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我们时代的历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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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贯穿着时代精神的梅兰芳(2)

溥仪爱听戏,“皇后”婉容也是戏迷。自从皇家迁居天津日“租界”张园,婉容开始琢磨怎样才能过过戏瘾。她找到娘家姨夫察存耆,此人系清末内务府大臣增崇之子,从“小朝廷”时期就在溥仪身边做事,到天津以后给溥仪当英文翻译。1927年4月,梅兰芳来天津在新明戏院主演《西施》,婉容遂授意让她姨夫买两张戏幕,并以自己的名义恭请“皇帝”和“皇后”观赏。这是溥仪和婉容第二次听梅先生的戏,也是他们第一次以普通观众身份欣赏梅先生的表演。不料,清室驻津办事处总务处任事,即张园大总管胡嗣瑗就坐在楼下池座里,一眼看见包厢里兴高采烈的“皇帝”和“皇后”,一时无名火起,只觉头昏眼花,悻悻而归。第二天,溥仪便收到了胡嗣瑗“自劾”的奏折,大意是以“皇帝”、“皇后”而杂坐于市民中间看戏,有损龙凤之尊。此所谓“臣以翠华俯临剧场,外议颇形轻侮,言之不觉垂涕”。胡认为,溥仪“有失君德”,他作为辅弼之臣“有亏职守”,应该“引责求退”以自惩,同时,他还提出要对“致吾君于不义的罪魁祸首严加申斥,以儆效尤”,就是要求惩处给溥仪和婉容买戏票的察存耆。溥仪知道看戏乃是自己情愿的,赖不到察的身上,想来想去,只有向胡老头赔个丕是,以求平息事端。从此溥仪和婉容再也1949年,“四大名旦”合影。后左起尚小云、梅兰芳、荀慧生,前:程砚秋。不敢逛戏院了,甚至沾点儿“戏子”的边就觉得掉身份。然而,正是这一年,在北京《顺天时报》举行的中国首届旦角名伶评选中,梅兰芳与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一同被举为京剧“四大名旦”。正处于事业巅峰时期的梅兰芳,又于1930年春率梅剧团赴美演出,其间获得波摩拿学院和南加州大学授予的名誉博士学位,直到同年秋回国。尽管如此,仍不能够在溥仪的心目中提高身份。电影皇后胡蝶拜梅氏为师1931年9月,着名影星胡蝶随摄制组在北平拍电影,梅兰芳宴请胡蝶及外景队部分人员。那时,梅兰芳风头正旺,在美获博士头衔,他宴请电影界人士,成为北平影剧界的一件盛事。梅兰芳是胡蝶景仰的一位长者。晚饭后大家一起叙谈,梅先生讲了在美见闻,将昆曲《春香闹学》拍成电影的趣事。梅兰芳谈笑风生,后又与胡蝶一行合影留念。胡蝶(1908-1989),原名胡瑞华,原籍广东鹤山县,生于上海。幼年随在京奉铁路线上当总稽查的父亲奔波在铁路线上,在天津、北京及东北各地随处安家,生活虽不稳定,但也极有乐趣,使幼年的胡蝶接触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父母皆知书达礼,使她从小受到良好的家教。胡蝶9岁时,其父辞职,举家返回广东,胡蝶在广州度过了少年时代。1924年胡蝶16岁时,全家又迁到了上海,同年,她改名胡蝶,考入了洪深等人主持的中华电影学校,迈出了走向影界的第一步。1925年初,胡蝶在大中华公司的《战功》一片中饰演一个配角而初登银幕,是年秋胡蝶加入陈铿然的友联影片公司,主演了“友联”的第一部影片《秋扇怨》,并与片中饰演男主角的林雪怀相识相恋。第二年,胡蝶被“天一”聘为基本演员,此后的两年中,主演了《夫妻之秘密》、《梁祝痛史》等近20部言情片、古装片,从而成为最着名的古装片明星,在演技上也得到了磨练,但这些影片皆说不上有何艺术价值,这使她感到苦恼。1927年3月,胡蝶与林雪怀订婚,林雪怀弃影从商。1928年,胡蝶脱离“天一”,转入了“明星”,此后“很得郑正秋、张石川的教导,不仅在艺术修养上,在各个方面得益也不少”。入“明星”的第胡蝶戈公振一部影片,即是与阮玲玉合演的《白云塔》。是年,张石川导演《火烧红莲寺》一炮打响,从第二集开始,张石川增加了红姑一角,让胡蝶饰演,胡蝶一气演了2-18集各片中的红姑,成了武侠红星,风靡一时。此外,她还主演了《大侠复仇记》、《女侦探》、《碎琴楼》等武侠片和爱情片,其中,根据社会新闻改编的《黄陆之爱》曾轰动一时,该片描写了富家女黄慧如与马车夫陆根荣的爱情悲剧。1933年,胡蝶渐成“明星”的首席红女星。荣登“电影皇后”的宝座。1935年莫斯科举行国际电影展览会,邀请中国派团参加。此前,苏联文化当局曾向中国记者着有《中国报学史》的戈公振了解中国电影发展情况、有无明星?戈公振答称:“胡蝶是当今中国最走红的影星,在新加坡等地都有她的观众,东南亚的影业同行都来中国订她的片子呢!”由此,胡蝶得到苏联国际电影展览会直接寄给她的请帖,成为中国电影代表团中仅有的演员。恰巧,当时梅兰芳先生应邀率剧团赴苏演出。胡蝶与梅兰芳同乘苏联政府派来的“北方号”轮船离沪。旅途计划先到海参崴,再乘西伯利亚特快至莫斯科,旅途中的20多天时间,生活极为枯燥单调,胡蝶一行也感到无聊。而胡蝶对新鲜事物很有兴趣,便有人提议胡蝶向梅先生学艺。胡蝶一听,觉得对自己也有帮助,就向梅兰芳提出学艺的请求。谁知梅兰芳一听连连摆手,谦逊地说:“不行、不行,这哪敢当呀!”在胡蝶一再央求下,梅兰芳过意不去,只好说:“拜师可不敢,就唱一段‘三娘教子,吧!”

