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川县有李玉如等几人,曾在中国驻印军当通信班长,跟随在郑洞国司令身边,曾口述在驻印军中的一些情况,我进行实录,故有些事不免与下文雷同。
抗日时期,中国奋战在滇西的部队向印度转进时,奉蒋介石命组成中国驻印军总司令部,以杜聿明为总司令,郑洞国为副总司令,受美军接济军械、物资,同时受美军司令史迪威节制。
驻印军总部组成后,由昆明空运到印度的军队不少,成为中、美、英同盟军远征的重要主力。美国总统罗斯福为适应中、美、英同盟军的军事需要,向蒋介石表示美国愿意在印度建立各种军事学校,帮助训练驻印的中国军队,蒋介石完全赞同。罗斯福与英国首相丘吉尔商妥,把在印度蓝姆迦地方原有的英军训练基地租借给中国。中国受训官兵的给养、医疗由英国政府负责,薪饷、武器由美国负责。中、美、英三方达成协议之后,很快在蓝姆迦建立军事学校,计有步兵、榴弹炮兵、工兵、战车、汽车、通信、空军等学校。并在这些学校里设立将校高教班,当时新1军、新5军、新6军的官兵都经过这个学校训练,又是美械装备,所以战斗力很强。国民党汤山炮校的学生、榴弹炮团将校和士兵,都在这里受过严格训练。以战车学校来说,先后训练出17个战车营,最大的坦克有40吨,中型20到30吨,小型的也有15吨重。驻印军中的军官,凡在高教班受过训的,必须接受汽车驾驶训练三个月。所以驻印军中各级军官人人都能驾驶汽车。由此在国民党正规军中驾驶汽车蔚然成风,有的在休假中带上家属自己开车外出游玩。蓝姆迦军校营房是以团为单位,由中国军官管理,美、英人员不过问。受训官兵按中国军队的班、排、连、营、团编制,美国人员只担任教育、训练之责。上课以连为单位,美国教官每人有一个少校级的翻译官,上午8时至11时半为操场训练,下午在讲堂教技术理论课,完全用实物装拆和电影教材;第二天上午便在操场教练习。
受训官兵生活物资由英国供给,较为优厚。薪饷每月5号由美国发放。其标准是士兵每人每月20卢比,班长30卢比;少尉50卢比,中尉80卢比,上尉100卢比;少校140卢比,中校180卢比,上校200卢比;少将280卢比,中将300卢比,上将400卢比。中国驻印军中无上将级,杜聿明、郑洞国都是中将,他二人是受训军官中最高薪的。1卢比换法币300元,兑美元比例是2卢比1美元。
受训官兵一律穿罗斯福呢军便服,戴钢盔,军帽是中国式的,嵌有国民党党徽。皮鞋、胶鞋、袜子、衬衣、衬裤均由英国发给。军官每人有51型派克笔一支、军用手表一只、指南针一枚、望远镜一副,士兵每人每天飞利浦香烟一包,尉官骆驼香烟两包,校、将级军官红吉士香烟两包。还发口香糖、水果、汽水,士兵只发汽水。
驻印军在汀江设有办事处,接送来往的受训官兵。受训人员到达汀江后先洗澡,旧衣一律烧毁,在此休息一周,每天都要注射防疫针。一周后才送蓝姆迦学校编队受训。
英国还为军校官兵设有营妓,被杜聿明下令撤销了。
中印公路未通车前,军用物资全是由美国海运至印度加尔各答,再空运到昆明。通车后命名为史迪威公路,不久改为中印公路。从印度利卡尼起经野人山、喜马拉雅山麓进入缅甸新背洋,这里是一个大兵站,有汽油加油站,由美军守卫。经两天行程到密支那,第三天到八莫,第四天到畹町,第五天到云南保山,第六天到下关,第七天至楚雄,第八天到昆明。中印公路每天由利卡尼开往中国两个车队,一个车队150辆十轮大卡车,20辆中吉普,10辆小吉普,每个车队有大吊车、救护车各2辆、每一辆车有正、副驾驶各一人,还有美国尉级军官一名、士兵两名随行押车。车队到达昆明完成任务后,休息三天返回接受第二次任务。
