道理呢,这道理我在我妈肚里的时候就明白了。”腾刚说着去拿铁锹撒白灰和水泥。
“干活!干活!”老马喊着。大伙们开始忙了。
几天后,活都干完了。大伙们又蹲在果树下等着老板来发钱。
“妈的,这老板几天又不见人,不知道在哪嫖哩。”老马慵懒地骂着。
“小民,去拿扑克牌来,咱们耍牌。”顺子喊着。刘维民去宿舍,拿出牌来,于是大家又挤在一起打升级。从一升到五的时候,大伙们又听到老板的摩托车声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看,牌还紧紧地攥在手里。这一回,包工头是一个人,老马看到那个女人。
“活都干完了?”包工头摘下头盔问道。
“干完了,老板进去看看,咱这手艺,绝对让你满意。”老马说。包工头瞥了一眼老马,双手插腰,进去上下左右瞄了一下,然后又出来跨上摩托车。
“让我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主家满意。”包工头说着戴上了头盔。
“老板,工钱啥时候结呢?”顺子伸长脖子急忙问。
“工钱?工钱过两天再结,我还没拿到呢。急啥呢?你们打牌吧。”包工头说完,蹬着摩托一溜烟就走了。工友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都张大嘴巴看这摩托车慢慢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