胡蝶是红极一时的影星,学方言挺快,学什么像什么,可学京剧却没那么灵光了。尽管梅兰芳一字一句耐心细教,胡蝶也认认真真地学,可总不如演电影那样轻松自如,怎么也无法做到字正腔圆。实在没办法,胡蝶就请梅兰芳从简,教唱易上口的京戏。因而到后来胡蝶倒真能哼几句京剧,她有时开玩笑说:“我还是梅兰芳的亲传弟子呢!”

蓄须明志带来的毁誉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后,梅兰芳怀着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愤怒,率梅剧团赴香港,演出《梁红玉》、《生死恨》和《抗金兵》等爱国剧目,继而留居香港。香港沦陷后梅于1942年返沪,不顾日伪威逼利诱,蓄须明志,宁以卖画、典当艰难度日,不肯为日本侵略者及其走狗进行粉饰和平的演出。梅兰芳27岁时,经姑母和启蒙老师吴菱仙介绍,与16岁的“崇雅社”坤班青衣福芝芳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很快结为伉俪。福芝芳出身于满族旗人家庭,十分喜好京剧,与梅兰芳一样,都是师从吴菱仙,掌门梅兰芳与夫人福芝芳戏为《王宝钏》和《生死恨》等。婚后,福芝芳为了丈夫的“大业”,甘愿告别了自己的舞台生活,肩负梅门老宅的家务、事务和剧务等“三务”重任。福芝芳持家有方,任劳任怨。因此,“梅太太”的芳名,在上海滩颇受人敬重。福芝芳共生育九个子女,大多夭亡。成人的只有四子葆琛、五子葆珍(绍武)、老七葆玥和幺子葆玖。梅家不同于一般大居小户,除了直系血统关系家属,还有梅兰芳常年供养的“承华社”班底。他的老师伯、师叔,以及离乡背井的师兄弟,就有几十口。这些人,不是年老体衰,便是病残缠身,甚至还有几个卧床不起,生活都难以料理的“老一辈”。由于梅兰芳不与日人合作,日伪便通过官方渠道,冻结了他在香港英国。梅兰芳主演西施日寇为了征服梅兰芳这条“东方美人鱼”,逼他就范于“天皇”脚下,一边派出伪国民政府秘书长兼外交部长储民谊,专程赴香港,胁迫他到南京参加所谓“中日建交”大典,并为日本天皇的皇侄作专场“献演”。另一边,不断寄信、打电话给福芝芳。时而说梅兰芳撞车而死,时而称他心肌梗塞,猝然昏亡,时而又讲梅兰芳坠机遇难,甚至扬言他被抓进牢狱,变节自首后隐居东京,还讨了个如花似玉的日本小老婆……这些谣传,后来竟然通过伪报纸、电台,向社会传播。以至满城风雨,议论纷纷,搞得大家惶惶不安。他的夫人福芝芳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但为勉励一家几十口人渡过难关,却不露声色,常召集大家一起说:“知夫莫若妻。谁也没有我福芝芳更懂得梅兰芳。诸位别相信这些吓唬人的鬼话,梅先生肯定会尽快安全回来的!”