军用汽油由美国油船从中东运油到印度加尔各答贮入池内,用压力机经输油管把汽油一直输送到昆明。两三千公里的输油管每距500米有两名武装兵保护油管安全。
美国在印度加尔各答设有大型汽车组装厂,由美国将大小车辆拆运到此,装合后交驻印军使用。
1945年日本投降后,驻印军总部撤销,蓝姆迦军校各种器材、机械由英国接收,作为中国偿付的租借费用,各型坦克交坦克部队使用,解放战争开始,这些坦克全被解放军缴获。
远征军中见闻
1943年,为联系盟军对敌转移攻势,国民政府建立中国陆军总司令部于昆明。参谋总长何应钦兼任陆军总司令,负责统一指挥西南战区各部队,辖远征军、黔桂湘汤恩伯部、滇越边区卢汉部、杜聿明、李玉堂两个集团军共28个军81个师和一支特种部队。
当时我在军委会政治部任坚信通讯社社长,奉派赴印缅在远征军中组建通讯站、安排战地记者,同时视察军邮情况,历时半年之久。有些见闻现在尚能记忆。
我由重庆乘陈纳德飞虎队巨型机到昆明,向总部报到,办理赴前线手续。在昆明休息一天,第三天到楚雄,第四天到下关,第五天到保山,第六天到畹町。滇缅公路几乎每天遭受日寇轰炸。车队便改为白昼在密林宿营,夜晚赶路。每人将帆布吊床挂在树杈上睡觉,夏季蚊虫厉害,挂帐子不习惯,便在身上擦防蚊油。薄暮时分进餐后便夜行,为避免日寇飞机夜袭汽车,灯上蒙上黑布罩,只留寸大口子露微光,因此车速较慢。第八天到八莫,第九天到密支那,第十天到新背洋。这里是大兵站,加油,检查机件,补充食物、弹药、药品,大家理发、洗澡,晚间继续前进。沿喜马拉雅山麓进入野人山下时,发生一件意外事情,尽管车队灯光微弱,但上百辆车的灯光惊了山上猩猩,便从山上掀石头,越滚越多的石头砸坏了几辆车和人。美军士兵从卡车室顶上用高射机枪射击,打伤了几头猩猩,激怒的猩猩越集越多,掀的石头把公路堆断了。美军不敢再开枪,猩猩却不离去,继续掀石头。车队无法前进,经一个中国少校翻译官的建议,报告了利卡尼美军司令部。四小时后开来两辆电源车,车上有两架探照灯、两个工程排。电源车发了电,两架探照灯的强光射得猩猩捂着眼逃走。经过工兵和所有人员一齐动手,干了三个小时才将公路打通,这时天已黎明,车队便进入密林宿营。
当时远征军第6军、9军、31军的9个青年军师约15万余人,美军5万余人、英军3万余人分驻中印、中缅边境,参加对敌作战,军用物资重点在印度加尔各答,军事指挥中心在印度利卡尼、蓝姆迦。
我到达昆明陆军总司令部时,领到应用物品、枪弹、急救药物、军用地图、军邮分布路线图,才知军邮总所在蓝姆迦,而利卡尼、密支那、八莫、畹町、英多等地则只是军邮代办所。所以,到蓝姆迦我才正式开始检查工作。总所除办理信件还兼办包裹、汇兑业务。邮件由利卡尼发交蓝姆迦空运昆明,有滇黔青年军家属的信,在昆明交当地邮局投递,其他空运重庆转当地邮局投递。军邮路线辽阔,业务很繁,包裹、汇兑则不多。军邮人员一个单位仅两三熟手,其他全是新手,能肩负此项重任很不容易。因此在总所公开评比优良工作人员,由陆总发嘉奖令、奖金,并报政治部备案,特别优异的由政治部发嘉奖令和奖金,报军委会备案。
