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认识自己产生了幻听,毕竟在这种环境下,满脑子都充宿着沙尘滚落的哗啦响,连自己的鼻息都听不到,又何来这个陌生的呼喊声呢?但不时之后这个声音却渐渐显突,似远似近如鬼吟般喋喋地叫着。一声‘王珊王珊’,叫的我寒毛肃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还在火辣辣地疼,此时却又被这叫声惹的刺骨冰寒,霎时间就有种滚落冰窟的折磨感。
“你是谁?”我忍不住昂起头来问了一声。随便一个动作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沙子从头顶和肩膀滚落,滑进衣领里是又凉又痒。但是空气中那种窒息感却渐渐消失。咳出喉咙里的灰垢,就感觉跟喝了半瓶雪碧一般的清爽。
没有人回答我,我却听到了一重又一重自己的回音。自己的声音就像是被装进了陶瓶里跌跌撞撞回旋在耳。“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我开始感到恐惧和担心,没有什么要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要让人恐慌和畏惧的了。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或许是地狱的衔口,就在我的身边,正缠绕飞旋着鬼魅魍魉。但是我又能那么明显地感受到一种求生的渴欲,惊恐之下还是拼了命地寻找生的可能。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暑期的旅途中。置身完全的黑暗里,我开始想到韩美美、想到我的邻居张奶奶、想到班里的男生和清冷的意中人,甚至想到书桌右边的抽屉里还有半盒没吃完的巧克力和苏蛋卷儿……。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有这那么多放不下的美好东西,要是就这样走了,做鬼也是心有不甘的。
想着我就强迫自己振作。狠狠地甩了甩头,让大脑清醒,却又被满头的沙尘呛的咳嗽不止。我是肺都快咳出血来了,终于换回了清醒的思维。虽然置身在完全的黑暗里,可我已经明显地发现这是墓道下面的一个独立空间,应该还在这个墓穴中。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流沙倾覆之后墓道怎么就变成这个地方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黑暗世界里怎么会有树呢?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文锦和丁墨此时去了哪里?
我试着喊了声文锦和丁墨的名字,可空旷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回音在跌宕地回旋。我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那句‘你是谁?’和我自己的名字。这个地方好像有无数个学舌的人分布四面八方,只要你一说话,就会被无限的复制再复制,直到传遍每一个角落。我有些害怕自己的声音了,大喘起粗气来四处寻找生命的气息。可是什么都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光晕一豪豪的斑影。侘傺之时我忽然想起口袋里的手机,忙去拿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手指是锥心的疼痛。流沙倾覆前的场景再次让我心中一怔,不过好在已经摆脱了那只大猫蚕,只是它当时差点没有啃下我的手指头来,这时候心境一平和就开始折磨地剧痛了。
我捧着右手咬牙嚼齿地忍住疼痛,简单用手帕缠了一下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掏出半口袋的沙粒后终于有了光亮。虽然在这地方微乎其微,但怎么也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我听说盗墓贼最忌讳的就是挖墓的时候忽然失去光亮。也就是对鬼吹灯的恐惧。在凶险的古墓之中,一旦失去光明,你将很难再回到地面。所以强效照明手电,是盗墓的首要装备。
虽然手机的蓝屏光亮没法和强效照明手电相提并论,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存有就已经是件宽人心慰的事了。好在当时的时代所限,大屏智能手机还没出现,苹果也还只是水果。这种手机的蓄电量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撑几个小时没问题。
我挥动手机的蓝光四下看了看,远处的东西一点也看不见,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就是密麻芊绵的树藤。我就是被这种缠绕叠织的树藤给裹住的,否则也不知道会摔去哪里。因为看不到更远的事物我也找不到了方向。虽然身体极度的疲惫,但还是强迫自己坚持去寻找生路。我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可能是流沙倾覆后重量太大,以至于压垮了墓道。这个地方一定是墓道下面的山窟,这些树藤可能是什么植物的根系或者就是一种可以适应黑暗的树蔓植物。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爬到顶端去,只要回到刚才的墓道里,我就可以找回来时的路。那种镜影空间在我触碰石门倾覆流沙的刹那间一定已经消失了,我只要还能爬上去,就还有活的机会。
抖擞身上的尘沙,我开始攀爬这里的树藤。藤蔓粗细不一,错乱地交织延伸,也不知道那一根是主藤那一根是次蔓。它们像网一样的缠在一起,攀爬起来倒是也没那么费力。只是我的右手手指刚才被猫蚕咬的露了骨,没法再使劲,这样左臂的担子就重了些。背上还有个鼓囊囊的背包,很多次都想扔掉图个轻便,但又想到里面都是些食物和水,万一一时半会爬不上去呢?到时候体力透支又得不到补给,就真的要等死了。
我费尽全力往上攀爬。也没个参照物,就感觉置身宇宙中央一样,除了身边的树藤什么也都看不见。这时候爬的累了神智一放松,就隐隐灼灼又听到有人在什么地方叫我的名字,‘王珊王珊’的叫着,跟催命似的叫人心乱心慌。
“谁?”我忙扭头用手机的蓝光四下寻找。但除了自己的声音,并没有谁会回答我。我再次的感到了害怕,这一害怕动作就缓慢了半截,竟然着手抓住了一根枯藤。只听咔吧一声,自己随着这根枯藤一并往下摔去。
本来身下横呈错撘着很多树藤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们都变成了枯藤。我的身体就像是石坨一样,一路通关地劈碎了它们。咔吧咔吧的断了一路。遇此我方才意识到这里的树藤早已都是枯木,这地方常年不见阳光又怎么可能有植物生长呢?想必它们早就腐枯多年,碗粗的树身也都被我撞的支离破碎,可见它的年代久远。
这一路摔下来刚才费力攀爬的成效也就泡汤了。后来虽然还是没摔到底,但也不知道往下栽了多深。我在慌乱的情况下紧紧捏住手机,这才没有失去这点仅有的光亮。等身边的尘土树屑尘埃落定,我才缓缓地翻身爬了起来,随即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我边咳边挥动拿着手机的手,左手在身下乱摸,检查现在的环境情况。
这一摸,我就摸到了个圆滚滚的东西。和树枝的形态完全不同,但又不像是石头,完全没有石头入手时的那种冰凉感。所以这东西摸在手上很特别,我当即就认定它是个特殊的东西,正要俯身去看,我的手指忽然在这东西上摸到了个窟窿,手指头往下一陷,竟然摸到了一排牙齿。
一种凶恶的预感扑面而来,然而我也是止不住自己的动作了,手机的蓝光移过来的时候,身下竟然出现了一具骷髅。我看到森森白骨陈于脚下,而身边岂又何止一具。再用手机来看时,就发现这里的树藤上缠着一具具死人。这些死人个个面目狰狞地对着我,身体被丝线一样的东西缠绕着,空睁着眼轮,像是正在悲号和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