翌年端午节后不久。上海《文汇报》社驻香港记者冯力悄悄进了梅家,送来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梅兰芳通过西欧媒体,发表了致妻子儿子的一封公开信。冯力还带给福芝芳一幅梅兰芳的自画像。他在自己嘴唇上画了一撇胡须,背后还写了四句诗:半生氍毹唱皮黄,更思归曲翻新腔。无奈日毒梅花荡,蓄须明志别芝芳。冯力走后,福芝芳重复念了最后一句“别芝芳”时,忍不住抱头抽泣起来。当夜,她将激情化成一首“答夫”诗:水淌大江几多愁,尝胆卧薪不低首。思幽幽矣慢悠悠,明月总是随君走。度日如年,生活越来越拮据。福芝芳拒绝了储民谊的接济和资助,咬咬牙将自己的定亲聘礼——一对翡翠玉镯当了,还将梅家在上海滩闻名的珍鸽“雪梅”,也忍痛托人卖掉了。在世界舆论声援下,侵华日军最高司令长官岗村宁茨被迫改变了策略,决定由“便衣”监视,将梅兰芳遣送回上海。福芝芳看见丈夫消瘦苍老、面容憔悴,没有在家人面前叹一口气,还笑着问子女,爸爸的胡须美不美?葆珥摇摇头说,太难看了。福芝芳抬高了嗓音认真说:“你们应该知道,爸爸的胡子,亿万观众都喜爱。要剃,非要到抗战胜利后,他自己剃。”

梅兰芳咬嚼着这些话,望着离别几载的妻子,无限感叹道:“知性者常居,咱俩二十年的伙伴,没有白搭啊!”

有人说,梅夫人并非福太太,这话是有来由的。银行的全部存款。福芝芳四处奔波,通过交通银行董事长吴陶然的关系,开了一个透支账号,借款生活。并断然卖掉祖传多年的唐伯虎仕女图,仇十洲的山水画,以及郑板桥的字轴。另外,为了从精神上安慰梅兰芳,福芝芳决定将葆玖、葆珥提前开蒙受业,成为正式梨园弟子。当两个孩子跪在梅兰芳的曾祖父巧玲公遗像前时,福芝芳请梅兰芳亲自传授了梅府的“八字祖训”国重于家,德先于艺。

不久,储民谊一伙来到梅家。梅兰芳以病推托,拒绝会见。储民谊讨了个没趣,便转而劝说福芝芳:“我知道梅博士和梅太太是一对知心夫妻。不过太太是识时务的女士,请你慎重转告梅博士,去南京演出,汪精卫主席已同意撤消。但是,由他率团赴东京,是政府既定了的。要知道日本警备司令部的黑木太郎,可不是好惹的,他是出名的而且说干就干的暗杀专家。”

福芝芳不卑不亢地回敬道:“不过你储部长应该知道,梅先生的个性响当当的。他一生宁折不弯,卧薪尝胆可以忍受,强项低头绝对做不到的!”

储民谊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后跟,狞笑一声,灰溜溜地走了。接着,个把月内连连出现公开报复的事端。交通银行因吴陶然接济梅家而被查封。大师兄二鹏外出理发,被日本宪兵无故打得头破血流。梅兰芳的爱徒毕谷云,遭到伪警察局的绑架。上海滩的地痞流氓,也不断来梅家寻衅闹事。面对乌云压顶,福芝芳在堂屋正厅的中央壁墙上,换了一幅《窦娥向天图》中堂。醒目的题款是: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聚沙靠毅力,集花须乐观。福芝芳还将另一位京剧大师程砚秋从北京寄来的“勉诗”,写成了条幅:罢舞息歌,务农励志,秋水长天,指心为誓。以此激励丈夫,及一家老少。梅兰芳蓄须照19岁时的福芝芳福芝芳还从何香凝坚持民族气节,写给蒋介石的诗“闲来学画谋生活,不用人间造孽钱”,受到颇大启迪。她对梅兰芳说:“我们要坚信一点:路不绝人!你的师兄弟程砚秋,能在北京学种菜养活自己。你梅兰芳就不能以何香凝女士为榜样,在上海卖画度日吗?”