我到达蓝姆迦时看见杜聿明、郑洞国总司令,接见中才知道远征军作战情况。原中美英苏作战策略是先欧洲、后亚洲的方针。日本攻陷缅甸首都仰光后,中英缅印组织联合战区统帅部。蒋介石去开罗参加中、美、英、苏四国首脑会议,组成中、美、英、缅联合部队,美军司令是史迪威,英军司令是蒙哥马利元帅。因为由美国供应物资,史迪威狂妄地以“太上司令”自居,骄横跋扈,蒋介石曾在会议上与之针锋相对,给了他几次难堪。美国副总统华莱士由苏联经新疆到重庆,亦对史迪威的表现不满。蒋介石乘机要求华莱士撤换史迪威,恰在这时史在战场上指挥不当丧失英军主力,外交上影响很坏,美国便派魏德迈接替史任司令,同时改组为中国战区统帅部。罗斯福建议由美国在印度建立各种军事学校,训练驻印中国军队,蒋介石同意,罗斯福与英首相丘吉尔商妥,把设在印度蓝姆迦的原英军训练基地租给中国办军校,受训官兵给养、医药由英国负担,薪饷、武器物资由美国负担。军校分步、炮、工、坦克、战车、空军、汽车、通信等科目,轮流调训我军尉级军官和士兵,先后调训17个坦克营。远征军要求各级军官接受汽车驾驶训练3个月。训练以团为单位,由中国军官管理,还有将校级高教班。学校在汀江设有接待处,受训人员到达后洗澡理发、打防疫针,旧衣一律烧掉,因此学员无一生病者。
英国按照他们的习惯,在军校设营妓,被杜聿明下令撤销,将营妓遣回,此举提高了中国军人的声威。
我在蓝姆迦和利卡尼到各连队视察历时三月。在此期间蒋介石曾亲到蓝姆迦与魏德迈、蒙哥马利一起去前沿阵地视察。
我离开蓝姆迦后,到八莫、畹町、密支那、温忧、英多、曼德勒等地视察军邮分所,又历时两个月,才经昆明乘机回重庆复命。
四个保险柜
最高统帅部布置武汉大会战,决定放弃武汉撤到重庆。撤退前工作异常紧张,取消例假,各机关昼夜办公。由武汉卫戍总司令部、交通部、军统局负责调配船只,统一安排指挥撤退。好在时值夏季,长江涨水,江字号的大轮也能驶入川江。中央党部、司法院、司法行政部合用江新轮。由于我对重庆情况熟悉,作为先遣到重庆与市政府联系办公住地。三个单位均有重要档案公文同行,由内政部警察总队派两个分队武装押运。我因此得与司法院档案室主任那雪峰(满族,镶黄旗人)同行。我住二副房间左侧第一间房舱,那雪峰住第二间房舱,他房内放有四个大型保险柜。房仓门外有武装人员昼夜守卫,严禁行人在船舷停留。因那雪峰同我父亲交好,我常去他房里闲聊三峡和四川掌故。我问他那四个保险柜里装的什么东西?他说:“重要得紧,是从刑部接过来的重要档案,有戊戌六君子档案、刺摄政王档察、苏三档案。这是司法界的珍贵文物,你说重要不重要?”又说,“苏三本姓李,勾栏院鸨儿姓苏,先买了两个女儿,苏三入院后排在第三,便叫苏三,案中情节十分真实,沈延林并非苏三谋害,是其妻皮氏妒恨苏三夺宠,原是毒杀苏三,哪知误毒沈延林成为冤案,后查明平反,这档案原在山西洪洞县。许世英清末任山西司法丞审厅厅丞时,曾调阅苏三档案,后建议将苏三档案,调存司法院。还有李秀成档案,以亲笔供词为珍贵。听说李秀成驻苏州,天京危急前往支援,被曾国藩弟曾国荃捕获,解江南大营时本不拟杀他,企图招降。太平军被虏官兵近百人见李秀成解到时,均伏地叩首呼忠王。曾国荃认为他深受将士爱戴,须除此祸根,遂决心杀害。”
到重庆后,司法院分驻歇马场迁建区,专辟一个坚固防空洞贮藏这些保险柜,洞外建一平房为那雪峰住宿监守。抗战胜利还都时这批档案运回南京,南京解放前被空运台北。
戴笠设计捕黄浚
汪精卫老婆陈璧君是个爱出风头、喜欢弄权的女人,生活作风也很放荡。南京城里大街小巷传遍了她和黄浚的桃色新闻,特工们在茶余饭后也津津乐道,当做消食的话题。至于具体情节,笔者并未亲见,不敢胡编乱造。
黄浚是个小白脸,自然深得陈璧君欢心;而且嘴巴甜,笔头子也来得,很受汪精卫的器重。汪精卫在任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时,选中黄浚当他的机要秘书。
“秘书”而且“机要”,足以说明汪精卫对他的宠信。宠信到何种程度?他不但寸步不离汪精卫左右,而且可以随时进入汪的私人办公室和小客厅,甚至可以到寝室里呈送文件。
总之一句话,汪精卫是日本人的走狗,黄浚是汪精卫的走狗,走狗的走狗是什么?是个双料走狗。
“七七事变”前,汪反形未露,但与日寇频频密洽,所有情况黄浚都清楚。“七?七”以后,形势极为严重,上海局势更为紧张。在此情况下,国民政府、最高国防委员会召集最高军事会议。这次会议除国防委员、国府委员、各院院长、部长、总参谋部次长、军政部部长、三军司令外,没有其他人员参加,甚至不允许列席。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一、命令重庆、宜昌、武汉、九江、江阴、安庆、芜湖、镇江及沿长江各城市守军,把日侨、日舰全部扣留,如有日舰欲强行逃走,即开炮击沉,定于某日某时为各城市统一行动时间。二、死守上海以保持京沪掎角之势。
殊不知就在散会的当晚,重庆、宜昌、武汉、九江、安庆、芜湖等地日侨急匆匆地上了舰,全速东下。沿途海军江防部队未奉命令,眼睁睁见日舰逃脱。直到过镇江时才得到行动命令,时间已来不及了,仅将最后两艘运输舰击沉,其余舰只全部到达上海。
这一严重泄密事件使蒋介石异常震怒,手令军统、中统、宪兵警务处、首都卫戍司令部、首都警察厅立即彻查。谷正伦、陈焯、陈果夫、陈立夫、戴笠、徐恩曾、毛人凤、张道藩等在何应钦主持下秘密分析研究,把涉嫌人一一排名清查,与会诸人只有汪精卫一人可作涉嫌对象。而他的心腹黄浚也有嫌疑,因为开会时他在汪精卫办公室整理文件,有可能窃听。但由于未获证据,决定暂不打草惊蛇,由军统派干练特工秘密监视。接着戴笠叫人在会议室清查,果然在大型挂钟里搜到窃听器。当天,又派人秘密搜查黄浚寝室,搜出收发报机一台,但没有找到呼号和密码本。
戴笠将情况报告蒋介石,蒋介石叫他放长线钓大鱼。于是他不动声色,所有东西都留在原处不动,暗中派专家监听黄浚发出的无线电信号并进行破译。
不久,国民政府迁驻武汉,此时戴笠已掌握充分证据,便决定收网捕黄。他假借国际部名义发出通知,于某日在珞珈山会议厅召开重要会议。到时各要员应约赴会,汪精卫自然也在其中。会议刚开始,黄浚急匆匆跑来,说陈璧君突患急症,已送医院抢救。汪与黄立即离去。
戴笠的本意是在会上透露假情报,诱使黄浚通知日军,他派人在黄发报时在现场捕获。现在情况突变,他只得让二人离去,但派人严密监视,随时报告。不一会儿,特工报告汪去了医院,黄回到寝室。立刻,又接到特工报告,说黄的寝室里传出电波信号。
戴笠为人机警,他想,这时黄浚发报做什么呢?会议未开,什么情报也没得到……沉思片刻,猛然叫声不妙,一面通知特工立即逮捕黄浚,一面叫各要员立即进入防空壕,并亲自去到蒋介石办公室请蒋躲避。
不到一刻钟,果然一架敌机飞来,直奔珞珈山上空,俯冲下来投了三枚重磅炸弹。投完后欲返航时,被我方空军狙击坠毁长江中。
在逮捕黄浚时,搜出密码本和藏在怀表内的微型发报机。
黄浚虽是双料走狗,狗骨头倒也硬,蒋介石亲自审讯他,他把罪责全部揽下来,毫不涉及汪精卫。审讯过后,蒋介石下令将黄浚枪毙了。而对汪精卫采取了暂不惊动,伪装信任,严密监视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